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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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拍卖也没有客人是什么意思？
茆四九后背一阵发凉，但保洁大姐却忽然捂了捂嘴，有点惊恐地推着车离开，茆四九没追她，眼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这不对。
茆四九又抬头望向走廊的尽头，不安感像是地砖上的纹理一般将他层层缠住，如果这一切都是布置好给他们看的戏码，那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思考了片刻，茆四九握住了面前的门把手。不管怎么样，先带着小白和鹿巡查离开这里才好。
回去的门并不是刚才他出来的门，这个内厅有点大，茆四九甚至有点没把握能快速找到他自己的座位。
“啪嗒”一声，门被打开，茆四九大步走进去，却发现门后并不是刚刚热闹非常的拍卖现场，所有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四下里也寂静无声。茆四九心下一惊，下意识去摸刚刚的门，却只能听到那扇门“啪”的一声关了起来，却再也摸不到。
茆四九背后的凉意更甚，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轻搓了一下，燃起了一小团橙黄色的火焰来，在这个空旷的黑暗空间里显得格外醒目。
一瞬间，茆四九想到了“黑暗森林法则”，冷汗又密密麻麻爬了满背。
但也没办法了，在黑暗中静止就是在等死。
茆四九向前走去，约莫走了十几步，前方的侧面好像出现了一点光亮。茆四九下意识向前一探究竟，没承想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只过了一秒，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温良的手握住，茆四九还没来得及害怕，背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少年声音，“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茆四九背后的冷汗未消，小白接着问道，“哥你看到鹿巡查了吗？”
茆四九摇了摇头，手腕上的力度松开，茆四九回过头看去，小白的耳朵和尾巴都已经蹦了出来，一摇一摇的，看着很高兴。
茆四九没再想下去，带着小白轻手轻脚地接近光亮处，又走了十几步，隐约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的孩子？
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孩子瘦瘦小小的，应该是个妖怪，头上长着一对耳朵，正背对着他们抱膝坐着，远远看去，像是个等待登场的小演员，整场的微弱灯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的身上。
一个搞诈骗的拍卖行，还能弄出来这么多花活儿。
茆四九苦笑了一下，领着小白径直地向前走去。
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但那双耳朵却莫名在抖。终于，经过孩子的身旁时，孩子忽然向他们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带着花纹的脸来。
是一张……猫的脸。
这张脸如果长在一只猫的身上，应该是一只很漂亮的三花猫，开脸很正，左边脸的月牙形的黑色，右脸是黄色，胡须有些杂乱地插在脸颊处，眼睛也是淡淡的琥珀色，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点荧荧的光。
但这张脸下面的身子却是个有手有脚的人身，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脚尖也是并拢着的，当下仓皇无措地抬头，莫名显得十分诡异。
茆四九并不害怕，只是有一瞬间的恍然。怪不得幼时难熬的那几个月，关在他隔壁的妖怪总是要求换监室，怪不得送饭的工作人员见了他总是一脸的嫌恶，怪不得……
案件主办人说他是个令人恶心的小孩。
那时他还没完全学会化形，每次化得不成功就是这么副半人半猫的样子，于是便闹着不肯出门。
但爸妈却觉得他可爱，说美国有个很大的电影公司，叫好莱坞，里面有很多角色都是这样人身猫头，等他长大了就可以去做电影明星，能赚好多钱，每天都能吃上蛋糕。
这个样子，确实只有爸妈会觉得他可爱啊。
茆四九低头看了看这个孩子，陷入了一片沉默的迷茫。
要向他问路吗？他并不觉得这个孩子知道该怎么出去。
要离开吗？去哪里呢？他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四下里寂静无声，孩子忽然伸出了小小的手，扯住了茆四九的一片衣角。
力气很小，像是有风吹过衣袖。
是要他留下来的意思吗？茆四九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
偌大的世间，再没有和他有关联之人，像一根浮草那般，顺着水漂向那眼见不太可能会美好的未来，那时的他，的确想抓住每个来往的路人吧。
“你想离开这吗？”
小白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个空旷的地段显得格外响亮，他走上前来，轻轻捏住了孩子伸出的那只手，顺势将他拉起。
小小的一个人，站起来那对耳朵才堪堪到茆四九的大腿，正错愕地看着身前同样立着一对耳朵的小白。
“走啊，我们带你出去。”
茆四九也愣了，“去哪里？”
黑暗里，小白不知对着谁十分清朗地问道，“哥，你想去哪里？”时光荏苒，茆四九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想要去哪里？
片刻，似乎是两个声音忽然一齐答道，“我想回家。”小白忽然跑了起来，他跑得并不快，但茆四九面前的黑暗却像是时光列车一般迅速倒退，眼前越来越明亮，猛地向前扎过去，方才的黑暗全部
消失在了他的脑后，眼前换成了一片歌舞升平。
拍卖行里还会有这种人满为患的舞厅？
