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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家里有人 ...

  •   在目送秦或的车消失在地平线后,徐雁回一步一步地转身走回包厢。
      他刚刚似乎明明还想说什么,至于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微微张开的嘴最终一个字没有吐出,那没说出的东西却也没有自我消失,反倒被他自己吞下,像巨大的异物卡在喉咙中。
      回到包厢门口,徐雁回站定,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久等了。”徐雁回眼睛轻轻弯着,回到座位前。
      其他三个老狐狸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圈,也未能看出什么端倪。

      饭局结束已经很晚。四人中喝的稍微有点意识模糊的只有秦昭,但也能自己站立,还没到东倒西歪上吐下泻的程度。据说是前段时间体检,有些指标亮起了红灯,医生劝他不要再喝。
      徐雁回扶着秦昭,又有些出神。将近十年前自己在秦昭那里做事,也作为秘书陪他出入各种酒局。秦昭年轻的时候是个典型的花天酒地的富家子弟,喝起酒来毫无节制,遑论谈上一两句养生之道。
      时过境迁,秦昭竟也到了能好好看眼体检书上的数字的年纪。
      秦昭半靠着徐雁回,突然握住徐雁回手腕把他手提起来,舌头捋不清地道:“小徐啊,我啊,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戒指,家里是有人了?”
      徐雁回一愣,倒是十分坦荡,轻轻道:“是。刚辞职的时候回老家结的,那时候不好意思联系你们,也一直没机会说。”
      其余二人面色复杂地看了徐雁回一眼。他们这些年还是有些接触,居然对此一无所知,徐雁回似乎也从来没说过这点。
      王月谈皱着眉:“你没骗我们吧?”
      徐雁回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在老家,也没机会让你们见见。”
      “你那位是……”
      “Alpha,从小认识的。”徐雁回说完便不再吭声。
      众人看他闭口不谈的神色,也不好多问,只是满怀疑惑地闭了嘴。他们对徐雁回的情感生活都知之甚少,从认识起,似乎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人。徐雁回长相端正,做事也稳重靠谱,怎么想都不会沦落到找不到对象的境遇。既然如此,就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找。
      王月谈曾经也尝试给徐雁回牵过线,被对方委婉回绝也作罢。王月谈心中啧啧称奇:这样一个片叶不沾的木头东西,说结婚就结了?真有个什么“等你在大城市赚够一百万我们就结婚”的青梅竹马约定?
      这事儿秦或知道嘛?
      秦或要知道他辞职是为了回老家结婚估计得把徐雁回皮给扒了。
      王月谈心里嘟囔着边走。徐雁回扶着秦昭走到门口,司机早已等候在门口来接姐弟二人。徐雁回帮王月谈叫了代驾,将她送走。

      所有人都走后,徐雁回自己站在门口。几股江风铺面。
      他酒量还可以,但更多的时候像是“装得还可以”。他很清楚在这种场合的“作弊”方式,一些酒桌技巧让他在这种场合不至于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如履薄冰。
      但今天他实际上并没有注意这些。
      来的都是真心对他的人,他很清楚。徐雁回做人真诚,你真心待他,就很容易得到他真心的回报。
      和这些人喝酒,徐雁回理论上是很开心的,喝到兴头上,也能稍微忘却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总有些时候,在其他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徐雁回默默看着酒杯的倒影,车窗摇下,秦或那张苍白的脸再次在眼前出现。
      ……他好像比之前瘦了,脸色也更差了。

      徐雁回顶着晕眩的头脑,最后给试营业收了尾,深夜,最后一个架着夜色出了兰亭。
      说实话,他已经三天没回过家了,他很想继续在兰亭休息室的小沙发上再撑一天,可是他更想回去睡一场能摊开四肢的觉。
      说是家,其实也并非自己买的房子,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一室一厅单人屋。
      兰亭的地址选定后,徐雁回便在这里物色了这间房子。第一是地段离餐厅近,第二是租金也便宜。他知道自己要干活,在家的时间少,对房子也就便宜一个要求。唯一的缺点是在一个旧小区,设施看着比较陈旧。
      出租屋大小对他一个人来说也足够,只是屋子里的设施还很简单,看起来一点活人气都没有。白墙白砖,空空荡荡,衣柜里只有几件徐雁回常穿的衣服。即便现在已经成了无拘无束的土老板,他还是有很多一丝不苟的衬衫。
      有几件连帽衫之类的休闲服装一同挂着,是王月谈之前送他的。王月谈一个穿衣毫无主流审美,站在混搭届顶端,能够用小香风配荧光跑鞋的女人,居然在本地有一些小奢服装代理的生意,而且都是比较新潮、秀场感比较强的牌子。送徐雁回的已经是其中最朴素的几件,当时的推拉现场激烈程度不亚于过年时家长代替小孩拒收红包。
      据说王月谈本来显然也不想放过秦或,只是秦或看一眼王月谈拿过来专门设计掉档的裤子就像意大利人看到榴莲披萨一样皱眉,恨不得把王月谈连人带衣服一起扔进焚化炉剿灭,烧完的灰都别飘进自己方圆一里。

