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黎都》语赋

51、第 51 章

　　晨光刚驱散营地上的薄雾，一道踉跄的身影便冲破了军营的防线。宁绪浑身浴血，甲胄被划开数道狰狞的裂口，发丝凝结着暗红的血痂，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往日沉稳的步伐此刻虚浮不稳，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耗尽全身力气。

　　“陛下！许将军！”他嘶哑的呼喊声穿透营帐的阻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与愧疚。

　　正在江墨床边轻声说话的黎渊猛地抬头，周身刚缓和不久的气息瞬间紧绷。他起身快步走出营帐，许逸也紧随其后。当看到宁绪这副惨状时，两人皆是脸色一沉。

　　“怎么回事？”黎渊的声音冰冷，仅剩的左眼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宁绪。

　　宁绪单膝跪地，支撑身体的手臂微微颤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行咽下，艰涩开口：“陛下，属下无能……黎王他……他带着五千将士逃了！”

　　“什么？！”黎渊瞳孔骤缩，周身的戾气瞬间爆发，脚下的黄沙被他无意识地碾出深坑，“我不是让你严加看管死牢，加固营防吗？他怎么可能带着五千人逃走！”

　　许逸也上前一步，眉头紧锁：“宁绪，你把事情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绪的肩膀垮了下来，满是自责：“是属下低估了他的部署。黎王在牢中暗藏信号，昨夜三更，他的旧部里应外合，突袭了死牢和西侧营门。我们虽奋力阻拦，可对方早有准备，火力凶猛。属下率军追击，却中了他们的埋伏，弟兄们折损大半，我……我没能拦住他们！”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露出眼底的猩红：“黎王临走前放话，说定会卷土重来，用江先生和您的性命，祭奠他今日的损失！”

　　“逆贼！”黎渊怒喝一声，腹部的伤口因情绪激动再次隐隐作痛，他却浑然不觉，“传我命令，全军戒备！秦岳率三千骑兵即刻追击，务必牵制住黎王的兵力！许逸，你留守大营，加固防线，看好江墨和伤兵！”

　　“是！”许逸沉声应下，目光扫过宁绪苍白的脸，又看向黎渊，“陛下，您伤势未愈，不可再冲动。追击之事交给秦岳即可，大营这边更需要您坐镇。”

　　黎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急躁。他知道许逸说得对，如今大营刚经历江墨的生死危机，又逢黎王叛逃，军心浮动，他必须稳住阵脚。

　　“宁绪，你先下去疗伤，清点伤亡人数，安抚剩余将士。”黎渊的声音渐渐恢复沉稳，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次失职，待平定叛乱后再行处置。但你记住，若不能将功补过，休怪我军法无情！”

　　“属下明白！多谢陛下宽宥！”宁绪叩首起身，踉跄着被士兵扶下去疗伤。

　　黎渊转身望向江墨的营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刚有好转的局面再次生变，黎王的卷土重来，无疑是对他们的又一次重击，而此刻最让他担心的，便是江墨得知此事后，会不会再次受到刺激。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袍，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平静些，才缓缓走进营帐。无论前路多险，他都必须守住身边的人，守住这片江山。
　　黎渊走进营帐时，江墨正靠在床头，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因刚苏醒不久，眼中带着一丝懵懂的清明。他察觉到黎渊周身未散的戾气，以及刻意掩饰的焦灼，轻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黎渊脚步一顿，迅速收敛心神，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他微凉的手，语气尽量温和：“没什么大事，只是些营中琐事，已经处理妥当了。”他不愿让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江墨再受惊吓，只能暂时隐瞒。

　　可江墨何等敏锐，早已从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的红血丝中窥出端倪。他轻轻摇头，目光坚定：“黎渊，我们之间不必隐瞒。是不是……黎王那边出了变故？”

　　黎渊心中一叹，知道瞒不过他，只好简略说道：“他带着部分旧部逃了，我已派秦岳率军追击，你别担心，不会让他再兴风作浪。”他刻意淡化了五千将士叛逃的严重性，只盼能减少对江墨的刺激。

　　江墨的指尖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黎王的名字，如同触发噩梦的开关，让他下意识地想起地牢中的种种。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决绝：“不能让他逃走……他若卷土重来，不知又会有多少人遭殃。”

　　黎渊心中一紧，连忙安抚：“我知道，你放心，我定会将他捉拿归案，绝不给你和百姓再添祸患。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有我。”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兵翻身下马，高声禀报：“陛下！秦将军派人传回消息，黎王的军队朝着北境要塞而去，似乎想联合北疆残部！”

　　黎渊脸色骤变，北境要塞地势险要，若是让黎王与北疆残部汇合，后果不堪设想。他起身叮嘱道：“阿墨，你乖乖待在这里，许逸会守着大营，我去处理此事。”

　　“我跟你一起去。”江墨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黎渊按住。

　　“不行！”黎渊语气坚决，“你的伤还没好，绝不能再涉险。听话，等我回来。”他深深看了江墨一眼，转身快步走出营帐。

　　营外，许逸已集结好兵力，见黎渊出来，立刻上前：“陛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兵分两路，”黎渊目光锐利，迅速部署，“你率五千步兵加固大营防线，防止黎王声东击西；我带八千骑兵驰援北境要塞，务必在他汇合前拦住他！”

　　“陛下，您的伤……”许逸面露担忧。

　　“无妨！”黎渊翻身上马，腹部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却强撑着挺直脊背，“传我命令，即刻出发！”

　　战马嘶鸣，骑兵队伍如同黑色洪流，朝着北境方向疾驰而去。黎渊伏在马背上，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按住腹部的伤口，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黎王，这一次，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营帐内，江墨望着黎渊离去的方向，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被褥。他知道自己此刻帮不上忙，唯有尽快养好身体，才能与他们并肩作战。而他心中也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他要亲手终结这场噩梦，不再做那个只能被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