茆四九有些糊涂了，小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正拉着茆四九蹦蹦跳跳的，茆四九本觉得他本想问点什么，但实在是想不起来问题，只得作罢。
舞厅里放着的音乐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风格，似乎唱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之类的词句，茆四九有些奇怪，这些在那个时代不都算是靡靡之音吗？
舞厅里跳舞的人看起来都很陌生，有的还戴着奇形怪状的面具，但不知怎的，似乎每个人都认识茆四九。他穿过人群，已经不自觉地被不同的人拉着跳了好几段舞。其实他不是很会跳舞，但现在好像又会跳了，跟着音乐扭着腰踢着腿，倒是很像样子，像个没事就到舞厅来跳舞的少爷。
“六六！”
舞池中央忽然传来了记忆里熟悉的声音，茆四九循着声音看过去，两个年轻的男女正摘下面具对他挥舞着，面具是那时候很流行的款式，远远看去，他们笑得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年轻又鲜艳。
茆四九不自觉地大步向前迈过去，他们还招着手，茆花冲着他大喊着，“六六，你要去哪？”
去哪呢？茆四九想，他想回家，但有爸妈的地方就是家。
这样想着，他继续向前走，但他心里忘事的感觉更强烈了，在离他们只有十几步的时候，茆黄也对他喊道，“六六，你过得怎么样？”
茆四九愣了愣，下意识回答，“我过得很好啊，领导对我很好，我还有了朋友，还有……”
还有谁来着？
茆四九想不起来了，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于是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忽然看到了一个顶着一双雪白耳朵的……北极狼？
“哥，门在那边。”北极狼这样对他说道，指向了相反的方向，“我们要去找佘远山的，他可能也被这个拍卖行绑架了，你还记得吗？”
拍卖行？佘远山？
茆四九忽然想起来了，方才他还在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有个舞厅，拍卖行好像并不那么需要这种大型社交舞会。
想到这，他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茆花与茆黄的笑脸，贪婪地想要记住这里发生的每一帧画面。
茆花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又对他挥了挥手，“你要活得开心啊，六六！”
茆黄怕茆花站得不够高似的，一把抱起了茆花对着茆四九大声说道，“我儿子化人形真帅啊，和你老爸一样帅！”
茆四九笑了，但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他很希望茆黄抱起的是自己，这样的怀抱，他已经太多年没感受过。
小白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茆四九才轻轻转过了身，向着那扇门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后的音乐还孜孜不倦地响着，已经唱到了“花好月圆，人长久。”
舞厅的门是雕花的象牙色木门，看着古朴精致，开门的一瞬间，茆四九以为自己会回到那个铺满了地砖的走廊，或者是拍卖行门口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但都不是，甜腻的歌声和很多年前的自己被关在了门的另一边，门内却是一场更加激烈的拍卖现场，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兽首人身，台下散落着打翻的桌椅，所有人几乎是发了疯一样地聚在拍卖台上，围着方才熟悉的拍卖员高喊着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话语。
“十年妖晶！”
“五十年！”
茆四九皱了皱眉，这是一场以妖晶为筹码的拍卖，茆四九并不觉得他们是在做什么好事，更不会觉得他们在抢什么好东西，他本能地想拉着小白离开，但紧接着，他听到拍卖员浑厚的声音穿过了层层噪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梧桐街109号，房产，总面积56平，南北通透，两居室。”
茆四九顿了顿，看了过去，拍卖员的眼神温柔和善，正无比生动地描述着住在这里的生活有多么惬意舒适，明明不是高昂的声调，但每句话都如同钝刀子一般划过茆四九的心脏。
那些人，那些过去，还有那个被困在监室里的孩子，都是他穷其一生再不可得之物，但他好像还有机会，有机会捡回那个在漫长岁月里被遗忘了的老宅。
“七十年妖晶！”
拍卖员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道，“还有人出八十年吗？”
八十年吗？茆四九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心脏，它正有力地跳着，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论主人如何选择都要跟随他到最后。
拍卖员温和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催促，台下的人似乎还在高喊，但茆四九已经不太听得清，抬起手腕，他在西装的袖口看到了一根毛。
一根有点硬的白毛。
那不是他的毛，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田园犬的狗毛才这么硬。
茆四九回过头，看到小白立着耳朵在他们进来的门口等着他，正咧着嘴笑得很高兴，这时，拍卖员忽然发问，“勇士们，你们不向前了吗？”
茆四九忽然笑了，即便是猜透他心中所想，当下的光景里，他最想要的，好像还是带小白回家。
于是，在拍卖员若有若无的目光里，茆四九向回走去，转身打开了那扇刚刚代表着前行的门，门打开的一刹那，身后忽然安静了下来，连小白都站在原地没有动，茆四九顿了顿，大步迈了过去。
“哥，往前走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局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