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寄生》逐日弓

3、第三章 两界锚点

　　广播声停止的瞬间，周州突然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被看不见的线提起的木偶。
　　"我去图书馆。"她背对着晏知说，声音里那种甜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机械般的单调，"你留在宿舍。"
　　晏知保持着空洞的眼神，缓慢地点头。直到周州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放松面部肌肉，那个诡异的微笑终于从脸上褪去。
　　"呼——"她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比考试还累。"
　　窗外，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血色。晏知看了眼手机，17:30，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她迅速从床底掏出铁盒，红色门禁卡已经冷却下来，但边缘仍然泛着淡淡的红光。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用？"晏知轻声问，指尖小心地触碰卡片表面。一瞬间，她的视野突然扭曲，宿舍墙壁如融化的蜡一般流动，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线缆。
　　"嘶——"晏知猛地缩回手，幻象立刻消失。她盯着那张卡，心跳如鼓。看来这东西能短暂地撕开这个世界的伪装。
　　宿舍门突然被敲响，三下，停顿，再两下。晏知迅速将门禁卡塞进口袋，顺手抄起桌上的水杯。
　　"谁？"
　　"查寝。"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
　　晏知皱眉。学校查寝从来都是生活老师带着女学生干部，而且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徐然站在门外，学生会徽章在他胸前闪着冷光。
　　"请开门，"他说，嘴角挂着那种标志性的微笑，"我们需要检查违规电器。"
　　她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徐然突然凑近猫眼，瞳孔诡异地放大，几乎填满整个眼眶。
　　"晏知同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口袋里的门禁卡开始发烫。晏知摸到收音机，鬼使神差地按下开关。
　　"滋啦......规则四：当被非人存在识破伪装时，立即寻找最近的反光表面......"
　　徐然开始撞门，力道大得让门框簌簌落灰。晏知转身冲向卫生间，锁上门的同时打开了水龙头。镜面上很快蒙上一层水雾，她用手掌胡乱擦出一片清晰区域。
　　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镜子里，晏知的倒影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它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然后指向镜子下方。晏知低头，发现洗漱台边缘刻着一行小字：「安全时间：18:00-18:30 三教404」
　　水龙头突然喷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晏知关掉水，再看镜子时，倒影已经恢复正常。门外一片死寂，徐然不知何时离开了。
　　18:05分，晏知站在三教404门口。整栋教学楼安静得反常，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锈蚀的金属框架。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教室里空无一人，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写满了"不要相信"，字迹凌乱得像是在极度恐慌中写下的。讲台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磁带正在缓慢转动。
　　晏知走近，发现录音机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你还没有被同化。三教每晚18:15会出现安全通道，但必须先完成以下步骤：
　　1. 找到教室里不存在的第45张课桌
　　2. 在桌面上写下你看到的第一个规则
　　3. 等待回应」
　　"不存在的课桌？"晏知环顾四周，教室里明明只有44张桌椅。她数了三遍，确认无误。
　　"44，四四......"晏知恍然大悟。她快步走向那个位置，果然在四排四列的桌肚里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第45张课桌就是你的影子」
　　夕阳西斜，晏知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墙上。她移动位置，让影子覆盖讲台边缘——那里立刻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课桌"轮廓，像是用荧光笔勾勒出来的。
　　晏知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在"桌面"上写下食堂看到的第一条规则：「禁止浪费食物」。字迹闪着微弱的蓝光，几秒后消失不见。
　　教室里的温度突然下降。黑板上那些"不要相信"的字迹开始蠕动，重组为一串新的文字：
　　「你已获得一次提问机会」
　　晏知咬了咬嘴唇："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字迹再次变化，黑板上扭曲的字迹最终定格成一个坐标：「B1-07」。晏知盯着这串字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红色门禁卡。突然，她发现自己的影子还停留在讲台边缘——明明她已经退后了两步。
　　影子在灯光下微微颤动，像一张被拉扯的黑色薄膜。
　　"提问机会用完了，"晏知对着空气说，"现在该付门票了？"
　　教室里的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开始以诡异的频率闪烁。在明灭的光线中，晏知看到自己的影子缓缓立了起来，变成一道人形剪影。
　　红色门禁卡在晏知掌心剧烈发烫，烫金的「B1-07」渗出铁锈般的血珠。影子化作的人形剪影正从讲台向她爬来，所经之处的黑板、课桌都扭曲成数据流般的噪点。
　　"门票是我的影子？"晏知冷笑一声，突然抄起录音机砸向窗户。"哗啦"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在夕阳下折射出无数个「B1-07」的倒影——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旧实验楼。
　　剪影发出高频嘶叫，晏知趁机翻窗跃出。坠落的瞬间，她看到徐然站在楼下，脖颈以非人的角度扭转着，机械瞳孔缩成针尖："他们重启了食堂......"
