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黎都》语赋

50、第 50 章

　　黎渊对黎王的处置，没有半分留情。他下令将黎王关入特制的囚笼，每日施以鞭笞、烙铁等酷刑，却又刻意留着他的性命，只为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中忏悔。刑场传来的惨叫日夜不绝，营帐内的黎渊听着这声音，眼底的寒意却丝毫未减，唯有看向江墨时，才会勉强收敛戾气。

　　可这样的复仇，并未驱散江墨心中的阴霾。地牢里的屈辱记忆如同附骨的毒，日夜啃噬着他的心神。他常常在深夜惊醒，冷汗浸透衣袍，眼前反复浮现那些狰狞的面孔与冰冷的刑具。往日温润的眼眸变得黯淡，连饮食也日渐减少，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

　　许逸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时常抽时间陪在江墨身边，讲些沙场趣闻或是少年时的往事，试图帮他走出阴影。“江墨，那些逆贼都已经死了，黎王也在受着比你更甚的苦，你别再折磨自己了。”许逸坐在床边，语气恳切，“我们还要一起辅佐陛下，守住这江山呢。”

　　江墨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知道许逸的好意，可那些深入骨髓的屈辱，哪里是几句安慰就能抹去的。“许逸，我有些累了，想独自歇会儿。”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许逸虽有些担忧，却也不愿强人所难，只好点了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说罢，他起身退出了营帐，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守在门口的士兵多加留意。

　　许逸离开后，江墨缓缓坐起身。他环顾空荡荡的营帐，指尖抚过枕下藏着的一柄短匕——那是他从许逸的兵器架上借来的，一直藏在身边。他想起黎渊温柔的安抚，想起许逸焦急的劝说，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可更多的却是无法摆脱的绝望。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形容枯槁、满是伤痕的自己，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地牢里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抬手，将短匕抵在自己的脖颈处，泪水滑落的瞬间，猛地划下。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江墨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营帐外的许逸总觉得心神不宁，刚走没几步便折返回来。他敲门无人应答，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当即一脚踹开营帐门。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中的江墨，以及那柄掉落在旁的染血短匕。

　　“江墨！”许逸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他疯了似的冲过去，将江墨抱在怀里，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对着帐外嘶吼，“太医！快叫太医！！”

　　守在门口的士兵见状，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转身朝着军医的营帐狂奔而去。许逸紧紧抱着江墨，看着他脖颈处不断涌出的鲜血，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口中不停呢喃：“江墨，你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你不能有事啊！”

　　营帐内，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许逸的战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绝望的气息再次笼罩了这片刚刚平息战火的军营。
　　军医带着药箱跌跌撞撞冲进营帐时，许逸正用干净的布条死死按住江墨颈间的伤口，可鲜血依旧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手臂。“快！救救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他的命！”许逸的声音带着哭腔，向来沉稳的双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军医迅速铺开工具，一边剪开江墨染血的衣襟，一边吩咐学徒递来止血药和绷带。“伤口很深，离颈动脉极近，必须立刻止血缝合！”军医神色凝重，手中的银针飞快刺入江墨颈间的穴位，试图减缓血流速度，随即拿起针线开始紧急缝合。

　　许逸站在一旁，看着江墨苍白如纸的脸，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心脏像是被反复撕扯。他恨自己没能察觉江墨的决绝，恨自己刚才轻易离开了营帐，更恨那些将江墨推入绝境的逆贼。

　　营帐外的动静很快传开，正在处置黎王的黎渊听闻消息，猛地将手中的鞭子掷在地上，不顾伤口的剧痛，踉跄着冲向江墨的营帐。“阿墨！”他推开围观的士兵，冲进帐内，当看到床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江墨时，仅剩的左眼瞬间被猩红覆盖，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将整个营帐吞噬。

　　“他怎么样？”黎渊抓住军医的手腕，语气冰冷得吓人，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军医颤声道：“陛下息怒，伤口已经缝合，血也止住了，但江先生失血过多，又伤及要害，能不能挺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黎渊松开手，缓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江墨冰凉的手。他的指尖颤抖着，看着江墨颈间厚厚的绷带，心中的悔恨与痛苦交织在一起。“是我错了，”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我不该执着于折磨黎王，不该让那些血腥的气息再刺激到你……阿墨，求你醒过来，别丢下我一个人。”

　　许逸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上前，沉声道：“陛下，您也保重身体，江墨一定能醒过来的。我们轮流守着他，总有一天能等到他睁开眼。”

　　黎渊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江墨的脸。他下令将黎王暂时押入死牢，暂缓一切刑罚，随后便守在江墨的床边，寸步不离。他亲自为江墨擦拭身体、喂药，一遍遍在他耳边讲述过往的美好回忆，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墨依旧昏迷不醒，气息时强时弱。军营里的气氛愈发沉重，士兵们都在默默祈祷这位温润的江先生能早日苏醒。黎渊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腹部的伤口因为连日的操劳几次裂开，却依旧固执地守在床边。

　　许逸看着黎渊日渐憔悴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他只能一边处理军营的事务，一边时常来到帐内，陪黎渊说说话，也盼着能看到江墨苏醒的奇迹。

　　这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照在江墨的脸上。黎渊正握着他的手低声说着话，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颤动。他猛地抬头，紧紧盯着江墨的脸，心脏狂跳不止：“阿墨？是你吗？”

　　江墨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模糊，过了许久才聚焦在黎渊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黎渊……”

　　“我在！我在！”黎渊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连忙示意守在一旁的军医，“快！他醒了！”

　　军医立刻上前检查，片刻后松了口气：“陛下，江先生醒了就好，后续好好调养，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黎渊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紧紧抱住江墨，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许逸听到动静赶来，看到江墨睁开了眼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阳光洒满营帐，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江墨虽然依旧虚弱，却在黎渊和许逸的陪伴下，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而这场跨越生死的考验，也让他们三人之间的情谊，变得更加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