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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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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屿的十五岁,是在扫帚与笔尖的交替中度过的。
天刚蒙蒙亮,他就握着磨得光滑的竹扫帚,在常家别墅的走廊里轻扫。扫帚尖划过地板的“沙沙”声很轻,刚好能漏进书房里传来的讲课声——那是常父专门为常浩请的家教,正讲着初中的几何定理。常屿腰弯得很低,耳朵却竖得笔直,家教说“三角形内角和永远是180度”,他就在心里默默重复;家教在黑板上写辅助线的画法,他就想象着那道线该落在何处,连扫帚扫过踢脚线积灰的力度,都跟着讲课的节奏慢下来。
到了下午,常家客厅里会坐来西装革履的先生,是教常浩打理公司事务的顾问。常浩窝在沙发里,要么玩着手机,要么盯着窗外发呆,顾问讲的“成本核算”“客户对接”,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反倒让蹲在角落擦花瓶的常屿记了个真切。顾问说“给客户报价要留三分余地”,常屿就攥紧了手里的抹布,把这句话刻在心里;顾问翻着财务报表说“现金流比利润更重要”,他就悄悄数着报表上的数字,试着理解那些密密麻麻的条目代表什么。
等到深夜,整个常家都静下来,常屿才敢从枕头下摸出那本边角卷翘的笔记本。本子是他捡来的,纸页上还留着常浩涂鸦的痕迹,他用铅笔在空白处写——“三角形内角和180度”“报价留三分余地”“现金流第一”。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笔尖,他写得很慢,怕写错一个字,也怕铅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惊醒隔壁的常浩。
有时候写着写着,手会酸得握不住笔,他就搓搓指尖,想起白天听到的内容,又接着写。那些从门缝里、走廊上偷来的知识,像散落在暗处的碎光,被他一笔一画收进笔记本里,也收进了他心里。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以后有没有用,只知道多记一个字,多懂一个道理,就像在自己脚下多垫了一块砖——总有一天,这些砖能帮他走出常家的院子,走到有光的地方去。
有一次,他写得太专注,没听见常浩起夜的脚步声。常浩推开门看见他手里的本子,一把抢过去撕得粉碎,骂他“一个下人也配学这些”。常屿没敢哭,只是在常浩走后,蹲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碎纸,借着月光把能看清的字又抄回新的纸页上。
第二天清晨,他照旧握着扫帚在走廊扫地,书房里的讲课声再次传来时,他的耳朵依旧竖得笔直,心里那团悄悄燃烧的火苗,一点也没灭。
命运的反转
分化期来临时,常家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常父特意请了医生住家观察,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常浩身上——作为常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分化成Alpha,便是皆大欢喜;即便成了Omega,凭着常家的家世,也能联姻攀附更好的势力。
没人在意常屿。他依旧天不亮就起来打扫,只是夜里总觉得浑身发烫,骨头缝里像有蚂蚁在爬。直到那天清晨,他扫到花园角落时,突然控制不住地释放出一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医生赶来检测,看着报告单上的“Alpha”字样,眼神里满是意外,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一个下人,分化成什么,似乎都无关紧要。
而常浩的分化,却让整个常家陷入了沉默。检测结果出来那天,他攥着报告单,脸色惨白地摔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Omega?怎么会是Omega!”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把报告单撕成碎片扔在地上,“我不要当Omega!我是要继承公司的!”
从那以后,常浩彻底摆烂了。原本就敷衍的公司课程,现在连客厅都懒得去;家教老师上门,他要么锁着门装睡,要么对着书本发呆,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天下午,顾问又来讲解合同条款,常浩窝在沙发里玩游戏,声音开得很大,完全盖过了顾问的话。
常屿端着水果走过客厅,刚要放下盘子,就听见常浩冷不丁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嫌恶:“真是白费功夫,一个下人居然分化成Alpha。”他头也没抬,手指还在屏幕上点着,“可惜了,要是个Omega,还能送出去联姻,帮家里搭条线,现在这样,除了扫地还能干什么?”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在常屿心上。他握着盘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没敢停下动作。冷冽的雪松信息素在他体内悄悄翻涌,又被他死死压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Alpha身份,在常家眼里,连Omega的价值都不如。
顾问尴尬地停了嘴,看向常屿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常屿放好水果,低着头转身要走,又听见常浩不耐烦地喊:“站住!地上的果核没扫干净,瞎了吗?”
他脚步一顿,弯腰去捡果核,耳边传来常浩玩游戏的声音,夹杂着几句抱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常浩精致的脸上,也落在常屿沾着灰尘的裤脚上。两个命运截然不同的Alpha与Omega,在同一个空间里,却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一道用身份、家世,还有常浩的傲慢筑起的鸿沟。
王家派人来递联姻意向的那天,常家客厅里的水晶灯都显得比往常亮几分。常父捏着烫金的邀请函,手指都在发颤,连说了三声“好”——王家在商界的势力深不可测,若是常浩能嫁过去,常家的生意就能再上一个台阶,甚至摆脱最近的资金困境。
可常浩一听见“联姻”两个字,当场就翻了脸。他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茶水溅了满桌:“我不嫁!谁不知道王家那个儿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前几个跟他有过牵扯的Omega,要么被折腾得精神失常,要么直接消失了,你们想让我去死吗?”
常母也红了眼,拉着常浩的手掉眼泪:“我的儿啊,妈也舍不得你去那种魔窟。王家那小子的名声,整个圈子谁不知道?进去了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她说着,又看向常父,声音带着哀求,“老常,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能让浩浩去受那个罪啊!”
常父脸色铁青,狠狠拍了下桌子:“想办法?怎么想?现在公司资金链都要断了,王家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要是拒绝了他们,别说生意了,咱们常家能不能撑过这个月都难说!”
客厅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常母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常父烦躁地踱着步,目光扫过站在角落、正准备收拾茶杯碎片的常屿,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荒唐又残酷的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型。
他盯着常屿,眼神里带着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常屿,你分化的是Alpha吧?”
常屿的手顿了顿,低着头应了声“是”。他能感觉到客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有探究,有算计,还有一丝他不敢细想的恶意。
常母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常父的意思,脸色变得复杂:“老常,你……你不会是想让常屿替浩浩去吧?可他是个Alpha啊,王家要的是Omega联姻……”
“Alpha又怎么样?”常父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狠劲,“王家要的是‘常家的人’来稳固关系,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他是Alpha还是Omega?况且,王家那小子向来荤素不忌,一个Alpha,说不定还能让他多几分兴趣。”
常浩也愣住了,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又很快被嫌弃掩盖:“让他替我去?也行,反正他就是个下人,死在王家也无所谓,总比我去送命好。”
常屿垂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清晰地听见常家三口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心里。原来在常家眼里,他不仅是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下人,还是个能在危急时刻推出去挡灾的“替罪羊”。
常母还在犹豫,嘴里念叨着“可他毕竟是个Alpha,要是被发现了……”,但那犹豫里,早已没了对常屿的半分怜悯,只剩下对自家儿子的担忧。
常父没再管他,径直走到常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常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替常浩嫁去王家,以后常家不会亏待你。要是你敢不同意……”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威胁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