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非南迫

6、棋局

　　江言在黑暗江的维修通道中快速移动，管道系统的嗡鸣和远处被警报扰动的吵闹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落逸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果决，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不按常理出牌。

　　他并不沮丧，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兴奋感在血管中流淌……

　　他的新目标，是船上的图书馆——一个看似最不可能与高科技秘密沾边的地方。

　　落逸站在已经恢复平静但气氛紧绷的走廊。隔离闸门缓缓升起，技术人员正在检查被江言短暂触碰过的系统。

　　“落队，目标装备销毁得很彻底，无法恢复。通风管道内只提取到少量非标准润滑剂残留，与之前气味吻合，对方非常专业。

　　“他下一步会去哪里？”旁边的队员低声问。

　　落逸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脑海中重新校准对江言的侧写：极度自信、善于利用环境、计划周密。

　　这样的对手，在直接冲击核心失败后，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盲目躲藏。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让他重新获得信息优势，或者再次尝试接触目标系统的跳板。

　　这艘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里既能提供一定程度的信息接入，又符合一个擅长伪装者隐藏身份的需求，并且出乎安保的常规预判？

　　几个地点在他脑中飞过：乘客舱房区人多眼杂，监控密集；娱乐场所同样如此；厨房仓库环境复杂但网络接入点稀少……

　　突然，他想起了登船时随意瞥见的一份船上设施介绍——那个拥有大量实体书籍和古董式检索系统的图书馆。一个几乎被数字时代遗忘的角落，但恰恰因此，它的网络监控可能最为薄弱，而且公共终端。

　　“重点排查非核心功能区域，”落逸下令，声音清晰而冷峻，“尤其是提供公共网络接入，但通常不被注意的地方。图书馆、观景廊、甚至是一些休息室。”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信息技术部门，严密监控所有非核心网络节点的异常数据流，特别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流量极低的访问请求。他可能会尝试用最低权限账户进行渗透。”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落逸转身，再次走向电梯。他要去图书馆亲自看看。

　　他有种直觉，那个叫江言的人，此刻或许正坐在某个安静的角落，伪装成一名普通的书虫，指尖却在无人看到的终端屏幕上，敲击着下一轮进攻的序曲。

　　邮轮图书馆位于上层甲板，环境优雅安静，巨大的舷窗外是浩瀚无垠的星空与墨黑的海面。

　　有几个乘客在书架间漫步，或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阅读。

　　江言坐在一台靠墙的公共检索终端前，屏幕上是关于海洋生物的学术论文摘要。他的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

　　在屏幕之下，一个隐藏的命令行窗口正以极慢的速度运行着脚本。

　　他利用那个中继漏洞，将微小的数据包伪装成正常的系统心跳信号，试图绕过基础防火墙，探测船员网络内某个特定IP地址的端口。

　　突然，终端屏幕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并非脚本结果，一种本能的警觉。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图书馆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管理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落逸。

　　他来得太快了。

　　江言没有立刻关闭窗口或起身，那样反而会引起怀疑。他维持着阅读的姿态，甚至伸手推了推眼镜。

　　落逸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整个图书馆。他的视线在几个独处的读者身上略有停留，最后，落在了靠窗的江言身上。

　　江言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他适时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属于“学者”的茫然，与落逸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短暂接触。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图书馆里只有书页翻动和远处海浪的细微声响。

　　落逸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他迈步，径直朝着江言的方向走来。

　　是继续伪装，还是……

　　江言的手指，在终端键盘的下方，轻轻触碰到了一个微小的、坚硬的凸起。

　　落逸在距离江言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不至于太有压迫感，又能完全封堵住主要的逃离路线。

　　“先生，打扰一下。”落逸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程式化的礼貌，“船上系统正在进行安全巡检，需要核对一下您的终端访问记录。请您配合。”

　　他的语气无可挑剔，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江言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