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日月》琅琊妮儿

13、生理期

　　夜色如墨，泼洒在长安宫城的琉璃瓦上。紫宸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武则天专注的侧脸。她正批阅着一份关于漕运改革的紧急奏疏，朱笔悬停，秀眉微蹙，似乎在权衡某个关键的决策。

　　忽然，她笔尖一顿，一股熟悉的、沉甸甸的酸胀感自小腹深处蔓延开来，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吸了一口凉气。她放下笔，想去端案几上的茶盏，却发现触手冰凉，不知何时早已冷透。

　　殿内侍立的宫人悄无声息，仿佛融入了阴影里。就在这孤寂与不适悄然升腾的时刻，珠帘被轻轻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治披着一件深色的常服，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白气袅袅的玉碗。他没有穿龙袍，墨发也未束冠，显得随意而温和。

　　“这般时辰，还在劳神？”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武则天抬起眼，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下意识地想挺直腰背，维持那份帝后的威仪，却被腹中又一阵钝痛扰得气息微乱。

　　“些许小事，不劳陛下挂心。”她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李治没有理会她这近乎本能的逞强。他走近，将温热的药碗放在她手边，随即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她置于案上的、微微泛凉的手握入了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手这样凉，还说不劳挂心。”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疼惜。他顺手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犹带体温的玄色貂裘，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的肩上，将她单薄的身子裹紧。

　　一股混合着清雅龙涎香与他独有体温的暖意瞬间将她包裹。

　　“九郎……”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深埋心底的旧称，话音未落，自己先是一怔。

　　李治的眼底似乎有微光轻轻一闪，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他没有应声，只是俯身，轻轻吹熄了案头那盏最为刺眼的明烛，只留下旁边几盏光线柔和的宫灯，殿内顿时显得朦胧而静谧。

　　“这些，”他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奏疏，语气温和却坚定，“明日再看。江山重，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他没有自称“朕”，她也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端庄强硬的“天后”。在这片被夜色与烛光温柔笼罩的空间里，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可以让她倚靠的“九郎”。

　　他扶着她，走向内殿那宽大的龙榻，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在铺着柔软锦衾的榻上。随后，他也褪去外袍，在她身侧躺下，伸出臂膀，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轻轻覆在她那不适的小腹上，力道均匀地缓缓揉按。那熨帖的暖意，仿佛带着奇异的效力，丝丝缕缕地渗入肌肤，一点点驱散着那磨人的寒与痛。

　　武则天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份无声的呵护与温暖中，一点点松弛下来。她将头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肩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气息，那是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味道。

　　“睡吧，媚娘。”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鬓发，“我在这儿。”

　　窗外的更漏声仿佛也变得遥远而模糊。在这片由他构筑的安宁与庇护里，那些朝堂的纷争、天下的重负，似乎都暂时远去。她合上眼，感受着身后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知道今夜，她可以暂且放下一切，只做一回被他妥帖珍藏的、无需坚不可摧的武媚娘。

　　殿内烛火轻摇，映照着帐中相拥的身影，无声地诉说着，在这九重宫阙的至高处，除了冰冷的权柄与算计，也存在着这般不足为外人道的缱绻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