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寄生》逐日弓

4、第四章 消失的同学

　　晏知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金属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响。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几道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她刚才那一下动静，似乎惊动了其他自习的学生。
　　"抱歉。"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顺手把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夜晚十一点的图书馆，只剩下最拼命的那批学生还在坚守。晏知看了眼手机，锁屏上是她设定的期末考试倒计时：14天23小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拧开保温杯喝了口咖啡——已经凉了，但提神效果还在。
　　没关系，苦瓜就要喝苦到爆的咖啡。
　　《高等量子力学》摊开在桌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旁边是她用红笔圈出的重点。
　　手机屏幕亮起，梁开心的消息跳出来：【知知你还在图书馆吗？我刚做完细胞培养，一起回宿舍？】
　　晏知嘴角微微上扬。梁开心是生物系的，也是她在大学里为数不多能聊得来的朋友。她快速回复：【在四楼C区，等你】，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回包里。
　　"同学，要闭馆了。"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晏知转头看见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校工站在她身后，浑浊的眼球在松弛的眼皮下缓慢转动。
　　"好的，马上收拾。"晏知声音平稳，动作却不慢。她合上课本时不小心碰倒了保温杯，咖啡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深色水渍。
　　她正低头整理笔记，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坐在角落的黑框眼镜男生，正在消失。
　　不是离开，不是起身，而是像被擦除的铅笔痕迹一般，从边缘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他的轮廓在空气中模糊、溶解，先是拿笔的右手，然后是肩膀，最后是整个身影，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
　　晏知："......"
　　有没有可能她确实得了精神病，怎么世界突然不正常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男生彻底不见了，和窗外的蓝天融为一体。书桌上摊开的《线性代数》啪地一声合上，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一把。他的书包仍挂在椅背，保温杯还冒着热气，但人已经无影无踪。
　　“小心点，"校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晏知这才发现自己碰倒了保温杯。咖啡泼洒在桌面，深褐色的液体正蜿蜒流向那本无人触碰却自动合上的书。
　　校工用一块泛黄的抹布慢悠悠擦拭水渍，眼皮耷拉着："上一个在这里弄脏桌子的学生……"他忽然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已经退学了。"
　　晏知挑眉反问："经济学院2021级2班，周叙？"
　　校工的手指僵在抹布上。他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近乎撕裂的笑容："你看见他了？"
　　晏知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角落——男生的书包不知何时也消失了，只剩那本《线性代数》孤零零摊在桌上，而原本写满公式的纸页，此刻一片空白。
　　校工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同学，闭馆了。"
　　她抓起书包，再次回头时，她看见——角落的座位干干净净，没有书，没有笔，没有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梁开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马尾辫松散地扎着，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实验顺利？"晏知递过去一张纸巾。
　　"别提了，"梁开心擦了擦汗，"培养皿又污染了，我今晚得重新做。""梁开心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脸色怎么跟被高数蹂躏了三天三夜似的？"
　　晏知犹豫了一下："开心，你认识经济学院那个叫周叙的男生吗？黑框眼镜，总在图书馆四楼装深沉那个。"梁开心皱眉想了想："金融工程那个？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晏知没多说，但心里记下了这个细节。梁开心确实见过这个人，说明不是她的幻觉。
　　回宿舍的路上，梁开心突然压低声音："对了，物理系那个失踪的女生有消息了吗？"
　　晏知脚步没停："哪个？"
　　"就上周那个啊，监控显示她进了实验楼地下室，再也没出来。"梁开心搓了搓手臂，"更诡异的是，她室友都说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晏知心里一沉。上周辅导员确实提到有个学生"因个人原因退学"，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
　　"知知？"梁开心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晏知回过神，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对了，你明天还来蹭我们专业课吗？"
　　"当然啊，作业都写完了。"梁开心一脸莫名其妙，"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我们上周不是说好一起复习吗？"
　　晏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经过食堂旁边的布告栏时，她特意放慢脚步——最新张贴的处分公告上赫然写着：周叙，因旷课超过60学时予以退学处理。日期是今天。
　　她悄悄用手机拍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晏知比平时早半小时到了教室。
　　晨会上通报周叙退学时，晏知特意观察了周围同学的反应。前排两个女生正在传纸条：
　　"听说是偷实验室器材被抓了？"
　　"不对，我表姐在教务处看到的是心理评估不合格..."
