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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砝厄镇邪守鸿愿,月下残躯忆初心 ...


  •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楚海洋中绝望地沉浮,霍江临感觉自己就像一叶用纸糊成的、随时会被巨浪拍得粉身碎骨的扁舟。每一次剧痛的浪潮以毁天灭地之势拍打而来,都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甚至是对“自我”的认知,彻底撕扯成碎片,湮灭在无尽的黑暗里。

      他死死抠着灵泉边那块被泉水浸润得滑腻冰冷的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白。体外是微凉的泉水包裹,体内却是焚心蚀骨的灼热岩浆在奔涌,这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让他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溢出细碎而痛苦的呜咽,像一只受了致命重伤、只能等待死亡降临的小兽。眉心那簇紫色莲印灼灼燃烧,光芒流转,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烙印上这既妖异又圣洁的宿命印记。周身弥漫的浓郁异香几乎凝成了粉紫色的实质雾气,缠绵而固执地缠绕在他周身,与清冷的月光、氤氲的水汽混合交织,营造出一种极致旖旎却又透着深入骨髓绝望的诡异氛围。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片痛苦的黑暗彻底吞噬,连扒着石头的那点求生的力气都如风中残烛般即将消散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冽纯净的气息,如同穿透厚重铅云、执着洒落的一缕皎洁月辉,悄然渗入了他混乱不堪、几乎被痛苦填满的感知中。

      那气息……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凛然正气,来自岸边,他随意褪下的那堆衣物旁边。

      霍江临涣散失焦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极其缓慢地挪移过去。

      清冷的月光下,一杆长枪正静静地倚靠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旁。

      枪长九尺,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银色,非金非铁,光泽内敛深沉,仿佛沉淀了无数悠远的岁月与故事。枪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刻满了细密繁复到极致的暗刻纹路,那纹路既像流转的云气,又似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箓,在朦胧月华的照耀下,正极其微弱地、持续地流动着淡金色的微光。枪缨是玄黑色的,不知由何种天材地宝制成,在夜风中纹丝不动,透着一股万古不变的沉凝与肃杀。而那四棱破甲的枪尖,寒光凛冽如秋水,造型古朴而霸道,仅仅是静止地立在那里,就自然散发出一股斩妖除魔、涤荡世间一切邪祟的、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砝厄。

      这个名字,如同早已融入骨血的本能,骤然浮现在霍江临那几乎被剧烈痛楚搅成一片混沌的脑海里,带来一阵尖锐的、混杂着无尽复杂情感的刺痛。

      这是他的枪。

      是他十岁那年,于云顶天宫禁地“陨星落”的最深处,一座名为“到灵山”秘境传送阵,通往那早已被岁月遗忘的到灵山古祭坛上,他亲手拔出的上古神兵。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这冰冷月光骤然照亮的、封存已久的溪流,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恍如隔世的陌生感,断断续续地、不受控制地强行涌入他几乎罢工的意识……

      ……

      (记忆画面)

      十岁的霍江临,还是个粉雕玉琢、眉眼精致得如同画中仙童的男孩,虽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初具日后那令人心折的风华。彼时,他刚刚以惊艳全宗的天赋通过根骨检测,被宫主东方云翊正式收为座下首徒,正是年少得意、对未来修仙之路充满无限瑰丽憧憬与雄心壮志的时候。

      那一年,恰逢宗门百年大比前夕,有魔族奸细利用秘法混入云顶天宫,试图破坏某处封印节点,释放被镇压了万载的远古恐怖魔物。虽然潜入的奸细最终被宗门长老联手诛杀,核心封印也得以及时稳固,但激烈交战与魔气冲击引发的震荡,还是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与封印之地相邻的禁地“陨星落”,导致其中一处上古仙魔战场残留的凶煞死寂之气失衡暴走,阴秽气息弥漫,影响了周边大片区域的生态环境,草木凋零,灵兽不安。

      当时尚且年少的霍江临,怀着一丝对禁地的敬畏与好奇,跟随神色凝重的师尊东方云翊前往查探情况。在途径那座孤寂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通体由苍白巨石垒砌而成、散发着苍凉古老气息的“到灵山”祭坛时,他不知被何种力量牵引,鬼使神差地、悄悄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踏上了布满岁月痕迹的祭坛石阶。

      祭坛中央,在一片荒芜与寂寥中,一杆青银色的长枪,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枪尖向下,半截枪身深深地插入了坚逾精铁的祭坛岩石之中。枪身之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与墨绿色的苔藓,几道深刻的裂纹蜿蜒其上,看上去与那些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早已失去灵性的废弃兵器无异,充满了破败与沧桑。就连同行的几位见多识广的精英弟子,在匆匆一瞥后,也并未对这杆“破枪”投以过多的关注。

