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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小住稷薿 ...

  •   谢令璋觉得这段时日过得惬意极了,仿佛整个人都浸在温软的春水里,连呼吸间都带着甜暖的气息。

      先生待他愈发慈和宽厚,叔伯们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阿檀哥哥更是形影不离地相伴左右,就连流云宗的沈知意和那位看似清冷的杜衡师兄,也对他颇为照拂。

      这般日子,当真是无忧无虑,若这岁月能一直这般静好,如涓涓细流般绵长温存,该有多好。

      转眼入了盛夏,暑气一日盛过一日,灼人的日头炙烤着青石板路,连庭院里的灵植都有些蔫蔫的。

      酷热难当时,师兄沈知意特地从止徽带来几筐水灵鲜甜的蜜桃,那桃子个个饱满,白里透红,绒毛细细,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谢令璋素来最爱吃桃,忙不迭捧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那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连带着燥热的心也平静了几分。知意师兄待他,真是顶好顶好的,连这般细处都惦记着。

      这日天气格外炎热,连树梢的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拖长了调子,更添几分烦闷。

      先生将他唤到早已布下清凉阵法的书房,指尖凝起一丝沁凉的灵力,轻轻拂过,驱散了周遭黏腻的暑气,这才温声问道:"端甫派人来接穆羽去稷薿小住些时日,你要不要和他同去?"

      谢令璋捧着冰镇得恰到好处的酸梅汤,碗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尖,带来些许凉意。

      他一时犯了难,小小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自然是有一万个舍不得与哥哥分开,哪怕只是短暂分别,心中也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可心底深处,也同样眷恋着先生身侧这份独有的安宁与温情,仿佛只要在先生身边,再大的烦恼也能烟消云散。

      他思来想去,眉头蹙了又展,展了又蹙,终究还是向往与谢檀同行的那份热闹与自在,以及能见到温柔慈蔼的儒意仙师的期盼。

      他已许久未见仙师,心里着实想念得紧,那些在白蔼山被她轻声哄着、细心照料的时光,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温暖。

      临行前,他特地去靖淮楼拜别秦艽伯母。踏入内室,却见伯母未像往常般在窗前打理花草,而是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面色较平日更显苍白几分,连唇色都淡了些许。

      谢令璋心下担忧,连忙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伯母可是身子不适?瞧着气色不大好。"

      秦艽伯母见他来,强撑着坐直了些,抬手拢了拢微散的鬓发,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依旧温婉,却难掩一丝疲态。

      她柔声安抚道:"不过是天气燥热,偶感不适,歇息几日便好了。阿辰不必挂心,莫要耽误了你的行程。"她的声音轻柔,一如往常,却比平日少了几分中气。

      谢令璋仔细端详伯母神色,见她虽眉宇间带着倦意,略显憔悴,但目光依旧温婉如水,气息也还算平稳,不似有大碍的模样,这才稍稍安心。

      稷薿确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谢令璋向来不喜欢去那么远的地方,但一想到能与阿檀哥哥同行一路,看尽沿途山水风光,说说笑笑,心里便又忍不住雀跃起来,将那点离愁和对伯母的担忧暂且压了下去。

      约莫走了两三日水路,又换乘了马车,颠簸一番,他们一行人才抵达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的稷薿。

      让谢令璋惊讶的是,船只刚靠稳码头,他便看见周伯伯竟亲自等在码头上,正含笑望着他们,目光温和。

      他不过是个小辈,何德何能劳烦长辈这般屈尊相迎?心下不免有些惶恐不安,又夹杂着受宠若惊的暖意。

      初见时尚不能够了解,如今相处多了,他就发现周伯伯果真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周伯伯性子有趣,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谢令璋打心眼里喜欢他。

      一见谢令璋下船,周伯伯便展露笑颜,语气亲切自然,仿佛迎接自家归来的孩子:"阿辰可算来了,路上辛苦否?我和你雨声哥哥这些日子,可是时常念叨着你,就盼着你来呢。"