      徐雁回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睡衣,从柜子里翻出了药,就着饮水机里的冷水喝了。这是最后一颗,吃完要再去医院开药了。
      他吃药的频率其实已经很低,按照医生交代,他现在的状态,一周吃一次足以,甚至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这药不吃也行。
      徐雁回不知道秦或的出现算不算“意外情况”,但他实在不敢赌。

      喝完药,徐雁回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发现了吴淮玉发来的好友请求。
      看起来并不是工作微信,因为吴淮玉的头像是个卡通兔子,作为工作微信有些不合格。
      徐雁回通过了好友请求,他还在斟酌应该说些什么,吴淮玉立刻就发来了消息。
      吴淮玉:哥,我是小吴!
      徐雁回:你好。
      吴淮玉:报告,哥,我们刚刚落脚了,我把你给的汤叫酒店热了,准备给秦总送去。
      配一张手提袋子的比耶自拍。

      徐雁回并不反感吴淮玉这种社交悍匪行为。吴淮玉性格好,看着也招人喜欢,他没有讨厌的道理。只是吴淮玉的第二性别至今让他有些吃惊。秦或作为Alpha,据他了解,在秘书等比较贴身的岗位上几乎没有安排过Omega任职。
      这是业界主流的规矩。Omega也不会选择Alpha从事与自己距离太近的工作,就算是需要体能优势的Alpha保镖保护Omega老板都需要上班前事先用一些副作用很大的药物。主要是害怕发生意外。
      信息素是一种太致命的双刃剑,它把异□□人紧紧捆绑在一起,却也引发无数事故。在信息素的作用下,没有人能保持彻底的清醒。风险太大,没有人愿意承担。
      徐雁回不太擅长和人闲聊,自觉身份也不适合闲聊。靠在沙发上心想,当时吴淮玉加他微信,就应该想办法回绝了好。
      于是徐雁回只回复道:好。

      石沧离三金只有两个小时车程,这么近的距离,秦或选择开车而非其他交通设施。
      秦或这次专门亲自来是要解决一个上游工厂达宜的突发问题。情况知道得晚,到石沧也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秦或本来打算,本来想不管多晚,人来了就没有不冲的道理,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吴淮玉是不知道为什么,但秦或的头太痛了。
      尤其是见到徐雁回后,变本加厉。

      秦或听见门铃声,开了半个门,看见吴淮玉站在门口。
      吴淮玉闪身进房间,秦或这才看清他一个手提着一个袋子,腋下夹着一块平板。
      “什么东西?”秦或抬抬下巴。
      吴淮玉察言观色,看秦或现在看起来已经从坐车时的恶鬼状变回了正常版的秦总,不禁松一口气。再抬头又对上秦或疑惑的视线,不禁又赶快移开。
      纵使他天天和秦或见面,还是偶尔会被这张脸带来小小震撼。
      秦或和他的姐哥长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脸尖,少棱角,眼睛狭长,显得阴柔,配合上苍白的面色,加之秦或最近没怎么打理变长的头发,呈现一种非人的气质。
      三十五岁的年龄按理讲也不算太年轻,但秦或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年龄感,仿佛熬夜加班都无法摧毁其坚固的防线,最多是带来一点锦上添花的忧郁感黑眼圈。若不是秦或日常生活似乎有意地减少自己的锐利和锋芒,这样的面容配上Alpha的性别,确实是好生吓人。

      救命啊,我上司好像吸血鬼。
      好像只要我们好好干活,老板就能长生不老。
      吴淮玉一边腹诽,一边把进贡给吸血鬼的贡品放到桌上,轻轻咳嗽一声:“秦总,刚刚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我看您吃得少,溜到他们后厨看了看,没别的好带的,就稍了份汤给您。”
      “哦?”秦或反应平平,“有心了。什么汤?”
      “……”吴淮玉一时卡壳,“补胃的?”
      “我第一次听说胃还要补。”秦或面无表情。
      “……补肾的——不是,”吴淮玉悬崖勒马,“补……补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难为吴秘了。都这样了,还记得给我带份汤,”秦或笑了笑,“下次我联系一下徐老板,问问有没有什么补脑的汤,给你好好补补。”