　　"可昨天他还..."
　　写字的女生突然愣住，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奇怪，我昨天要说什么来着？"
　　晏知攥紧了钢笔——他们的记忆正在被覆盖，但不像梁开心那样彻底消失。
　　"晏知！"班长周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微观作业借我抄一下呗，昨晚打游戏忘了写。"
　　晏知把作业本递过去，目光扫过梁开心常坐的空座位："梁开心今天没来？"
　　周毅一脸茫然："谁？"
　　"生物系的梁开心，经常来蹭我们课那个。"晏知声音平静，但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笔。
　　周毅翻开点名册："没有这个人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晏知没再追问，只是默默收回作业本。下课铃一响，她就直奔生物实验楼。
　　"请问梁开心在吗？生物技术专业的。"晏知拦住一个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女生。
　　女生警惕地看着她："不认识。你是哪个系的？"
　　晏知正要再问，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走了过来："同学，有什么事吗？"
　　胸牌上写着"生物系主任林老师"。晏知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指节处隐约可见青筋凸起。
　　"我找梁开心，她..."
　　"没有这个人。"林老师打断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晏知，"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需要去医务室吗？"
　　晏知后退半步，暗自打开手机，霎时一顿，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可能是我记错了，打扰了。"
　　离开生物楼，晏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机屏幕亮起，这个每天准时在实验室拍培养皿照片给她看的人，不可能突然失联，她打开相册。去年秋游的照片里，她和梁开心的合影上，梁开心的部分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色块。
　　晏知深吸一口气，打开通讯录——梁开心的号码消失了。微信聊天记录里，昨天的对话也不见了。
　　"因为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晏知抬头，看见校工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拖把。
　　"她在图书馆地下二层。"校工低声说，"走消防通道，别乘电梯。"
　　晏知盯着校工浑浊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平静地问："为什么帮我？"
　　校工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游戏要公平才好玩，不是吗？"
　　说完，他拖着拖把慢慢走远，哼着一首走调的老歌。
　　晏知坐在长椅上，把目前的信息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周叙和物理系女生都符合"凭空消失+记忆抹除"模式，校工的反应证明她知晓内情，唯独她的记忆未被影响——这恐怕不是幸运。
　　天色渐暗，晏知决定去图书馆一探究竟。她不是莽撞的人，但梁开心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消防通道的门果然没锁。晏知打开手机闪光灯，小心地向下走。地下二层的走廊尽头，一扇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亮。
　　晏知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梁开心被钉在墙上，胸口插着一把美工刀，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墙上浮现着血红色的字迹：【游戏进度87% 世界观破解失败玩家E-7719即将被回收】
　　"别过来..."梁开心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般的颤音，梁开心的嘴唇蠕动着，"玩家...编号..."
　　刀身在虚实之间不断切换形态。
　　"听着..."梁开心的瞳孔突然聚焦，像是用尽最后力气突破某种控制，"系统会重置记忆...只有接入者...能保留..."她的身体又透明了几分，"手环...用我的权限码..."
　　话音未落，她的左手突然炸开成无数蓝色光点，其中几个光点凝聚成"E-7719"的编号，在空中闪烁两秒后
　　一个金属手环装置滚到她脚边，捡起来时虚拟屏幕在空中展开：【检测到潜在新玩家】【身份验证：NPC-TY-9942】【是否接入系统？】
　　晏知蹲下身，捡起那个装置。她看了眼墙上越来越透明的梁开心，又看了看手中的装置。
　　吼—，甚至连个用户条款都没有。
　　但现在别无选择，"接入系统。"她按下了【是】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