5、拌嘴·伤口 ...
-
晨雾还没散尽的时候，竺旻松就背着药篓出了门。走前他特意往屋里瞥了眼，床上的人还睡着，玄色锦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却没了往日的冷硬。
这是沈齐哲在茅舍养伤的第五天，也是两人拌嘴的第五天。
“旻松，今天能多熬点粥吗？”
“沈齐哲你吃那么多，怎么不见你帮忙劈柴？”
“我伤没好。”
“伤没好还能嫌我煮的菜咸？你倒是自己做啊！”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在茅舍里上演好几回。竺旻松嘴上嫌沈齐哲“吃得多还懒”，却每天都会多熬半锅粥，还会特意去河里捞两条鱼，说是“给伤员补身子”；沈齐哲嘴上嫌竺旻松“话多爱管闲事”，却会在竺旻松回来晚时，默默站在门口等，还会把灶膛里的火留着，让屋里始终暖着。
这天傍晚，竺旻松背着半篓草药回来，刚进门就看见沈齐哲靠在床头，脸色比早上差了些，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忍什么疼。他心里咯噔一下，放下药篓就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沈齐哲抬眼看他，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事。”
“什么没事，脸都白了。”竺旻松不由分说地掀开沈齐哲的衣襟，胸口的布条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水染透，边缘还泛着点黄，显然是化脓了。他心里一紧，手指轻轻碰了碰布条边缘，声音都带了点颤：“怎么会化脓？我前天换药还好好的……”
他急得眼眶都红了，转身就要去拿草药和干净的布条，嘴里还念叨：“都怪我，昨天应该早点回来给你换药的，都怪我去帮王阿婆修屋顶了……”
“死不了。”沈齐哲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自责。他看着竺旻松泛红的眼眶，黑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意，却还是嘴硬，“一点小伤，化脓很正常。”
“什么叫正常！”竺旻松转过身，瞪着他，眼眶更红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万一好不了怎么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就不在乎这点伤？”
他越说越急，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沈齐哲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有点慌，想说点什么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别过脸，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竺旻松没听见他的嘟囔，只顾着翻找草药，止血的三七还有，消炎的蒲公英却不多了。他皱了皱眉，看了眼窗外的天，虽然已经黑了，却还能隐约看到山路的轮廓。“你等着，我去山上采点蒲公英，很快就回来。”
“别去。”沈齐哲立刻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意，“天黑了，山路滑，明天再去也一样。”
“不行，你的伤口不能等。”竺旻松已经背起了药篓，拿起墙角的火把，“我熟路，很快就回来，你别担心。”
不等沈齐哲再说什么，他就推开门跑了出去，火把的光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沈齐哲靠在床头，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伤口，确实疼，却没刚才那么疼了，刚才看到竺旻松泛红的眼眶，他心里的疼，比伤口还厉害。
竺旻松拿着火把，在山里跑得飞快。他对云雾山的路熟得不能再熟，哪里有蒲公英，哪里有陡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很快就采到了足够的蒲公英，他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放进药篓，转身就要往回走。可刚走到一处陡坡，脚下突然一滑，夜里的露水让石头格外滑，他没站稳，整个人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嘶……”竺旻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火把也掉在了旁边，幸好没熄灭。他挣扎着爬起来，摸了摸膝盖，疼得钻心，低头一看，裤子已经被磨破了，膝盖上渗出了血，沾了不少泥土。他咬了咬牙，捡起火把，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沈齐哲还在等他，不能让他担心。
回到茅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竺旻松推开门，就看到沈齐哲坐在床边，眼神紧紧盯着门口，看到他回来，眼里的担忧才稍稍褪去，却又很快皱起了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点事，耽误了。”竺旻松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滑倒了，连忙把药篓放在地上，拿出蒲公英，“快，我给你换药。”
他蹲在床边，刚要解开沈齐哲胸口的布条，就被沈齐哲抓住了手腕。他愣了愣，抬头看向沈齐哲，就见沈齐哲的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黑眸里带着几分怒意：“膝盖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啊。”竺旻松下意识地想把膝盖往后缩，却被沈齐哲抓得更紧。
“没什么？”沈齐哲的语气冷了下来，伸手掀开他的裤腿，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泥土混着血水，看着格外刺眼。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都带了点颤：“你去采草药，就是为了弄成这样？”
竺旻松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心里忽然有点暖，却还是嘴硬：“这点小伤算什么，你的伤口才重要。”
“谁说不重要？”沈齐哲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你知不知道山里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竺旻松愣住了，他没想到沈齐哲会这么说。他看着沈齐哲眼里的担忧和怒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沈齐哲拉着坐在床边。
沈齐哲从药篓里拿出草药，又找了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竺旻松清理膝盖上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竺旻松，清理伤口时，还会时不时抬头问一句：“疼吗？”
竺旻松摇了摇头，看着沈齐哲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没有京城的繁华，没有大人物的身份，只有一间小小的茅舍，两个人，每天拌拌嘴，互相照顾，也挺好的。
沈齐哲帮他包扎好伤口，才又躺回床上，让竺旻松给自己换药。这次，他没有再嘴硬，只是安静地躺着，看着竺旻松认真的模样。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茅舍里的灶膛还留着点余温，草药的清香混着淡淡的粥香，在屋子里弥漫着。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在这间小小的茅舍里，用拌嘴和关心，一点点拉近了距离，也一点点在心里，为对方留出了位置。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拌嘴·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