　　地面突然变成粘稠的血色沼泽。晏知在下沉中举起门禁卡，卡面折射的光斑竟在虚空中烧灼出一个洞口。她挣扎着爬进去，摔在一条漆黑的走廊里——这里墙皮完全剥落，裸露的金属框架上爬满脉动的黑色线缆，像某种生物的血管。
　　"你果然来了。"
　　阴影里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半边脸是腐烂的皮肉在摇摇欲坠，半边脸是裸露的头骨——是校医院辞职的李医生，白大褂口袋别着生锈的听诊器。
　　"原生觉醒者都会找到锚点。"李医生右手递来一把手术刀，"但出去需要代价，诶？你体内有他们的标记啊。"
　　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整条走廊开始倾斜。晏知看到走廊尽头有扇标着「B1-07」的金属门，门缝里渗出荧蓝色液体，那是......
　　"意识洪流的薄弱点。"李医生突然按住自己开裂的太阳穴，"系统在修补漏洞！快走！"
　　天花板突然砸落，徐然从破洞跳下来，机械臂"咔嗒"变形为刀刃："规则......是陷阱......"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红色门禁卡。"
　　李医生的手术刀精准刺入徐然后颈的接口处。荧蓝液体喷溅中，晏知冲向金属门，手中的卡突然熔化成血水，那根"姜丝"疯狂跳动，此刻正在她掌心蠕动成钥匙形状。
　　门开的瞬间，李医生被从地底钻出的黑色线缆缠住双腿。"记住！"她最后喊出的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现实世界也有。"
　　门内十二块屏幕环绕着中央的黑色漩涡。每块屏幕都显示着不同场景：食堂阿姨在剁肉、周州对着镜子梳头、苏雨躺在床上磨牙——右下角都标着【NPC-XXX】的编号。
　　漩涡边缘开始塌缩。晏知纵身跃入时，徐然残破的机械手突然抓住她脚踝。他嘴角淌着荧蓝液体，瞳孔里闪过最后一行字：【锚点外仍有锚点】
　　剧痛撕裂意识的瞬间，晏知看到漩涡深处浮现锈河大学的轮廓——而实验室的屏幕上，所有NPC同时转头，对她露出完全一致的微笑。
　　——
　　中午的食堂喧闹如常。晏知盯着餐盘里的红烧肉，肉皮上黏着一根蜷曲的毛发。
　　晏知猛地抓住身边一同学的手腕——温暖的，有脉搏。那位同学被她吓得后退半步："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
　　"今天几号？"得到回复后晏知松开手。她在那个世界度过了三天，现实时间却只过去了几分钟。摸向口袋，红色门禁卡已经消失，但指尖粘着一根蜷曲的"姜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碳化。
　　她转身去了学校学籍档案室。
　　"周州？"档案室老师推了推眼镜，"经济学院2021级2班，上学期就退学了。"
　　电脑屏幕上，学生档案里的周州照片灰暗失真。晏知注意到她的学号被标红，备注栏只有简短的【实验事故】。
　　"那徐然呢？学生会那个。"
　　"徐然？"老师突然咳嗽起来，"同学，你是不是记错了？学生会从来没有......"
　　走廊公告栏玻璃反射出晏知苍白的脸。她盯着上面最新张贴的处分公告：【物理系晏知违反实验室安全条例，予以警告处分】——日期是她"回来"的第二天。
　　午夜，手电筒光束照亮锈蚀的「B1-07」门牌。晏知撬开配电箱，里面蜷缩着一只死去的黑猫，尸体上缠满黑色线缆。线缆连接着墙壁，随她的呼吸频率微微脉动。
　　"果然还在。"她拽出线缆的瞬间，整面墙渗出荧蓝液体，浮现出十二块半透明屏幕。第三块屏幕里，周州正在图书馆四楼机械地擦拭书架，脖颈后有金属管反光。
　　晏知用美工刀划破掌心，血滴在屏幕上的瞬间，周州突然转头："你带不走我们。"她的声音隔着次元壁传来，"被锚点标记的人......"
　　整面墙突然剧烈抽搐，黑色线缆如活物般缠住晏知手腕。她咬牙将刀尖刺进墙壁最脆弱的接缝处，暗红液体喷溅中，所有屏幕同时闪现同一行字：
　　【现实世界加载进度92%】
　　线缆突然全部断裂，屏幕开始消失。晏知后退时，在墙角发现了徐然的机械指节——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规则五：不要相信醒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