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黎都》语赋

68、第 68 章

　　夜雨来得猝不及防，淅淅沥沥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黎都皇陵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寂静中。江墨没有回守陵人的小屋，只是撑着一把旧伞，静静地坐在黎渊墓前的石阶上。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敲打着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为这份沉寂添了几分生气。

　　“又下雨了，”他抬手拂去碑石上沾染的雨珠，指尖触及之处冰凉刺骨，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你以前最不喜欢雨天，说湿冷的天气会让关节疼，可每次下雨，还是会陪着我在廊下练剑。”他的声音被雨声裹挟着，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我总以为，等打赢了仗，就能带你回渝州，找一个没有战乱、四季如春的地方，再也不用受这份苦。可我做到了，你却不在了。”

　　雨水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肩头，寒意顺着衣襟往里钻，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遍遍诉说着这三年来的委屈与思念。“宁绪总说我把自己困在了过去，可我控制不住。每次闭上眼，都是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是你叫我名字的声音。我试过很多方法，喝酒、练剑，可都没用，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他伸出手，想要再触碰一下碑石上模糊的字迹，指尖却意外触到了碑座侧面一处松动的石块。那石块不大，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刻意嵌在那里的。江墨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石块抠了出来，里面竟藏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油布被雨水浸得有些潮湿，他连忙将其揣进怀里，用体温烘干。待打开油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盒面上刻着细密的云纹，正是黎渊生前最喜欢的样式。江墨的心脏猛地一缩，颤抖着打开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一枚刻着“渊”字的玉佩，一块已经有些磨损的墨锭，还有一本薄薄的宣纸册子。

　　他拿起玉佩，入手温润，正是当年黎渊常戴在身上的那枚。墨锭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松烟香，是他们一起在御书房练字时用过的。而那本册子，竟是黎渊的日记。江墨一页页翻开，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记录着他们从相识相知到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满是温柔与期许。“今与阿墨练剑，见其剑法精进，甚慰。待天下太平，愿与君归隐山林，煮酒论剑，共度余生。”看到最后一页的文字，江墨再也忍不住，泪水混合着雨水，肆意滑落。

　　与此同时，宁绪带着几名亲信，踏上了前往许逸故乡的山路。许逸生前曾提过，他的故乡在一片幽深的山林中，那里有清澈的溪流和茂密的竹林，是他最想回去的地方。经过数日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那片山林。

　　宁绪亲自选了一块背靠青山、面朝溪流的空地，作为许逸的安息之所。他拿起铁锹，一点点挖掘着泥土，动作缓慢而郑重。亲信们想要帮忙，却被他婉拒了：“这是我欠他的，该由我来做。”

　　雨水也洒到了山林中，打湿了宁绪的头发和衣衫，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挖着坑。脑海中不断闪过许逸的身影，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将军，总是笑着叫他“宁将军”，在战场上一次次为他挡下致命的攻击。最后那一战，许逸浑身是伤地挡在他身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宁将军，活下去，守住我们的家国。”

　　坑挖好了，宁绪小心翼翼地将许逸的墓碑安放进去，墓碑上刻着“少年将军许逸之墓”七个大字，笔锋刚劲有力，是他亲手所书。他将带来的酒洒在墓前，轻声道：“许逸，我带你回家了。这里很安静，没有战乱，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我会守住我们用生命换来的太平，不会让你失望的。”

　　雨渐渐小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江墨抱着黎渊的遗物，坐在墓前，脸上带着泪痕，却多了几分释然。宁绪站在许逸的墓前，望着远方的山峦，眼神坚定。他们都知道，过去的伤痛无法磨灭，但带着这份思念与责任，他们会好好活下去，守护好这片他们曾拼尽全力去守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