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非南迫

5、较量

　　落逸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终端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点标记。追踪已经被反向利用，失去了意义。

　　“启动备用方案。”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放弃电子追踪，启动‘人脸识别’系统最高敏感度。目标特征，亚洲男性，身高约182cm，深色衣着，擅长伪装，左耳耳廓有一颗痣。重点筛查区域，赌场周边、下层船员通道、以及医疗室。”

　　他最后三个字吐得极轻，带着一的笃定。这艘驶向公海的巨轮如同一个移动的孤岛，拥有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医疗室，往往是这种生态系统里最容易被忽视，却也最容易藏匿秘密的节点。

　　船尾甲板，赶到的行动队员只捕捉到下方墨色海面上被螺旋桨搅碎的点点银光。

　　江言此刻正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邮轮下层一条安静的船员通道里。

　　他步伐稳健，气息平稳，与刚才在赌场和甲板上那个张扬挑衅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在接近医疗室的一个拐角，他停下脚步，背贴冰冷的金属壁面，静静聆听。

　　医疗室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规律的电子音。那不是医疗设备的声音，更像是某种监控终端在安静环境下的低频运行音。

　　江言的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落逸果然注意到了医疗室。

　　他刚才的挑衅，与其说是暴露，不如说是一次精准的试探，试探落逸的反应速度和指挥重心。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

　　他没有继续走向医疗室，而是转身，推开旁边一扇标有“设备间-闲人免进”的铁门。门内是各种管道和线路。

　　江言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他打开微型手电，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划破黑暗。他的真正目标，从来不是医疗室里的某个物品或人物，而是这艘船本身——它的控制系统，它的航行数据，以及那个只有进入公海后才会被激活的、隐藏在合法外衣下的终极秘密。

　　落逸站在医疗室外的走廊阴影里。医疗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屏幕散发着微光。他的手下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落队，检查过了，没有入侵痕迹。系统日志也很干净。”耳麦里传来报告。

　　“干净得过分了。”落逸低语。他走到那台电脑前，调出了后台访问记录。记录同样完美无瑕。但这本身就是破绽，并且信号最后消失在附近区域的情况下，这里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喧嚣。

　　他闭上眼，脑海中迅速重构着邮轮的立体结构图，从顶层的奢华套间到最底层的轮机舱。江言放弃医疗室这个看似明显的目标，会去哪里？什么才是这艘海上堡垒真正的心脏？

　　“通知船长室，提高安保级别，没有我的直接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驾驶台和导航系统核心区。”他的语速加快，“B组、C组，向船体中部B层动力辅助控制中心靠拢。A组留守上层区域，维持常态警戒。”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江言已经绕开了所有明处的拦截网，正朝着船体更深处、更关键的区域游去。

　　观星酒廊的会面是个幌子，船尾甲板的挑衅是烟雾弹，甚至连医疗室的疑点，都可能只是吸引他注意力的诱饵。

　　落逸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褶皱的衣领，转身离开医疗室，步伐坚定地走向船员电梯，按下了通往船舶下层的按钮。电梯门合上，镜面映出他冷峻的面容。

　　电梯平稳下降。落逸的目光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上，思绪却如同高速处理器，过滤着每一个细节。

　　他想起登船前获取的有限情报中，有一条关于“奥林匹斯号”曾进行过一次不寻常的中期改造。

　　但改造的核心区域，并非驾驶台，也非轮机房，而是一个被称为“核心数据交换舱”的附属模块，位于B层和C层之间，紧邻着旧有的动力辅助控制中心。

　　那里，才是真正的心脏。一个独立于船舶常规导航和动力系统之外的数据堡垒。江言的目标，必然是那里。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B层。

　　门开，两名全副武装的B组队员已经在此等候，神情警惕。

　　落逸示意他们保持安静，自己侧耳倾听。

　　与此同时，江言如同壁虎般贴附在一个不起眼的检修面板旁。他手中的微型终端已经通过物理接入的方式，连接上了船体内部的一条备用数据干线。

　　他避开了所有常规的访问节点和监控探头，选择了一条几乎废弃的维护线路。

　　这条线路，在他的情报里，是那次不公开改造时预留的“后门”之一，直通“核心数据交换舱”的次级系统。

　　“权限绕过中…… 检测到非标准加密协议。”终端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江言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点，植入的破解程序开始工作。

　　之前的种种，都是为了此刻争取时间。他在与时间赛跑，也与落逸的洞察力赛跑。

　　控制中心门外，落逸停下脚步。刮擦声消失了。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门禁指示灯显示为正常的绿色“安全”状态。一切看起来毫无异状。

　　但落逸的视线却落在了门禁读卡器边缘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划痕上。而且，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他没有试图去刷卡开门。江言如果进去了，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物理痕迹。

　　他对着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C组，报告核心数据交换舱外部情况。重点检查所有通风口、管道接口，是否有非授权开启或温度异常。”

　　很快，耳麦传来回应：“落队，交换舱主入口无异常。但…… 侧上方一个大型通风管道的外盖，固定螺丝有新鲜拧动痕迹，内部传感器似乎被做了手脚，反馈数据延迟了0.3秒”

　　落逸立刻下令：“B组，封锁B层通往C层的所有楼梯和检修通道。A组，分出一半人手下到C层，在交换舱下方区域布防。他就在通风管道里，或者已经进入了交换舱的夹层。”

　　落逸触发了墙壁上一个不显眼的紧急开关。

　　嗡——！一阵低沉的警报声瞬间在整条走廊响起，红色的应急灯开始旋转闪烁！

　　管道内，江言终端屏幕上的进度条刚刚达到98%。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透过管道缝隙渗入。

　　同时，他感觉到前方气流骤然改变，沉重的金属闸门正在落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手指在终端上猛地一划，启动了预设的数据清除和物理销毁程序。他身体在一道厚重闸门完全闭合前，从管道的一个检修口翻滚而出，落入下方一条黑暗的维修通道。

　　他扯掉身上可能留下纤维的外套，露出里面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服装。

　　他从一个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洒在刚才脱下的外套和终端残骸上，一阵轻微的腐蚀声和白烟过后，证据化为乌有。

　　他看了一眼复杂如迷宫般的维修通道深处，没有丝毫犹豫，迅速隐入黑暗。

　　落逸站在已然被隔离闸门彻底封闭的通道前，听着手下汇报“目标从C层维修通道消失，留下已销毁的装备”，

　　落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遇到真正的对手

　　“全面搜查C、D层所有维修通道、仓库、以及 污水处理系统。”他冷静地补充道，“他不会轻易离开这艘船。我们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