      然而,小小的霍江临,却在经过它身边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感觉……那杆沉寂的枪,似乎在用一种很低沉、很悲伤,却又无比坚韧执着的“意念”,无声地“呼唤”着他。那呼唤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共鸣与牵引。

      在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驱使下,他迈开短腿,走到了长枪面前,仰头看着这杆比他身高长出许多的古老兵器,然后,伸出了自己尚且稚嫩、白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握住了那冰冷粗糙、布满尘垢的枪杆。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清越而磅礴的嗡鸣猛然炸响!那杆青银长枪如同沉眠的巨龙骤然苏醒,覆盖其上的厚重尘埃与苔藓瞬间剥落崩飞,露出了它原本青银流光、符文密布、闪耀着夺目清辉的真容!整个古老的到灵山祭坛为之剧烈震动,地面上的碎石簌簌跳动,一股浩瀚、磅礴、充满至阳至刚的浩然正气,以长枪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轰然扩散开来,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冲击波纹!

      波纹所过之处,周围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不适的残余魔气与凶煞死寂之气,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净化,被涤荡一空!甚至连祭坛周围那些因煞气而枯萎的草木,都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异变,让所有在场之人,包括一向清冷自持的东方云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

      只见祭坛中央,那个十岁的孩童,双手死死紧握着震颤不休、仿佛蕴含着能开山断岳之恐怖力量的枪杆,小小的身体被那股巨大的、抗拒又认同的沛然巨力带得双脚离地,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痕,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桃花眼里,燃烧着一种远超年龄的、近乎偏执的执着与无与伦比的坚定,任凭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枪杆滑落,也死活不肯松开手!

      “此乃……” 东方云翊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在寂静的祭坛上响起,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上古末期,正道最后一位魁首,‘破厄仙尊’于飞升之前,留下的本命灵器——‘镇厄’!”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祭坛中央那个与神兵较劲的幼小身影,继续道:“据说此枪有灵,择主极为苛刻,非心志纯粹无瑕、胸怀守护苍生之宏愿大毅力者,不可撼动其分毫。千百年来,宗门记录在册,曾有无数惊才绝艳的天骄弟子前来尝试,欲得神兵认可,皆……铩羽而归,无人能使其离地半寸……临儿他……”

      在所有人或惊骇、或期待、或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那个名为霍江临的十岁孩童,凭借着胸口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与生俱来的韧劲,以及内心深处某种尚未被世俗尘埃沾染的赤子之心与纯净宏愿,竟然真的,一点点地,对抗着那仿佛来自整个天地般的沉重阻力,将那杆沉寂了无数岁月、象征着正道气运与守护使命的上古神兵,从坚硬无比的祭坛岩石中,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拔了出来!

      “锵——!”

      伴随着一声如同龙吟九天般的清越枪鸣,青银长枪彻底脱离岩层的束缚,光华大盛,流转不息的符文最终缓缓内敛,那原本狂暴抗拒的力量也变得温顺而契合,仿佛终于找到了等待已久的主人,乖巧地躺在了霍江临那尚显稚嫩却无比坚定的手中。

      霍江临抱着这杆几乎比他整个人还要高的神兵,踉跄着落回地面,小脸因为极度的脱力与精神冲击而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里,却闪烁着比夜空中最璀璨星辰还要明亮、还要炽热的光彩,那是一种找到了自身使命与道路的觉悟之光。

      他伸出带着血迹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冰凉而神秘的枪身,清晰地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他心跳隐隐共鸣、与他灵魂紧密相连的磅礴力量与浩瀚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与“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使命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抬起头,先是看向高台上神色复杂难辨的师尊东方云翊,然后,目光越过众人,望向祭坛之下那广袤无垠的、需要强者去守护的宗门山川与万里山河,用尚且稚嫩却无比清晰、坚定到掷地有声的语调,一字一句,如同立下最庄重的天道誓言般,宣告道:

      “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吧。‘镇厄’之名,太过沉重悲壮,承载了太多……我为你改名‘砝厄’——砝,衡量、判定、平定之意!我霍江临在此,以大道为证,立下心魔大誓:持此砝厄,必将荡尽天下邪魔,平定世间灾厄,守护这苍生万物,山河安宁,直至……身陨道消,魂飞魄散!”

