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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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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页都只有寥寥几个字,但是却像是锥心一般刺入。
其实我记得,我们见过。
困在器材室的那一晚,比起不安,给我更多的感觉是解脱,我不用再装做讨好一切的模样,不用再去应付他们那些层出不穷的把戏,可是我也觉得有点累,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在不断发酵出酸臭味。
死亡对我来说,就像是月光洒在身上那样,平静美好。
可是在被爱包围的沈犹清不明白,他伸出手想带我走。可他不明白,从出生就在泥潭里的人,哪怕被拉出来恢复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对他也是一种煎熬,因为他本该在那里腐烂。
也许未来会很美好,但我不想走到未来。
但我看到沈犹清出现的时候,还是下意识藏起来了那个沾着血迹的铁片和流血的手腕。
他伸出手来,想拉我冲窗口出去,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想告诉他:走吧,我累了,就让我好好休息吧
看着他朝我伸出的手,我突然说不出口。
他翻身进来,看到我腿上的擦伤,面上了然的神色,他以为我是因为受伤所以坐在这里不动。
他扯开校服外套,我下意识往后一躲,头撞在架子上,也没感觉疼,或许是当心里麻木之后,身体的伤痛就无法再唤起知觉系统了。他很细致地给我包扎伤口,其实血迹都干了我觉得很没必要,但是我太累了,就随他去了。他收尾的蝴蝶结系得有些紧,我下线的知觉系统好像再一次复苏了。
他说,“急救课教过,伤员要有仪式感。”
他开始研究门口的那把锁,还给了我包跳跳糖,开玩笑的语气,"壮士,帮我望风。"
他一边哼着走调的歌,一边拿着锯齿去割那把锁。
他好像有些累了,歇了一会,手电筒恶作剧般的在我眼前闪了好几下,他说我像女鬼,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头发散乱不堪,眼下一片青紫。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貌似刚才下手太轻,没有划到命中目标。
看他被蓝光映得发绿的脸,心情好像突然好了一点,“你更像偷井盖的。”
他专心致志和那把铁锁作斗争,笑出声来,“我以为你不会说话的。”
一直到那把锁被打开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和他再有交集的。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第二次行动的时候,我再次遇见沈犹清了。
分班那一天,我第一眼就看到他了,人群里的他很耀眼,少年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看到我了,想和我打招呼,我快速地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选择了教室里最后一排的一个小角落,无人问津,他依旧被人群簇拥着。
比起那天晚上的不良少年,现在的样子是更讨人喜欢的三好学生。
他的笑容好像可以照亮整个世界。
可是我的世界里没有光亮,也不需要光亮。
下一页上,依旧只有一句话
她吃饭和小猫一样,太少了,下次把百岁要带给她看。
百岁是沈犹清开学在巷子口捡到的一只橘猫,很能吃,完全不像流浪猫,而且百岁很凶,基本上小巷子里的狗都不敢惹。
周五最后的一节课是谁学,我写好的数学作业不知道被谁扔到了垃圾桶,老师讲题的时候只有我没有试卷,数学老师是一个快六十岁的小老头,他一向眼睛里不容沙子,“老鼠屎就要有老鼠屎的觉悟,不要浪费别人珍贵的时间。”
一脚把我从过道踢到地上,让我滚到后面垃圾桶旁边站着,我默不作声。他那一脚力道不轻,小腹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内人在一顿在垃圾桶旁边的我,他们在庆祝终于到周末了。
我慢慢挪到自己的座位,小腹的疼痛感丝毫没有减轻,等到大家都结伴走出校门了,我才和他们走向相反的方向,我没有家要回,周末也只能在学校。
可是祸不单行,我回的太晚了,统计留校的宿舍阿姨看没人来登记也下班了。宿舍大门紧紧锁着,我只好回教室,就当我以为不会再有人出现的时候。
沈犹清抱着篮球慢悠悠地回来了,他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惊讶,“你不回家吗?”
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安了安了,没关系的!”
我没有家,是父母不要的孩子。
这件事在我们班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肚子疼的没力气,不想理他,他上节课去参加篮球赛了,所以并不知道这个插曲。
我心里不断催促着让他赶快走,这样就算疼的话,我也不用忍耐表现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就在他收拾好书包的时候,他一把拎起我的书包挎在身上,脸上傲娇又有点不好意思,“小爷请你到我家去玩,作为我同桌你还没去过呢,走,我带你回家!”
语气豪迈又爽朗,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他快点走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句
我带你回家。
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开始不断后悔,怎么就着了他的道。
他家离学校很近,穿过学校对面的巷子就是。
我站在门口,踌躇不敢进。
他扯着嗓子,“妈,我带同学回来了。”
夏连听见声音,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碗花生汤。
他妈妈很好看,简单的连衣裙但是脸上很和善,像极了她心里妈妈的样子。
但,这不是我的妈妈,这样不是我的家。
他妈妈是一个坚强又温柔的女人。
沈犹清是单亲家庭,这在我们班也不是什么秘密。
开学的家庭信息册上他只写了母亲,而我一个也没得写。
在他家的周末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和有人味的地方。
阿姨摸着我的头说,要是清清能和我一样乖就好了。
晚饭的时候阿姨总觉得我吃的太少,特别给我煮了一碗鸡蛋面,沈犹清说应该带我去看看百岁,它比我吃的都多。
但我最后也没看到百岁是什么样子的,听沈犹清说它一般都呆在巷子口,但有一天却跑到马路上,被来往的车辆撞死了,甚至沈犹清都没来得及去给它收尸,一场暴雨冲刷后,道路上的血迹都已经消之殆尽。
在这场本该腐烂的人生中,在那时我的心里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