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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怨释恩生 ...

  •   陆若霜一愣:“什么?”

      雪盏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陆若霜听完,微微一笑:“我说是什么事呢。怀瑾,你先别怕。陛下若是真的要怪罪,当场就会发作了,不会等到现在。”

      怀瑾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可我……我不该那样说话……为什么我会对皇帝说出那种话?”

      若霜温言劝慰:“怀瑾,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虽然语气重了些,但也不算大逆不道。而且陛下临走前,还说三日后要和你下棋……这说明陛下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怀瑾勉强对陆若霜笑了笑,谢过她的好意,心神恍惚地走进殿内,静棠也迎了上来。

      她颓然坐在窗边,一种深切的后悔与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来。

      “静棠,”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今日……犯了大忌。”她闭上眼,“规矩……在这宫里,规矩大过天……”

      “我怎么会……怎么会对着他说出那些话?就好像……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样……”她感到一阵寒意,“若是他当时震怒……若是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今日之行,本是去立一个温婉的人设,结果却险些将性命搭了进去。她沈怀瑾,何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

      *

      又过了两日,怀瑾带着雪盏从慈宁宫出来,沿着长长的宫墙往撷芳殿走。

      青石板路被傍晚的天光染成一片沉郁的蓝灰色。今日太后心情似乎不错,留她说了大半下午的话,这已是这个月里的第三回了。

      刚转过一处宫墙角,雪盏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带着惊诧与一丝未消的怒气:“小主!您看前面那个……不就是那天平白诬陷我的那个小太监吗?”

      怀瑾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灰扑扑太监服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赶路,脚步仓促,身形踉跄,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狼狈。

      果然是他!那个撞了雪盏却反口攀诬,害得雪盏当众受辱挨罚的奴才!一股压了多日的火气“噌”地直冲头顶,烧得怀瑾心口发疼。

      就是眼前这个奴才,害得雪盏当众受了那二十个巴掌!现是过了十几日才消,夜里偷偷哭了多少回!怎么有这样偷奸耍滑的人?!

      怀瑾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站住!你这颠倒黑白奴才,那日为何要诬陷雪盏!”

      那太监闻声,背影猛地一僵,非但没停,反而想挣扎着快走,奈何腿脚不便,几步便被怀瑾拦在了身前。

      他被迫停下,抬起头的瞬间,怀瑾看清了他的脸——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然而,此刻的怀瑾正在气头上,这副惨状在她眼中,更像是做贼心虚的证明!

      她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他不自然塌陷的左肩和微微颤抖的右腿上,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做了亏心事,连路都走不稳了?”

      小太监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死死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回。

      一旁的雪盏本也是满心愤懑,可见他这般模样,终究心软,小声对怀瑾道:“小主,他这伤……瞧着不像假的……”

      怀瑾心头那团火还在烧,但雪盏的善良和对方实实在在的伤势,像一根针,稍稍刺破了她愤怒的气囊。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声音依旧硬邦邦的:

      “走,先随我回撷芳殿。”

      小太监闻言,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沈小主饶命!奴才……奴才不敢叨扰小主!”

      “我不是要罚你。”怀瑾看着他伏在地上的瑟缩身影,带着一丝不耐与依旧未消的怒气,“你伤成这样,是想死在外头,再给雪盏添一桩晦气吗?起来!”

      *

      撷芳殿东殿本就不大,正殿陈设简单,连窗幔都显出了几分经年的旧色。此时夕阳余晖渐收,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怀瑾将小太监引至内室:“进来吧,先坐下。”

      小太监身子一缩,几乎是蹭着门边挪了进来,垂手侍立,不敢抬眼,更不敢落座。

      “你叫什么名字?”怀瑾板着脸又问。

      “回小主,奴才……奴才叫小喜子。”声音细若蚊蚋。

      “小喜子,坐。”怀瑾语气放缓,带着不容置疑,“让我看看你的伤。”