      谢令璋心中掠过一丝微小的疑惑,明明与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雨声哥哥算不上熟稔,对方当真会这般惦记他吗?莫不是周伯伯的客套话,为了让他安心?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收敛心思,不愿辜负长辈好意,乖巧地应道:"劳伯伯和哥哥挂念,阿辰也很好想你们。"

      周伯伯闻言,眼底笑意更深,竟亲自弯下腰,毫不避嫌地牵起谢令璋的手,那手掌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领着他往那依险峻山势而建的府邸走去。

      稷薿的府邸与方定的规整典雅很是不同,亭台楼阁皆依着山势错落搭建,不拘一格,飞檐翘角在终年缭绕不散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恍若天上宫阙。

      就连廊下悬着的竹帘,也非江南的细密精致,而是带着巴蜀之地特有的粗犷与野趣,编织得疏朗大方,别有一番风味。

      "你雨声哥哥啊,别看他平日里话不多,性子也静,"周伯伯一边引路,一边温声细语,如同闲话家常,"可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各样点心,甜的咸的都有,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生怕怠慢了你,不合你口味。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盼着你来呢,比你想象的还要上心。"

      谢令璋正要答话,却见前方曲折的回廊尽头,云雾微散处,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儒意仙师静立在生着薄薄青苔的湿润青石阶上,一身素雅的月白道袍,不染尘埃,宽大的衣袖与衣袂在湿润清凉的山风中轻轻飘动,宛如即将乘风而去的仙子,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

      她未施粉黛,容颜却清丽出尘,如同被山间雨露细细洗过一般,眉宇间自带一段超然物外的气度与疏离,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最动人的是那双含笑的眼眸,温润澄澈,如映着寂寂山月的幽深潭水,既透着修行之人的通透与豁达,又含着几分看尽世事变迁的从容与淡泊,还有一种深切的温柔沉淀其中。

      谢令璋心头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满溢出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全了,一下子便像只终于寻到归巢的雏鸟,迈开步子飞奔过去,直直扑进仙师温暖清香的怀里,将脸深深埋入那柔软的衣料中。

      仙师微微弯下身,姿态优雅自然,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顶,指尖带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药清香,那香气里似乎还隐隐混着一丝巴山的川芎味道,独特而宁神。

      谢令璋瞬间想起在白蔼山那些宁静的午后,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光影,仙师也是这样耐心地陪伴他、安抚他,给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仙家轶事。

      "我们阿辰,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呢,个子也窜高了些。"仙师的声音如山涧淙淙流淌的清泉,清越中带着能抚平人心褶皱的暖意。

      她稍稍退后一步,双手轻扶着谢令璋的肩头,仔细端详着他的小脸,从额头看到下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令人反感的关切,"就是瞧着似乎清减了些,下巴都尖了。是你先生不疼你吗?还是说在流云宗修炼得太刻苦,累着了?"

      谢令璋连忙摇摇头,下意识为先生辩解,语气带着维护:"不是的,先生待我极好,衣食住行无不精心。是近来天热,有些苦夏而已,胃口差了些,吃不下太多东西。"他嘴上虽这样说着,小手却依旧依恋地拉着仙师宽大的衣袖,指尖攥得紧紧的,舍不得松开半分。

      在他心里,仙师就像白蔼山那最柔和、最清新的风,包容而温暖,带着草木的天然气息。

      即便许久未见,那份源自心底的亲近与信赖,却丝毫未因时光流逝而减退,反而如同陈酿,愈发醇厚。

      周伯伯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温馨一幕,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说道:"令璋与妹妹倒是投缘,关系这般亲近,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亲母子呢,瞧着真叫人心里暖和。"

      仙师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如涟漪般漾开的笑意,目光愈发柔和地落在谢令璋身上,那眼神如水波般温柔荡漾,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怜爱:"阿辰心思纯净,保有赤子之心,确实是十分可爱,招人喜欢。我倒真想让他常伴身边,只是韫文那边……"

      她话语微顿,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展颜笑道,"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山风凉。我早就让人备下了你最爱吃的叶儿粑,用的是今春新采的嫩艾叶,捣得细细的,馅料也是你喜欢的,炒得香喷喷的芝麻核桃仁,还特意多放了些糖,保准合你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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