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集》小熊抚蝶

6、送药

　　自习课的教室一片静谧，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身上的酸痛感没有减少，白朦朦和值日老师说明了情况，今天不去训练，便埋首于数学题海，昨晚许清风帮忙辅导，她做起来没有那么吃力了，起码有一两道题目思路是类似的。
　　忽然，同桌江辰逸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
　　她疑惑的转头，只见江辰逸目光并未看她依旧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课本，手下却动作极快地将一瓶小巧的药和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条，从桌下递了过来。
　　白朦朦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接过，迅速藏进手心。
　　趁值日老师不注意，她悄悄在课桌下展开纸条。上面是江辰逸遒劲有力的字迹：‘看你手臂不太对劲，这个活络油效果不错。记得擦。’
　　短短一行字，却让白朦朦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校服袖口，昨天不小心磕碰到单杠，留下了淤青，藏在袖口边缘，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一股暖流混杂着惊讶，悄然涌上心头。江辰逸在班上或者说是在整个年级是出了名的品学兼优、沉稳可靠，是老师眼中的标杆，同学心中的榜样。她知道他为人周到，却没想到竟会细心到这种地步，连这样不起眼的细微伤痕都被他注意到。
　　白朦朦紧握手中微凉的药瓶，瓶身似乎还残留着它指尖的温暖。一种被默默关怀、被细致保护的感觉，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她低下头，轻声道了声谢谢，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一点弧度，连腿上酸痛，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她轻轻将药瓶和纸条收进笔袋的最里层，像藏起一个独属于她的、温柔的秘密。
　　夕阳的余晖给教室铺上一层暖金色，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的身影在光影中走动。
　　白朦朦正拿着扫帚准备清扫，身旁却落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她抬头对上江辰逸平静的目光。
　　“今天的值日，我来做就好。”，他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她听见。
　　白朦朦停顿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握紧扫帚柄，“可是......”
　　“我和你换”，江辰逸打断她的迟疑，语气自然，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下周二我的轮值，你再替我。”
　　他说着，已经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指尖不经意相触，白朦朦像被烫到般松开手
　　“你最近训练的比较频繁”，他垂眸，看她声音放轻了些，“早点回去休息。”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让开圈圈涟漪。看着他转身走向教室后排的挺拔背影，白朦朦站在原地，一时忘了动作。
　　窗外的夕阳正好将他发梢染成浅金色，那双能写出漂亮字迹的手，此刻正握着扫帚，替她完成本该属于她的任务。
　　白朦朦低头整理书包，听见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心里感觉热乎乎的，像喝了一杯浓酒。
　　沿着楼梯缓步而下，她脚步轻快，眼底盛满了细碎的光。
　　刚踏出教学楼，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带着夏日特有的青草气息。白朦朦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开步子，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面前。
　　“白朦朦！”
　　吴锦忧站在面前不远，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他微微皱眉，语气里带有些疑问和急促，“你怎么没去训练？”
　　“我......”，白朦朦正准备张嘴解释，却又被他打断。
　　“你这么快就懈怠了吗？”
　　原本被暖意充盈的胸腔里，毫无征兆的渗进了一丝酸涩，白朦朦感到委屈，他根本都没有给机会她解释，就这样说她！
　　“你怎么不说话？”
　　他给机会给她说话了吗？白朦朦感觉他莫名其妙，心里满是气闷，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我身体不舒服”，绕过他，她也是有脾气的！
　　可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拽住了，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她挣脱的坚定。手腕被拽住的那一刹那，白朦朦整个人都僵住了，“轰”的一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放开！”
　　声音脱口而出，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猛的向后缩手，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体因发力过猛而向后晃了一下。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紧紧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手臂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紧绷着，写满了抗拒。
　　吴锦忧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原本只是怕她跑掉，想也没想就伸了手，此刻被她这拼尽全力一争，手下那纤细手腕剧烈颤抖的感觉清晰传了过来，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松了力道。
　　就在他力道松懈的那一瞬，白朦朦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速度快的像一道闪电。她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紧紧附在上面，仿佛要隔绝掉所有残留的触感和温度。手腕处还在隐隐发烫，那触感如此鲜明，让她心慌意乱。她连退了两步，惊魂未定的瞪了他一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锦忧被她激烈的反应钉在了原地，那只刚刚拽过他手腕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有点无错地收了回去。
　　“对不起...”，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点失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今天怎么没来训练。我看你没来，有点担心。”
　　“担心”两个字他说得飞快，几乎含在嘴里。
　　没等白朦朦反应，他连忙从运动裤的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药瓶，递到她面前，“这个...”，他不敢再贸然靠近，只是将手臂伸得直直的，将药瓶亮给她看，“我看上次训练完，你柔了好半天膝盖，走路也有点不对劲。这种强度很容易拉伤。”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一边，声音闷闷的：“我刚才先去体育馆找你来着，想把这个给你，没看到人，才想着来教室这边碰碰运气...”
　　那瓶小小的药，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白朦朦盯着那瓶药，那股因被陌生触碰而引发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开始缓缓褪去。原来他猛撞地抓住他不是恶意，只是想递给她一瓶缓解训练疼痛的药。
　　这个认知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她郁闷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复杂的涟漪，她紧绷的背脊不自觉的放松了一点点。
　　“谢谢...”，她伸手从他掌心拿起药瓶，指尖无法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掌心，白朦朦迅速将药收紧手心，似乎再也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低声说了声，“我先走了”，便转身快步逃离。
　　吴锦忧手僵将在半空，眼睛巴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刚才被她指尖擦过的手掌，那里仿佛像羽毛挠过心间，带来一阵陌生的悸动。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将他高大身影，斜斜地拉得很长。
　　时间过得很快，校运会转眼就到了。
　　自从那次误会后，白朦朦还是坚持去训练，而吴锦忧或许因为上次的无意冒犯，她在体育馆没有再见到他，只是训练前，跳高处会出现一瓶矿泉水和一张小纸条‘白朦朦收’。
　　直到校运会来临。
　　校运会开始当天，秋高气爽，阳光毫不吝啬的洒满整座校园。红色的塑胶跑道背印的发亮，绿茵场中央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高高的主席台上，校领导已经就位。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种节日的喧腾里。各个班级组成了放队，按照顺序沿着跑道缓缓向主席台行进。
　　于倩双手稳稳的举着精致的班牌，脸上带着自豪的微笑，引领队伍前进，班牌后是手举班旗的江辰逸。两位都是年级出了名品学兼优的标杆，路过之处随即响起叽叽喳喳地响声。
　　班主任楚老师在主席台下面高举手机拍摄，脸上满是自豪、欣慰的笑容。
　　整个操场化作了流动的彩色河流口号声、脚步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汇成青春的轰鸣。与“大本营”中稍安静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大本营内，均是参赛的同学在此，在比赛前做充分的准备。
　　以吴锦忧为中心，男生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而吴锦忧身穿着一身亮蓝色的背心短裤，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他神色淡定，原地小跳，活动着手腕和脚踝，他的比赛是最早开始的。
　　彩旗在跑道边缘迎风猎猎，作响喧嚣的声浪，如同石质一波波涌向天空。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片躁动不安，又生机勃勃的氛围中，每一个角落都在无声的宣告：
　　校运会正式开始了！
　　“请参加高一、高二、高三、男子100米预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广播里清脆的女声响起，瞬间点燃了某个区域的热情，几个男生应声跳起，在同伴的加油声中冲向检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