      小喜子这才小心翼翼地用半边屁股挨着绣墩边缘坐下,背脊依旧挺得僵直。

      怀瑾示意他卷起袖子。

      左肩至手臂赫然是大片交织的青紫瘀痕,有些像是重物击打所致,有些又带着棍棒的印记,肩头更是肿起老高。

      “腿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

      小喜子犹豫片刻,颤抖着卷起裤腿。

      右腿膝盖处更是触目惊心,一片深紫淤血,肿胀得几乎变了形,连一旁原本心有怨气的雪盏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怀瑾还未开口,小喜子忽然从绣墩上滑落,“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涕泪齐下:

      “沈答应!奴才对不起雪盏姑娘!那天是奴才瞎了狗眼撞了她,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反咬一口!奴才该死!奴才真的该死!”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角瞬间见了红印。

      “奴才当时……当时实在是怕极了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纪贵人规矩大,御下极严,奴才若是认了,当场怕是就要被打个半死……奴才,奴才这才鬼迷心窍,攀诬了雪盏姑娘……奴才不是人!”

      怀瑾看着他这副凄惨狼狈、悔恨交加的模样,心头那点剩余的怒气也消散了,化为一声轻叹:“起来吧。”

      小喜子仍伏在地上不动。

      “起来,”怀瑾语气加重了些,“我不罚你。”

      小喜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混着泪水和尘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惑:“沈答应……您、您真的不罚奴才?”

      “嗯。先起来说话。”怀瑾示意雪盏将他扶起,接着问,“你身上这伤,是纪贵人今日罚的?”

      “是……”小喜子被搀扶着站起,眼泪依旧止不住,“贵人今日……罚了奴才。”

      “为何?那日之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贵人说……奴才那日行事莽撞,冲撞了您的宫女,才引得后头这些是非。”他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恐惧,“贵人说,是奴才逼得她责罚了您的宫女,让她在您面前……难做人了。所以,今日定要罚奴才,以正规矩。”

      怀瑾心中骤然一凛。

      原来如此。纪初珩罚他,并非因为他撞了人,而是因为他这“莽撞”,破坏了她处心维持的“公正”、“得体”的表象,让她陷入了需要“解释”的境地。

      “她如何罚的你?”

      “从辰时跪到午时……然后,又领了二十板子。”

      整整四个时辰的罚跪,再加上二十板子! 怀瑾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她对雪盏道:“去把咱们最好的跌打药膏拿来。”

      “是。”雪盏很快取来一个白瓷小盒。怀瑾亲自挖了药膏,为他涂抹在青紫肿胀之处。

      那药膏清凉,小喜子却依旧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呼痛。

      涂抹完毕,怀瑾却蹙紧了眉,摇了摇头:“不成。这般严重的淤肿,光靠药膏渗透太慢,效力不够。”

      她仔细看了看他肿起的膝盖和肩臂,语气肯定:“这种伤,需得用冰冷敷最佳。冰能镇住伤势,化瘀消肿,止痛也快。”

      她转向雪盏:“雪盏,你去尚药局问问,看能否支取些冰来。”

      雪盏面露难色,低声道:“小主,咱们撷芳殿位份低,尚药局那些人……怕是连这点面子都不会给。”

      怀瑾默然。是了,在这深宫,连一点救命的冰,都成了需要位份和恩宠才能换取的资源。

      她看着小喜子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中不忍,只得温声道:“罢了,你先这样将养着。冰……我再想想办法。”

      怀瑾看着小喜子还在不住抹眼泪,心头微软,叹了口气:“别哭了。在宫里当差,各有各的不易。那天的事,既已过去,我便不再怪你了。你身上的伤,需得好好将养。”

      小喜子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泪眼里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感激之光,连连叩首:“多谢沈答应!多谢沈答应!您……您真是菩萨心肠!奴才在宫里熬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遇上您这样宽厚的主子!”

      “你年纪尚小,在这深宫里讨生活,确实艰难。”怀瑾的声音更柔了些,“往后行事,多加小心便是了。”

      这句带着些许关怀的话,仿佛一道堤坝的裂隙,瞬间冲垮了小喜子所有强撑的防备。

      他竟“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凄惨悲切,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所有的苦楚和委屈,都在这个难得给予他一丝温暖的人面前倾倒出来。

      “沈答应……奴才……奴才心里苦啊!”他泣不成声。

      怀瑾见他情绪决堤,虽感意外,还是耐着性子安抚:“莫急,有什么委屈,慢慢说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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