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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酣然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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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江临在灵泉里又惊又怕、又羞又怒地扑腾了好一会儿,把自己搞得更加狼狈,活像一只被暴雨淋透、还受了惊吓的落汤鸡。他竖着耳朵,警惕地聆听了半晌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泉水潺潺声,再无异响。那冰冷刺骨的注视感也消失了,仿佛刚才云妄衣的出现,只是他因为灵体激活后遗症而产生的幻觉……或者噩梦。
“真走了?”他小声嘀咕,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安全,这才长长地、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完,脑海里系统面板上那明晃晃的【好感度:-3】和【黑化值:54】,就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把他那点侥幸心理扇得粉碎。
“不是幻觉……”他哭丧着脸,感觉自己比那窦娥还冤上三分,“他真看见了……还他妈看‘涨’了……”
霍江临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绝望。这都什么事儿啊!他勤勤恳恳(自认为)刷好感,结果好感度还在负数边缘徘徊,黑化值倒是稳中有进,直奔着及格线去了!现在还附赠了“被看光光”的社死体验!这大师兄当得,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姥姥家了!
“算了算了……”他自暴自弃地想,“爱咋咋地吧!反正看都看了,黑化值也涨了,总不能现在冲去寒潭峰把他眼睛挖出来吧?”
他倒是想,可惜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实力。
泡在微暖的泉水里,精神高度紧张后又骤然放松,加上之前与霁纤云对练的疲惫和月圆之夜灵体激活的余波还未完全散去,一阵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霍江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连身上湿漉漉的感觉都顾不上了。
“不行了……顶不住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天塌下来也得先睡一觉……”
于是,这位心比太平洋还宽的首席大师兄,就这么顶着满脑袋的官司和一身的湿漉,凭借着强大的(或者说破罐破摔的)心理素质,以及身体急需修复的本能,艰难地从灵泉里爬出来,胡乱套上那件皱巴巴、还沾着水渍的月白常服,也顾不上用灵力烘干,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跟踉跄跄地摸回了自己的寝殿。
一进门,他甚至没力气走到床边,直接把自己像扔麻袋一样,“噗通”一声摔在了外间那张铺着柔软雪狐皮的贵妃榻上。脑袋刚一沾到那柔软的皮毛,浓重的睡意便彻底将他淹没。几乎是瞬间,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还夹杂着一点因为鼻子不通气(可能是呛水后遗症)而产生的、细微的鼾声。
他睡得极其沉,甚至因为姿势不舒服,还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将半边脸颊埋在柔软的狐毛里,几缕未干的墨发黏在额角和脸颊,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眉心那点紫莲印记也黯淡下去,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整个人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恬静,与方才在灵泉边惊慌失措的模样判若两人,更与他平日里那“风光霁月”的假面截然不同。
他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倍儿香。
但有些人,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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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峰,那间除了石床、蒲团和一个简陋储物架外,几乎空无一物的静室内。
云妄衣背靠着冰冷的石门,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紧闭着双眼,浓黑的剑眉死死拧成一个结,削薄的唇线抿得发白,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或煎熬。
然而,无论他如何运转心法,如何默念清心咒,甚至试图用修炼来强行驱散杂念,脑海中那惊心动魄的画面,却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清晰得毫发毕现——
月光,水波,光滑的脊背,氤氲的水汽,惊惶回眸时那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眼尾那颗红得刺目的泪痣,缩回水里只露出湿漉漉脑袋的可怜模样,以及……那无孔不入、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隐秘欲望的、清冽又魅惑的莲香!
