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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恶作剧 ...

  •   第二日,天际还未透出一丝光亮,谢令璋便在哥哥温暖的怀抱中悠悠转醒。

      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仍被谢檀紧密地环抱着,哥哥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侧。

      他抬眼望去,借着窗外雪地反射进来的、那点稀薄的微光,看见谢檀紧闭着双眼,眉心却微微蹙起,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谢令璋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他记得昨夜是自己辗转难眠,扰了哥哥的清梦,后来……后来是哥哥用体温暖着他,用温柔的承诺安抚着他,他才得以沉沉睡去。却不想,哥哥自己竟睡得如此不安稳。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尖带着初醒的温热,极轻、极缓地抚上谢檀的眉心,想要将那细微的褶皱熨平。

      谢令璋的动作那样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指腹下传来肌肤温热的触感,谢令璋屏住呼吸,直到那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天还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他估摸着时辰,大约还未到卯时,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

      谢令璋记起自己昨夜的决心,一定要赶在先生起身之前,给先生一个惊喜的。

      他没有叫醒谢檀,只是像一只小心翼翼偷溜的猫儿,动作极其缓慢地从那令人眷恋的温暖怀抱里往外挪动。

      他先轻轻抬起谢檀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然后再将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地挪出被窝。

      冬日凌晨的寒意立刻侵袭而来,让谢令璋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

      他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昨夜燃尽的蜡烛早已熄灭,幸而室内放置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持续的光晕,虽不明亮,却足以让他看清周遭。

      谢令璋借着这朦胧的光,走到衣架旁,摸索着拿起自己叠放整齐的衣物。

      穿衣服的过程现在对他来说也像是折磨。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系带子的动作缓慢而仔细,生怕衣料的摩擦声会惊醒榻上浅眠的人。

      偶尔,他会回头望一眼床榻的方向,确认谢檀依旧沉睡着,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穿戴整齐后,谢令璋走到梳妆台前,就着夜明珠微弱的光,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面依稀映出一个面容尚且带着稚气的少年身影。

      他仔细理了理衣领,抚平袖口上可能存在的褶皱,又用手指顺了顺有些蓬松的头发,确保自己周身没有任何仪表上的差错,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

      谢令璋轻轻吸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极缓、极轻地推开房门。

      木门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让他心头一跳,再次回头确认谢檀未被惊动,这才侧身闪出门外,又小心翼翼地将门掩好。

      门外,守夜的丫鬟春朝靠在廊下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正打着盹。

      谢令璋放轻脚步,如同踏在云端,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她,踏入了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

      庭院中,积雪未扫,一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轻响。

      他尽量挑着雪薄的地方下脚,走得愈发小心。估计过了卯时,负责洒扫的丫鬟小厮们就会起来清理这条通往容安居的小路了。

      容安居离他所住的鹭洲馆确实很近,不过片刻功夫,那熟悉的院门轮廓便出现在眼前。

      整个容安居和他离开时的鹭洲馆一样,沉浸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只有檐角下悬挂的灯笼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谢令璋心中一喜,料定先生定然还没有起床,他的计划成功在望。

      此刻,他心中涌起一股恶作剧般的兴奋感,行为举止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进容安居的院子,朝着先生卧房的方向摸去。

      守在房门外的侍卫抱着手臂,似乎也在抵御凌晨的寒意与困倦,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立刻警觉地抬头,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刀。

      待看清来人是谢令璋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谢令璋连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压低声音道:“是我,三公子。别喊。”

      那侍卫显然认出了这位在容安居堪称小霸王、素来得先生纵容、可以肆意妄为的三公子,立刻会意,连忙垂下手,屏息静气,重新站得笔直,仿佛一尊雕像,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谢令璋见侍卫如此配合,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更盛,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每次准备干坏事时,总是忍不住想笑,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和欢快的情绪充盈在心间。

      谢令璋压抑着几乎要溢出唇边的笑意,再次轻手轻脚地,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走到了先生卧房的门前,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闪身进去。

      室内比外面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带着书卷气息的安神香的味道。他的眼睛适应了片刻,才勉强借着门缝和窗纸透进的微光,看清床榻的方向。

      他一步步靠近,几乎能听到自己因为兴奋而有些加快的心跳声。终于,他来到了先生的床榻边。

      先生谢韫文的身影在黑暗中只是一团更深的轮廓,只能凭借模糊的形状,勉强分辨出头部和腿脚的位置。

      谢令璋在床头的脚踏上轻轻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就那样安静地、专注地,看着先生在睡梦中的样子。

      他静静地坐在脚踏上,蜷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像一只在巢穴边安静等待亲鸟归来的幼兽。

      室内光线昏暗,只能依稀勾勒出先生卧在榻上的轮廓,面容模糊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但谢令璋还是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着,仿佛这样专注的凝视,能让他更靠近先生一些。

      也不知道,先生见到的会觉得惊喜还是惊吓。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安神香的气息,混合着书墨和一种独特的、属于先生身上的清冽味道。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依旧漆黑,但那份漆黑似乎不那么浓重了,边缘处仿佛被极淡的墨汁稀释过,透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灰白。

      谢令璋维持着一个姿势有些久了,腿脚微微发麻,他极轻极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衣料发出窸窣的微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室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榻上。果然,那平稳的呼吸声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谢令璋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紧接着,他看到那团模糊的轮廓动了一下,一声带着浓浓睡意、低沉沙哑的询问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困倦,却并无不悦:“……谁?”

      谢令璋像是被这声音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又立刻意识到无处可躲。

      他按捺住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带着点恶作剧的兴奋,小声地开口道:“先生,是我啊,你的宝贝令璋。”

      他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他能感觉到谢韫文的目光,即使在黑暗中,也精准地落在了他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叹息的呼吸声,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先生似乎微微撑起了身子。

      “阿辰?” 先生的声音清晰了些,那点睡意褪去,带上了惯常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么早?天还没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谢令璋连忙摇头,尽管黑暗中先生未必看得清。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和一点点邀功似的语气:“没事,先生,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想比您起得早一次!”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语气变得轻快而自豪,“今天是您的寿辰,我想做第一个来给您庆生的人!”

      他说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黑暗中的轮廓,期待着先生的反应。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随即,谢令璋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带着纵容和无奈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黎明前最后的寒意。

      “何必如此呢?” 先生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又透着明显的暖意,“真是胡闹。这么冷的天,衣裳可穿够了?就这么跑过来,仔细冻着了。”

      虽是带着责备的话语,但那其中的关怀之意,谢令璋听得明明白白。

      “穿够了的,先生,我不冷。” 他急忙保证道,语气里满是欢欣,“哥哥昨晚给我暖了好久呢。”

      他说完,才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好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微微发烫的脸颊。

      幸好先生没有计较,他似乎又轻笑了一下,然后温和地道:“好了,你的心意,先生知道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却异常柔和,“不过,现在离天亮还早,你是要在这里坐着,等先生起身吗?”

      “嗯!” 谢令璋用力点头,随即想到先生可能看不见,又赶紧补了一句,“我等着先生。我不吵您,您再睡会儿吧。”

      他这般说着,又重新在脚踏上坐好,摆出一副会安静等待的乖巧模样。

      先生似乎拿他没办法,又或许是寿辰之日,心情本就愉悦,便也不再催促他回去。

      谢韫文只是拍了拍床榻“上来睡会吧,我也可以给你暖身子的。”

      谢令璋只得睡到先生旁边。

      万籁俱寂,只听得到先生的呼吸声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悠长,只是似乎比之前更轻浅了些,想必是知道他在这里,并未真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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