      吴淮玉自知已经把事情搞砸,讪笑两声,“哈哈,那什么,不劳您费心。秦总,我是来和你顺便对一下明天要义的……”
      “他还说什么了?”秦或走到桌子边翘起腿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又缓缓让汤落回碗里。
      “啊?谁啊?”吴淮玉用最后的倔强装傻。
      “谁啊?”秦或笑了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不熟,要你给我介绍介绍了。”
      吴淮玉一哽,心道对不起了徐老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了想道:“徐哥说您看起来好像头痛……没别的了。”
      “你们挺熟啊,都叫上哥了?”秦或挑眉。
      吴淮玉冷汗直冒,发现这秦或真不对劲,粗略分析,是只要碰上和徐雁回有关的事儿好像就不对劲。本来好好一人,现在跟个海胆似的。
      和海胆版秦或说话真是险象环生。

      吴淮玉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好拿出真诚这个必杀技:“秦总,真不熟的,今天才认识。徐哥交代我别告诉您,但您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我对不起徐哥,也对不起您。”
      秦或盯着那碗汤,听完吴淮玉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火,意识到刁难吴淮玉实在是不是个事儿,他真正想刁难的是徐雁回。他嗯了一声:“下次直说,别瞒着我。你把和达宜的合同再发我一次,我一会儿看看,有问题再找你。”
      “好,那我先回去了。”吴淮玉吸了口气,把桌上另一碗顺手带来的汤提着准备走,又被叫住了。
      “等等,”秦或抬眼看他,却一时没后音。
      吴淮玉感觉秦或想说什么,但憋住了。他等了三秒,看着秦或的脸色从平静到眉头紧锁,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但吴淮玉此时机灵劲儿起来了,从秦或脸上看出几个大字——你怎么也有?
      手上的汤碗顿时烫手起来,吴淮玉大脑疯狂运作,提着碗的手都开始颤抖。好在秦或及时摆脱被恶魔附身一般的狞状,艰难地回到平日的人设中,对吴淮玉摆了摆手,轻轻道:“去吧。”
      吴淮玉同手同脚地离开了秦或的视线中,走到门口见秦或已经没管自己,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张正在喝汤的秦或,发给了徐雁回。
      莫名地有一种将功补过的舒坦。

      吴淮玉提着汤做贼似地溜回房间,谁料过了三分钟,徐雁回发来消息:偷拍上司不礼貌,私生活应该保密。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吴淮玉:哥我错了。
      吴淮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回到自己房间拧成一条虫。
      他上岗时间相对短,这次和秦或出门是为数不多的外出经验,但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但是对徐雁回的愧疚一时冲昏头脑,加之徐雁回看起来是个好人,让他不知道怎么做出了这种“交作业”一样的狗屎判断,差点忘了徐雁回从良前是干什么的。
      这位可是秦总的往日正牌秘书!
      听一个名字都要让秦或气得原形毕露的……老牌员工!

      徐雁回:没事,慢慢进步。
      徐雁回:你既然应该知道我和你秦总之前有过不合,我今天给你汤,你也不该接的。
      徐雁回:无论什么情况你应该站在你秦总那边。就算我看起来像个好人也不能随便接,尤其是吃的喝的。
      徐雁回:抱歉,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非常感谢你。

      这几句话虽然是文字,但标点符号一应俱全,吴淮玉看起来是语音转文字的。虽然语气依然平和,但似乎说话有些混乱,前后语气也有点矛盾,像是有点微醺。
      吴淮玉抱着手机:徐哥!你今天起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师父!
      吴淮玉:师父你快休息吧!

      秘书这行有师父这个说法徐雁回还是头一回听说。他轻轻笑了笑,把手机丢在一边,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
      他刚刚确实有点失控了。汤是自己给的,现在反倒过来指责吴淮玉,确实显得有些不是个东西。但刚刚他看到吴淮玉发来的照片的一刻,他的眼睛就怔住了。
      照片里的秦或在靠着落地窗的位置坐着,面前的圆桌上摆着自己送过去的汤,他端着勺子微微附身,后背却不佝偻。
      背后的夜色铺满霓虹,秦或在这一刻如同静止,垂下来的头发盖住一点侧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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