“不知廉耻!”他猛地睁开眼,低吼出声,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带着回响,却显得格外空洞和无力。
他烦躁地直起身,在狭小的静室内来回踱步,步伐又快又重,仿佛要将地面踩穿。那身天蓝色的弟子服,领口依旧被他扯得微敞,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和锁骨,却丝毫无法缓解那股从内而外灼烧着他的燥热。
他走到石床边,想躺下强迫自己入睡,却发现那坚硬的石床此刻仿佛长满了钉子,让他根本无法安坐。他又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小小的、对着外面终年不散寒雾的窗户,想让冰冷的空气灌进来,冷却他滚烫的皮肤和混乱的思绪。
然而,夜风送来的,除了寒潭峰固有的冰冷,似乎……依旧隐隐约约缠绕着一丝那该死的、熟悉的莲香!
“阴魂不散!”云妄衣猛地关上窗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胸口剧烈起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是中了什么邪术!不然怎么会对那个虚伪、做作、到处招蜂引蝶、不知检点的家伙……产生这种荒谬绝伦的反应?!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霍江临那张脸从脑海里甩出去,结果却适得其反,那惊惶的、湿漉漉的眼神反而更加清晰。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比较起来:
他对那个外门小弟子笑,那么灿烂!
他对霁纤云那么亲昵,毫不设防!
他对自己……只有疏离的温和,和……刚才那惊吓过度的反应!
凭什么?!
他云妄衣哪里比不上那些人?!
是修为?是天赋?还是……这张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云妄衣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他怎么会产生这种……类似于争风吃醋的念头?!简直荒谬!可笑!
他一定是被那诡异的莲香和今晚的冲击弄得神志不清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和对霍江临的“鄙夷”,云妄衣决定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他走到静室角落,那里摆放着他平日里练习基础剑法的木桩。他深吸一口气,提起体内灵力,并指如剑,就要对着木桩演练一套最基础、也最耗费心神的剑诀。
然而,他刚刚摆出起手式,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霍江临用枪的姿势……倒是挺好看的,那杆砝厄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般……
“咔嚓!”
一声脆响,云妄衣指尖凝聚的剑气一个失控,竟直接将那坚硬的铁木桩削掉了一角!
他:“……”
脸色更黑了。
练剑不行,那就打坐!摒除杂念,内视丹田!
云妄衣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引导灵力在经脉中循环。
灵力流过四肢百骸,本该是清凉舒适之感,此刻却仿佛带着电流,所过之处,不仅没能平息躁动,反而勾起了更多关于白天演武场上,霍江临那汗水淋漓、衣衫紧贴、充满力量与生命力的画面……那喘息声,那笑声,那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肌肤……
“噗——”
气血一阵翻涌,云妄衣猛地睁开眼,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打坐……也失败了。
他像个困兽一样,在静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把所有能尝试的静心方法都试了一遍,结果却发现,越是想要忘记,那画面就越是清晰;越是想要排斥,那莲香就仿佛越是浓郁。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
霍江临现在在做什么?
他回寝殿了吗?
他……睡了吗?
他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会像刚才那样,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有点傻气的表情吗?
这个念头让云妄衣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起一股更深的烦躁和……一种连他自己都害怕的、隐秘的渴望。
“该死!”他低骂一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壁上,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最终,他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颓然地靠坐在墙边,仰头看着静室顶部那粗糙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石壁,眼神空洞而迷茫。
这一夜,对云妄衣而言,注定是漫长而煎熬的。
他就像一艘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被名为“霍江临”的惊涛骇浪反复拍打、撕扯,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港湾。理智与某种陌生的、汹涌的情感在激烈交战,醋意、愤怒、不甘、自我厌恶,还有那丝被他死死压制的、却不断试图破土而出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他睁着眼睛,直到窗棂外那寒潭峰特有的、灰蒙蒙的天光逐渐取代了深沉的夜色,依旧毫无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清莲峰寝殿的贵妃榻上,霍江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抱住了一个柔软的引枕,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东西(比如黑化值清零?),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没心没肺。
鲜明的对比,惨烈得让人想为他(云妄衣)掬一把同情泪。
【系统日志:宿主进入深度睡眠,身体修复中。目标云妄衣处于持续高强度情绪波动状态,能量消耗巨大。建议宿主醒来后关注目标精神状态。备注:本系统不提供心理咨询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