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心动指南[无限]》晴笙悠

92、第 92 章

　　纯白的主神空间，亘古不变的光源洒落，却驱不散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某种更深沉的凝滞。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琥珀，将刚刚经历终极副本的惨烈、疲惫，以及一种更庞大的、悬而未决的东西，一同封存在了这里。

　　贺松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汗水浸湿的卷发黏在额角，沾染着不知是哪个怪物的暗沉血渍。他盯着那片令人窒息的纯白穹顶，深青色的眼眸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就被一种空茫覆盖。终极副本……结束了？所有挣扎、恐惧、并肩作战，都到此为止了？

　　闻悸语靠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墙壁下，姿势依旧带着惯有的克制，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过于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他同样濒临极限的状态。他闭着眼，似乎在极力平复精神世界里因过度透支而掀起的惊涛骇浪，金色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死寂持续着，只有尚未平复的喘息声证明着时间的流动。

　　然后，那冰冷、毫无感情、仿佛由规则本身构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们脑海中直接响起，并非通过系统提示，更像是一种宣告：

　　【终极权限已达成。】
　　【变量单位：闻悸语，贺松卿，完成最终筛选协议。】
　　【现提供以下选择：】
　　【选项一：留驻主神空间，成为规则维护者/副本构建者，拥有部分系统权限，脱离玩家序列。】
　　【选项二：剥离主神空间关联，记忆保留，回归原生世界坐标点。】

　　没有奖励清单，没有恭喜词，只有两个冰冷、简单，却重若星辰的选择。

　　躺在地上的贺松卿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快得牵动了满身的伤痛，让他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冷气，但他顾不上这些，深青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看向闻悸语。“……回归？带着记忆？”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不确定而有些变调。回到那个车水马龙、按部就班的平凡世界？带着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带着满手的血腥和无数光怪陆离的记忆？

　　闻悸语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映不出丝毫情绪。他没有看贺松卿，只是望着前方虚无的纯白，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极限难题时的习惯。“成为规则维护者……”他低声重复，像在咀嚼这个词背后的含义，“意味着继续留在这个‘实验场’，从棋子变为……观察者？或者另一种形式的棋子。”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将两个选项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赤裸裸地剖开。留下，是融入这无尽的循环，或许拥有力量，却永远失去真正的自由。回归，是回到原点，却不再是原来的自己，那些烙印在灵魂里的记忆和力量（哪怕被剥离了主神赋予的部分，属于他们自身成长的部分呢？），将如何安放？

　　贺松卿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烦躁地啧了一声：“留在这里当‘管理员’？天天看着一茬茬新人像我们当初一样被扔进副本里挣扎等死？”他用力摇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算了吧，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忐忑，目光飘向闻悸语：“回去……也挺好。至少……能踏踏实实吃顿火锅？”他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来掩饰内心更深处的惶恐——对未知现实的惶恐，以及对……身边这个人选择的惶恐。

　　闻悸语终于转过头，看向他。那双金色的眼睛像是能穿透一切伪装，直直看到贺松卿强装镇定下的那丝不安。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贺松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害怕听到那个他不想听的答案。如果闻悸语选择留下呢？为了那所谓的“权限”？为了探寻主神空间更深的秘密？他知道闻悸语对规则和真相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就在贺松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闻悸语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

　　“我选回归。”

　　贺松卿猛地愣住，像是没听清，又像是难以置信。

　　闻悸语看着他傻掉的表情，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小，却瞬间驱散了他眼底惯有的冰霜。“规则维护者的权限，听起来像是更高级的囚笼。”他淡淡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惯有的毒舌，“而且，”他的目光落在贺松卿脸上，变得有些复杂，掺杂着一点无奈，一点认命，还有更多贺松卿看不懂的情绪，“某个麻烦精恐怕适应不了那种‘秩序井然’的生活。”

　　这话像是抱怨，又像是……某种承诺。

　　贺松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涨得发疼。他张了张嘴，想反驳“谁他妈是麻烦精”，想嘲笑闻悸语居然也会说这种“人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带着鼻音的、低低的：“……废话。”

　　他低下头，用力眨了眨有些发热的眼睛，不想让闻悸语看到自己此刻可能有点丢人的表情。悬着的心重重落回原地，砸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发软。还好……他也选回归。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没有生死相许的誓言，只是在两个冰冷选项面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有彼此在的那个，充满了未知却也代表着“正常”与“自由”的未来。

　　“确认选择。”闻悸语对着空无一物的纯白空间，平静地陈述。

　　【选择确认。变量单位：闻悸语，贺松卿，选择回归原生世界。】
　　【开始剥离主神空间关联……】
　　【记忆锁定，保留。】
　　【力量体系剥离中……保留基础体质强化及灵魂绑定物品（观测者之匙/画家之笔）基础形态。】
　　【传送准备……】

　　冰冷的提示音有条不紊地响起，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纯白的光芒开始变得刺眼，空间微微扭曲，熟悉的传送感开始包裹他们。

　　在意识被彻底抽离的前一秒，贺松卿忽然伸出手，胡乱地在身边抓了一把，准确地抓住了闻悸语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汗湿，微微颤抖着，却握得很紧。

　　闻悸语的手指僵硬了一瞬，随即，缓慢地，坚定地，回握住了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安心。

　　光芒彻底吞噬了一切。

　　主神空间的纯白，无尽副本的喧嚣，生死一线的挣扎，还有那隐藏在一切背后的、冷酷的宇宙真相……都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褪去。

　　前方，是熟悉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久违了的现实世界的坐标。带着一身伤痕，满心沧桑，以及……紧紧交握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