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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胭脂醉 ...

  •   到了容安居,暖融的烛光将书房映照得温馨静谧。

      谢令璋踏进这熟悉的屋子时,心里还揣着几分不安。今日宴席上他确实有些放肆,不仅功课未完成,还险些被雨声怂恿着饮了酒。

      他悄悄抬眼望去,只见谢韫文神情在烛光中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喜怒。

      "先生。"谢令璋轻声唤道,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室的宁静。

      谢韫文闻声抬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谢令璋心中一动,想着不如先发制人,未等先生开口便抢先道:"先生,阿辰知错了。那些未完成的功课,我定会尽快补齐的。"

      谁知谢韫文只是迷蒙地看着他:"你的课业进度,你心中自然有数。放心,今日唤你来并非为了责问此事。"

      谢令璋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乖巧地挨着他在榻边坐下。一阵若有似无的酒香飘来,他鼻尖轻轻耸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先生,您饮酒了?"

      "嗯。"谢韫文微微颔首,眸光比平日柔和许多,连带着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温软了几分,"只饮了两杯,是窖藏多年的梨花白。"

      "方才宴席上,雨声也偷饮了一杯呢。"谢令璋兴致勃勃地分享见闻,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他还想劝我同饮,我才不依他,记得先生说过,年少饮酒最是伤身。"

      谢韫文闻言,竟是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微醺的暖意:"稷薿人向来善饮,你莫要学他。那孩子长大后,怕是要步端甫的后尘,成了个小酒鬼。"语气里带着罕见的亲昵,与平日那个严苛的师长判若两人。

      先生真是,喝不过周伯伯,就说人家是酒鬼。甚至明明知道自己喝不过他,还每次都要和周正词混在一起。

      谢令璋乖巧地将脸颊偎在先生掌心,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温度,也不挣扎,只软声道:"阿辰明白的。不过先生,我听闻伯父也是海量,不知他与周伯伯相较,谁更胜一筹?"

      "这倒难说。"谢韫文慵懒地靠在引枕上,眼尾泛着淡淡的绯色,像是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横竖这两个,我一个都喝不过。"

      这话说得实在不像平日的先生,谢令璋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谢韫文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敛了笑意,试图端起平日的威严。

      奈何醉意朦胧,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泛着水光,不但毫无威慑力,反倒显得格外温柔,像是春水初融,漾着粼粼波光。

      谢令璋见他这般模样,胆子也大了起来,凑近些细看:"先生今日饮得可还尽兴?"

      "尚可。"谢韫文虽还想维持庄重,语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慵懒的尾音,"只是那梨花白后劲颇足......"

      话音未落,谢令璋已起身走到案前,执起茶壶斟了盏温茶。他小心翼翼地将茶盏递到先生手中,动作轻柔体贴,与平日里那个调皮捣蛋的霸王判若两人:"先生先用些茶解解酒。"

      谢韫文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那触感温热而柔软。他垂眸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汤,忽然低声道:"你今日这身红衣...很好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鲜艳的衣袍,这是前些日子新制的,用的是上好的云锦,在烛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又望向先生泛着醉意的面容,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严谨自持的长辈,此刻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先生若是喜欢,我往后常穿给您看。"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认真,眼神澄澈如洗。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室内烛影摇红,在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谢韫文缓缓饮尽杯中茶,望着身边少年明媚的容颜,唇边终是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这一刻,什么礼法规矩、什么师长威严,都暂且抛在了脑后。

      便在此时,谢韫文忽然屈指敲了敲身旁的小几,示意他凑近些,用一种带着醉意的古怪语气道:"你今晚要在这陪我,不许回去找谢穆羽。"

      谢令璋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他从未见过先生这般模样——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蒙着醉意,眼尾泛着薄红,连说话都带着几分不讲理的任性,像个讨要糖果的孩童。

      他顺从地将脸颊贴过去,果然触到一片滚烫。指尖轻轻抚过先生泛红的眼尾,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先生喝了酒,脸烫得像小火炉似的,说话也这般孩子气。哥哥是您亲生骨肉,我是您捡来的宝贝......"

      "不一样。"谢韫文忽然打断他,醉眼朦胧却说得格外认真,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他是儒意的儿子,你是我的宝贝。"他伸手攥住谢令璋的衣袖,力道有些重,仿佛生怕他离开,"今日是我生辰,你要陪着我。"

      这近乎撒娇的语气让谢令璋心尖发软。他故意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先生的鼻尖,压低声音问:"那先生说句实话,喜不喜欢我这个宝贝?"

      烛火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相依的身影,将两个人的轮廓融为一处。

      谢韫文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将下巴抵在他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梨花白的清甜:"喜欢。"

      这两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像一片雪花落在心头,瞬间便融化成温润的水泽。

      先生还是喝醉的时候诚实。平日里他怎么问,先生都不回答,如今却说喜欢他。

      他顿时就笑了,眼角眉梢都漾着欢喜,像是春风拂过枝头,绽放出满树繁花。

      索性脱了鞋袜爬上榻,像小时候那样蜷在先生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那阿辰今晚就陪着先生,哪儿都不去。"

      谢韫文满足地阖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却还记挂着:"不许半夜偷跑。"

      "不跑不跑。"谢令璋替他掖好被角,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散在枕上的墨发,那发丝柔软顺滑,带着淡淡的书墨香气,"我陪着先生说话好吗?"

      这未免有些倒反天罡了,但谢令璋挺享受这种感觉,反正先生也没说什么。

      窗外月色渐浓,雪光映着梅影摇曳在窗纸上,勾勒出疏疏落落的影子,仿佛一幅水墨丹青。

      谢令璋轻声回忆着往事,说起他们春日里是怎样在白蔼山挖嫩嫩的竹笋,说去他们夏天的晚上怎么望着流萤飞来飞去的……

      他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春夜里潺潺的溪流。

      忽然,他感觉肩头一沉——原是先生倚着他睡着了。

      谢韫文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那笑容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安顿好,正要起身吹熄烛火,却听见梦中人含糊呢喃:"阿辰......"

      "在呢。"他柔声应着,重新坐回榻边,轻轻握住那只从被衾中滑落的手。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此刻却柔软地躺在他的掌心,"永远都在。"

      烛火渐弱,在墙上投下相偎的剪影,那影子很长,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墙壁上,将两个人的身影紧紧相连。

      窗外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细微声响,更显得室内温暖安宁。

      他轻轻抚平先生微蹙的眉间,低声道:"先生,阿辰会永远陪着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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