      孩童那清亮而坚定的誓言,在古老苍凉的到灵山祭坛上久久回荡,与他手中神兵那尚未完全平息、兀自流转的清辉交相辉映,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静默,为之见证。

      那一刻,他是云顶天宫最耀眼、最引人注目的新星,是承载着上古正道最后传承与守护天下鸿愿的、当之无愧的天选之子。未来仿佛一条铺满了鲜花与荣耀的康庄大道,在他脚下无限延展。

      ……

      (现实)

      回忆的潮水带着刺骨的冰冷与无尽的讽刺感,迅速退去,留下的只有现实这具残破躯壳所承受的、冰冷而残酷到极致的痛楚。

      霍江临像一摊烂泥般趴在冰冷的灵泉边,下半身还浸泡在微暖的泉水中,上半身却无力地伏在粗糙的石面上,望着那杆在月光下沉默伫立、仿佛与记忆中没有丝毫变化的砝厄,苍白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得多的、充满了无尽荒诞与自嘲的惨淡笑容。

      “砝厄……平定灾厄,守护苍生……” 他气若游丝地喃喃自语,声音因为剧痛而断断续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讥讽,“呵呵……呵呵呵……如今……如今我连自己……都快守护不住了……这副鬼样子……拿什么……去守护别人……”

      他想起了自己穿书前对这本“烂书”和“蠢货反派”的各种花式吐槽,想起了原主霍江临那一系列愚蠢恶毒、最终导致众叛亲离、被一剑削头的行径,想起了自己现在这具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生不如死、还特么自带诡异魅香、走路都带勾人特效的破败身体……

      守护苍生?
      这简直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连自己的命运都像落入蛛网的飞蛾般无法掌控,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被那该死的系统、被既定的剧情、被这坑爹的“净世紫莲灵体”玩弄于股掌之间,挣扎求生都已是奢望!

      那曾经在古老祭坛上立下的、光耀如日、掷地有声的鸿愿,此刻在现实无情的映照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而荒诞的、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讽刺剧背景板。

      然而,就在他内心被绝望、无力感和尖锐的自嘲几乎彻底填满的时候,那杆与他心血相连的砝厄长枪,似乎清晰地感应到了主人灵魂深处剧烈波动的负面情绪,以及他体内那因灵体激活而异常活跃、在正道神兵看来或许带着几分“邪异”与“不安定”的诡异气息。

      “嗡……”

      枪身之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云纹符箓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些。一股比刚才更明确、更清凉纯正的浩然正气,如同山间最清澈的溪流,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缓缓地、却坚定不移地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并不霸道强势,没有试图强行压制霍江临体内的痛苦,而是如同最温柔却最坚韧的守护壁垒,坚定地驱散着萦绕在他周围那过于浓腻、带着魅惑意味的异香,并化作丝丝缕缕清凉的细流,尝试着渗透进他狂暴紊乱的经脉与气海,小心翼翼地安抚着那些横冲直撞、几近失控的灵力。

      这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与他体内那灼热撕裂、仿佛要将他彻底毁灭的痛楚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它无法根除那源于生命本源的痛苦,却像是一块投入熊熊烈焰中的万年玄冰,虽然无法扑灭大火,却硬生生地在火海中开辟出了一小片珍贵的、可供喘息的清凉之地,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却足以让他抓住的清明与慰藉。

      霍江临彻底怔住了,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微光。

      他感受着那股无比熟悉的、源自砝厄本源、与他灵魂共鸣的清凉正气,仿佛时空倒流,又回到了十岁那年,在那个苍凉的祭坛上,第一次紧紧握住它时,内心深处涌起的那份沉甸甸的、被信任与被托付的悸动,以及那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守护决心。

      这杆枪……这个他亲手拔出的伙伴……即使在他变得如此不堪,灵魂易主,前途晦暗,甚至可能在未来走向与原书那个蠢货一样邪恶堕落的道路的现在……它依然在试图……守护他吗?

      守护他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无能、配不上昔日誓言的主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他的心防,汹涌地漫上心头,混杂着身体上无法忍受的剧痛、心灵上无处倾诉的委屈、对自身境遇的羞愧难当,以及一丝……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顽强闪烁着的、名为“感动”的暖意。

      他艰难地、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抬起一只不住颤抖的、指缝间还渗着血丝的手,向着砝厄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某种执拗的渴望伸去,仿佛想要隔空触碰那份跨越了时空、不曾背弃的坚守与温暖。

      “砝厄……” 他无声地、用口型念着这个刻入灵魂的名字,眼眶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热,迅速泛红,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与水汽,与满脸的汗水、冰凉的泉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滑落,滴答在身下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是因为太痛了吗?
      痛到连灵魂都在哭泣?
      还是因为,在这无边无际、仿佛永夜般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迷茫中,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实实在在的、不曾背弃他、依旧试图守护他的东西?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原主霍江临。那个最终彻底堕入魔道、与魔族勾结、犯下弑师杀弟滔天罪行的反派。他在一次次月圆之夜的这种非人折磨中,心态是如何一步步被腐蚀、扭曲、直至彻底崩坏的?他握着这杆代表着他最初理想与正道荣光的砝厄时,内心又是何等的矛盾、挣扎与痛苦?是否也曾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在痛苦的深渊中,感受到过这杆枪传来的、最后一丝微弱的慰藉与拉扯?

