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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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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洗去了战火的硝烟,却洗不去心底深藏的伤痕。宁绪与江墨率领旧部,联合各方义士,历经大小数十战,终在巨鹿一战中大败敌军主力,光复半壁江山,定都渝州,暂得太平。
他们住进了修葺一新的王府,白日里并肩处理政务,整饬军备,眉宇间是历经风霜后的沉稳,待人接物从容有度,仿佛早已走出了过往的阴霾。无人敢轻易提及黎渊与许逸的名字,他们自己也绝口不提,默契地维持着这份“正常”,像是用一层坚硬的铠甲,将柔软的过往牢牢包裹。宁绪专注于安抚流民,整肃吏治,江墨则执掌军务,训练新兵,闲暇时便独自在庭院中练剑,“惊鸿”剑的寒光依旧凛冽,只是剑招间多了几分无人能懂的寂寥。
日子看似步入正轨,直到一场梦魇悄然袭来。
那夜,江墨猛地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梦中,是黎渊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那双曾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失去了光彩,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还有许逸,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的少年将军,浑身是伤地挡在他身前,最后重重倒下,血染征袍。画面交织重叠,一声声绝望的呼喊在他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
自那以后,梦魇便如影随形。每到深夜,那些惨烈的画面便会如期而至,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他开始失眠,眼底布满血丝,神情日渐憔悴,白日里强撑的镇定在夜晚土崩瓦解。他试过饮酒安神,试过彻夜练剑耗尽体力,却都无济于事,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枷锁困住,濒临崩溃。
“我想回黎都。”一日清晨,江墨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宁绪闻言,身形一滞,随即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懂江墨的煎熬,那是他也曾日夜承受的痛苦,只是他将其化作了复仇的利刃,而江墨,终究是被那份深入骨髓的思念与愧疚困住了。
三日后,两人换上便装,带着几名亲信,悄然启程返回黎都。昔日繁华的皇城早已不复存在,历经战火洗劫,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街道荒芜,杂草丛生,唯有那座巍峨的皇陵,在城郊的山峦间静静伫立,透着几分苍凉与肃穆。
江墨没有去昔日的紫宸殿,也没有去他们曾经居住的寝宫,径直走向了黎渊的皇陵。陵墓虽经战火,却因地处偏僻,并未遭到太大破坏,只是入口处积了厚厚的灰尘,碑石上的字迹有些模糊。江墨缓缓跪下,指尖抚过冰冷的碑石,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挚爱的脸颊,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我回来了……”他哽咽着,声音破碎,“我打赢了,可我……好想你。”
宁绪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望着黎渊的皇陵,又望向不远处另一座小小的陵墓——那是黎辞的安息之地,同样破败不堪,墓碑上甚至没有刻下过多的文字。他走上前,默默拿起带来的工具,开始清理陵墓周围的杂草与碎石。
此后的日子,江墨便住在了皇陵旁一间破败的守陵人小屋中。他每日都会去黎渊的墓前静坐,有时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待着,仿佛在与墓中人对话;有时会轻声讲述这三年的战事,讲述如今的局势,语气平静,却藏着化不开的思念。
闲暇时,他便和宁绪一起收拾黎辞的陵墓。他们将歪斜的墓碑扶正,用清水擦拭干净,在墓前种下几株松柏,又找来石料,细细打磨,为黎辞重新刻了墓碑,上面工整地刻着“大黎公主黎辞之墓”。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座陵墓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江墨坐在黎渊的墓前,宁绪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却没有丝毫尴尬,只有一种无需言说的慰藉。梦魇依旧会偶尔造访,但待在这片承载着所有思念与过往的土地上,江墨的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或许,真正的放下从不是遗忘,而是带着这份思念,在这片他们曾守护过的土地上,安静地活下去,守护好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