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云雾山·采药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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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沈齐哲的下巴抵在竺旻松颈窝，呼吸间满是对方身上清淡的草木香，和三年前在云雾山时，一模一样。这熟悉的气息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将他拉回那个满是晨露与药香的清晨。
三年前的云雾山，比京城要凉上许多。四月的天，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整片山林，沾在枝叶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一摇就落在衣襟上，凉丝丝的。竺旻松背着半满的药篓，脚步轻快地走在山间小路上，竹编的药篓边缘挂着个小小的铜铃，走一步响一下，和他哼的山野小调混在一起，倒也热闹。
他是这云雾山脚下竺家村的人，爹娘走得早，靠着上山采药换些银钱过活。虽日子不算富裕，却也自在，每天上山看云、采药，下山听王阿婆讲闲话，偶尔还能在市集上淘几本旧话本，日子过得像山间的溪水，慢悠悠的，没什么烦恼。
“今天得采些柴胡和当归，王阿婆说她最近总头晕，得给她熬点药……”竺旻松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眼睛扫过路边的草木，时不时弯腰拨开落叶，查看有没有藏在底下的草药。走到一处陡坡时，他忽然顿住脚步，风里除了草木的清香，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奇怪，这山里除了猎户，很少有人来，怎么会有血腥味？”竺旻松皱了皱眉，顺着气味的方向往前走。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最后停在一处悬崖边，崖边的杂草被踩得乱七八糟，还有几滴暗红的血珠，顺着崖壁往下滴。
他趴在崖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晨雾还没散尽，崖底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个小石子，往下扔了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看来这崖不算太深。
“喂！下面有人吗？”竺旻松对着崖底喊了一声，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过了片刻，底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快没了力气。
竺旻松心里一紧，看来真有人掉下去了。他顾不上多想，解下药篓放在崖边，又扯了几根结实的藤蔓，一端系在崖边的老槐树上，另一端握在手里，一点点往下爬。崖壁上的石头很滑，还长着青苔，好几次他都差点摔下去，手心被藤蔓勒得通红，却还是咬着牙往下爬。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崖底。他顾不上揉酸痛的胳膊，连忙朝着喘息声的方向跑过去。拨开灌木丛，就看到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尤其是胸口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还在慢慢往外渗。男子脸色苍白得像纸，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竺旻松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男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看着男子身上的锦袍，心里暗暗嘀咕：“这料子看着就值钱，肯定是城里来的大人物，怎么会掉崖呢？”
他没多想，从药篓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草药，有止血的三七，还有消炎的蒲公英。他先把三七嚼碎，敷在男子胸口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那是他准备擦药草的）缠好，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敷药的时候，男子似乎被疼醒了，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只是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忍忍吧，敷上药就好了。”竺旻松小声说，又拿出水壶，倒了点水在男子干裂的嘴唇上，“你可别死啊，我还得把你弄上去呢，要是你死了，我可就白忙活了。”
等处理好伤口，竺旻松试着扶了扶男子，男子看着不算胖，却意外的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男子背起来，让男子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双手托着男子的腿，一步步往崖边挪。
“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要是遇到别人，指不定就把你扔在这儿了。”竺旻松一边走，一边嘟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落叶上。他的个子不算高，背着一个比自己重不少的人，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腿肚子都在打颤，却还是没停下脚步。
好不容易挪到崖边，他把男子放在地上，喘了口气，又顺着藤蔓往上爬。爬上去后，再把藤蔓系得更结实些，然后一点点把男子往上拉。这一拉，又是一个时辰，等把男子拉上崖时，竺旻松已经累得瘫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休息了片刻，才又挣扎着爬起来，把男子背起来，解下药篓，挂在胸前，慢慢往山下走。可刚走了没多远，天就变了，原本还好好的天，突然刮起了风，乌云很快遮住了太阳，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真是倒霉！”竺旻松骂了一句，连忙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盖在男子身上，这蓑衣是他娘留下的，防水得很，平时他都舍不得穿。现在把蓑衣给了男子，自己很快就被雨淋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雨越下越大，山路变得更滑了。竺旻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好几次都差点滑倒。他咬着牙，把男子背得更稳些，嘴里又哼起了那首山野小调，不是为了热闹，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不怕不怕，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就能烤火了……”他小声哼着，声音有些发颤，却没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凭着记忆，一步步往山下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山下的竺家村。村口的老槐树在雨里显得格外显眼，王阿婆的家就在槐树下。竺旻松心里一松，脚步也快了些，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他的小屋在村子最东边，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院子里种着几棵青菜，还有一个小小的灶台。他把男子背进屋里，放在床上，又连忙去灶台生火，得赶紧烧点热水，不然男子可能会着凉。
火生起来后，屋里渐渐暖和了些。竺旻松坐在灶台边，看着床上昏迷的男子，心里忽然有些好奇
这个穿着锦袍的大人物，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掉在云雾山的崖底？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抛开，不管是谁，先救醒再说。他往锅里加了些水，又放了些生姜和红糖，打算等水开了，给男子煮点姜糖水，驱驱寒。
锅里的水慢慢烧开了，冒着热气，屋里弥漫着生姜和红糖的香味。竺旻松盛了一碗，吹了吹，走到床边，想要喂给男子喝。可刚走到床边，就看到男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男子的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此刻带着几分刚醒的迷茫，看向竺旻松。竺旻松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把碗递到男子面前：“你醒啦？快喝点姜糖水，暖暖身子。”
男子看着他，又看了看碗里的姜糖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竺旻松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说：“你别担心，这里是我家，很安全。等你好点了，再告诉我你是谁，家住哪里，好不好？”
男子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竺旻松的脸，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竺旻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又把碗往前递了递：“快喝吧，不然就凉了。”
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张开嘴，喝了一口姜糖水。温热的姜糖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些，随即又混睡过去。
竺旻松看着他喝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多喝点，好得快。”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的灶台冒着热气，姜糖水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因为一场意外的坠崖，在这间小小的茅草屋里，开始了他们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云雾山·采药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