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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清平康乐,鸿福万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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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堂内已是宾客云集,暖融的炭火气息与清雅的梅香交织,衬得满堂华彩。
谢令璋跟在谢韫文身后半步的位置,甫一踏入厅堂,便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亦有几分难辨的深意。
尽管知道自己无论是从容貌还是仪表都挑不出错来,可还是难免觉得紧张。那些人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可若要说哪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指尖在柔软的衣料上轻轻划过。
谢韫文步履从容,青色的衣袂在行走间泛起细微的涟漪,所过之处,宾客纷纷起身致意。
问候声此起彼伏,谢韫文一一颔首回礼,神色依旧清冷,只在经过几位年长者时,才会稍作停留寒暄几句。
谢令璋亦步亦趋地跟着,学着先生的样子向众人行礼,动作虽略显生涩,倒也挑不出错处。
"这位便是令璋吧?"一位看上去和天阳长老差不多大的中年人抚须笑道,"早听闻韫文身边有位天资聪慧的孩子,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谢令璋正要答话,却听谢韫文已先开口:"小孩子家,当不起这般夸赞。"说着暗中传音给他:"这是我的三叔,你叫他叔公就行了。"
他依言乖巧行礼,抬眼间看见先生侧脸依旧清冷,可袖袍微动,不着痕迹地将他往身后挡了挡。这细微的维护让他心头一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辰。"
谢令璋回头,只见谢檀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含笑望着他。今日谢檀穿了一身新制的月白长袍,领口绣着淡青的云纹,更衬得他眉目清雅。
"哥哥!"谢令璋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身边。
谢檀仔细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轻柔。谢令璋扬起笑脸,"哥哥你看,我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吗?先生亲自挑的。"
谢檀温声道:"很好看,你生的好看,适合穿这个颜色。"他目光柔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谢令璋心下欢喜,又跟着先生见了许多亲戚世交。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很温和的,这就够了。他渐渐放松下来,举止也越发从容。
用膳时,他没有坐到先生旁边——今日的风头也出够了。更重要的是他早上就没吃饱,午膳要挨着先生坐的话定然也会吃不饱的。
他不愿意,谢韫文也便没有强求。谢令璋欢天喜地地跑到孩子那一桌,和自家哥哥坐在一起。
周雨声也在这一桌,见他穿得这么漂亮,眼睛都睁大了:"阿辰,你今天又打扮得这么漂亮!"
谢令璋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乐意,今天先生生日我自然要打扮漂亮一点。再说了,我不是本来就长得好看吗?"
周雨声有些着急:"等会我去找怜玉妹妹,你可不许跟着。她见了你,肯定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了。"
谢令璋忍俊不禁:"雨声哥哥别这样想,你和齐姐姐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深厚,我还等着她做我的嫂子呢。"
周雨声仍不放心:"那是自然,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见怜玉妹妹的好。"
谢令璋笑道:"放心吧,我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这儿的。你有你的怜玉妹妹,我也有我的阿檀哥哥啊。"
周雨声摇头叹道:"你们两兄弟也真是,天天黏在一起,像一个人似的。"
谢令璋在桌子下偷偷挠了一下哥哥的手心,眼中闪着灵动的光:"你没有亲兄弟自然不懂这些的,我和哥哥是一棵树上的两朵花。"
周雨声摆摆手:"我说不过你们,我只管跟我的怜玉妹妹在一起好了。"
沈知意在旁边附和道:"他俩关系好,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谢令璋忽然想起什么,转向沈知意:"知意,你的功课写到哪里了?"他忍不住去打听师兄的课业情况。
沈知意笑道:"差不多都写完了,就剩一点点了。阿辰,你不会一点也没有写吧?杜师兄来方定没有查你功课吗?"
谢令璋立刻挺直腰板:"我当然也写差不多了,杜师兄昨天还夸我呢。"他还是相当好面子的。
谢檀知道他的想法,跟着温声道:"对,是差不多了。"
沈知意挑眉:"真的吗?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啊,虞先生说过写不完功课,要罚抄三遍的。"
谢令璋一下子就慌了:"真的吗?我忘记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八,离冬假结束只有半个月多了。
沈知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啊,我怎么会骗你,你可要加把劲儿了。"
这下他连饭都觉得不香了。谢檀见他这样失魂落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的,左右还有半个月,我陪着你一起赶,用不了多久就能补齐的。"
谢令璋这才稍稍安心,也罢,这样喜庆的日子,还是先好好享受当下的欢聚吧。
宴席过半,觥筹交错间,谢令璋虽与周雨声等人说笑,心思却已飘到了那堆积的课业上。
谢檀看在眼里,轻轻将一碟芙蓉糕推到他面前,低声道:"先好生用膳,晚些我陪你一起。"
正说着,主桌那边忽然传来一阵笑语。只见谢韫文起身,举杯向众人致意。今日的他难得卸下几分清冷,眉宇间带着浅淡的笑意。
"阿辰,"谢檀忽然轻碰他的手肘,"该去献寿礼了。"谢令璋这才恍然回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
这是他准备了许久的礼物——一支茶则,是他和哥哥特意去西街陈老那里亲手制作的。
他整理了下衣冠,快步走到主桌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行礼:令璋恭祝先生清平康乐,鸿福万千。"
谢韫文垂眸看他,目光在他紧张得微微发颤的手指上停留一瞬,伸手接过锦盒。
打开刹那,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指尖轻轻抚过茶则上细腻的云纹:"这是..."
"是我和哥哥一起去西街陈老那亲手做的。"谢令璋连忙解释,“我们一起刻的云纹。"
谢韫文执起茶则,在灯下细细端详。紫竹温润的质感在指尖流转,上面的云纹刻工精细,显然是下了苦功的。
他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檀,又看向跪在眼前的谢令璋,唇角微扬:"起来吧。"
"先生不试试合不合用吗?"谢令璋忍不住问道。谢韫文却已将茶则轻轻放回锦盒:"回去再试。"语气虽淡,却带着难得的温和。
这时,其他晚辈也陆续上前献礼。谢令璋正要退回座位,却听谢韫文低声道:"待会儿宴散后,来容安居一趟。"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功课未完的事被发现了,顿时忐忑起来。
宴席在丝竹声中渐入尾声。宾客陆续告辞,谢令璋磨磨蹭蹭地等到最后,才跟着谢韫文往容安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