      或许,原主也并非生来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只是这该死的“净世紫莲灵体”,这每月一次轮回般的、销魂蚀骨的折磨,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旁人异样的目光、自身的绝望与无力感,如同滴水穿石,最终将他心中最后的光明蚕食殆尽,彻底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知晓“剧情”的灵魂,顶着这具同样饱受折磨的躯壳,握着这杆同样坚守正道的枪,在这看似既定的悲剧命运洪流中,又会挣扎着,走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霍江临不知道,也无法预测。

      他只知道,在此刻,在此地,砝厄散发出的这股清凉而纯正的浩然正气,是他在这片令人绝望的痛苦炼狱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浮木。

      他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闭上那双盈满水汽、眼尾绯红的桃花眼,不再一味地抗拒这仿佛没有尽头的痛苦,也不再沉溺于那足以将人吞噬的自嘲和绝望漩涡。他开始尝试着,凝聚起体内那微乎其微的、尚且能被他意志所引导的灵力,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操纵着一艘随时会散架的小船,去小心翼翼地接触、去笨拙地呼应砝厄传来的那股沉稳而浩然的正气。

      如同在漆黑一片、暴风肆虐的死亡之海上,一艘迷失了所有方向的小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调整着残破的风帆,试图去契合、去追随远方那座指引生路的灯塔所散发出的一缕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钻心刺骨的剧痛,灵力每一次细微的、尝试性的流动,都像是在已经千疮百孔的经脉中再次塞进了烧红的刀片,带来新一轮的撕裂感。但他死死咬着牙,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咯”声,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欲,和……某种不愿辜负、不忍玷污这杆沉默长枪此刻默默守护的执拗念想,硬生生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这痛苦的泥沼中坚持着,引导着。

      月光,依旧清冷地照耀着这片隐秘的灵泉。
      泉水中,痛苦蜷缩的绝美少年,与岸边沉默伫立的青银长枪,构成了一幅极其矛盾、却又蕴含着某种震撼力量的画面。

      破碎与坚守,邪魅与正气,绝望与微光,在他身上激烈地碰撞、交织、融合。

      他眉心的紫莲依旧在灼灼燃烧,妖异的异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不去,身体的颤抖与痉挛也未曾有片刻停歇。
      但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在这无声的抗争与呼应中,悄然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承受痛苦的容器,而是在尝试着,以一种极其艰难和笨拙的方式,与这痛苦共存,与体内这股既带来天赋又施加诅咒的力量(哪怕是带来痛苦的力量),以及……与那杆代表着他最初纯净宏愿与誓言的枪,进行着一场沉默的、却关乎未来道路的艰难对话与角力。

      【云妄衣黑化值:40(数值稳定)】

      系统的提示音,这一次,没有再不合时宜地响起。

      远在宗门最边缘、那个简陋外门小院中,正蹙眉打坐的云妄衣,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感受着那阵之前强烈到让他心烦意乱的、带着魅惑的异香,似乎减弱了一丝,变得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而另一种……更令他感到熟悉和本能排斥的、属于霍江临的、纯粹而凛然的、象征着云顶天宫首席大师兄身份的正道气息,却奇异地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他眼中的疑惑与审视更深,心底那份因霍江临而起的、莫名的烦躁感却奇异地平复了些许,只是对霍江临此人的观感,愈发复杂难辨,如同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夜,还漫长得很,距离月落西山,至阴之力衰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霍江临与砝厄,与自身这具躯壳的痛苦,以及与那看似既定命运的抗争,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艰难地引导着体内微薄灵力,去呼应砝厄那浩然正气的时候,他眉心的紫莲印记,那灼灼燃烧的紫色光芒,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暴烈狂放,反而多了一丝……被无形力量净化和约束后的、略显温顺的流转?

      而在他脑海深处,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后方,数据库的最底层,关于“净世紫莲灵体”与“上古正道神兵砝厄”之间可能存在的、相生相克、纠缠不休的隐秘关联记录,悄然闪烁了一下,亮起了微弱的光芒,似乎想要提示什么,却又被某种更高的、来自规则层面的权限,毫不留情地再次封锁、压制,归于沉寂。

      只有一行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系统日志,无声地划过:
      【检测到宿主意志力小幅度提升,与灵魂绑定灵器“砝厄”共鸣度微弱增加。核心人设“风光霁月大师兄”契合度产生隐性波动……关联性分析中……数据不足,暂无法得出明确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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