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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调香逢君 ...

  •   驿馆后园的晨雾总带着点琉砂花的清苦香,像被露水浸过的锦缎,软乎乎地裹着满园的淡紫花瓣。天刚亮透没多久,石板路上还沾着湿痕,靠近花丛的地方,能看见细碎的晶粉反光——是昨夜风大,把星姝之前撒在木牌上的琉砂晶粉吹了些出来,沾在花瓣和石缝里,遇着晨光就泛着淡紫的微光。

      月尘是被院外的扫叶声吵醒的。他披了件薄衫走到窗边,就看见书砚拿着竹扫帚,小心翼翼地扫着琉砂花瓣,怕扫太用力把晶粉蹭掉。“别扫那边,”月尘隔着窗喊,“留些花瓣在石桌上,好看。”

      书砚抬头笑了:“皇子是怕九公主来的时候,看不见好看的花吧?”说着就把竹扫帚挪到另一边,专扫落叶,把花瓣都留在石桌和石阶上,像铺了层淡紫的碎绒。

      月尘耳尖泛红,没接话,转身去整理书案。案上还放着昨晚从宫宴带回来的枣泥糕,用帕子包着,还带着点余温,旁边是星姝送的“秋宁”香瓷瓶,淡紫瓶身的星点纹在晨光下看得真切。他把瓷瓶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清甜的香气混着窗外的琉砂花香,让人心头发暖。

      刚把《墨梅诗钞》摊开,想接着读昨晚没看完的诗,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画屏的声音:“七皇子,我们公主来了,还带了调香的东西呢!”

      月尘赶紧放下书,快步走到门口。晨雾还没散尽,星姝提着个竹编提篮,走在石板路上,淡绿色的宫装裙摆扫过花瓣,带起几片淡紫,像有蝴蝶跟着飞。她发间别着两朵新鲜的“早琉”花瓣,比“晚琉”小些,颜色更浅,沾着的露水还没干,落在发梢像碎钻。

      “怎么这么早?”月尘迎上去,想帮她提提篮,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怕碰着她的手。

      “母妃说晨露没散的时候,琉砂花瓣最香,”星姝把提篮放在石桌上,打开来——里面摆着一套调香工具:白玉杵磨得光滑,青釉瓷碗边缘描着细银纹,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淡紫瓷瓶,瓶底都刻着极小的星点纹,和送他的药瓶、“秋宁”香瓶一模一样。最底下是个竹筛,装着刚采的琉砂花瓣,有“早琉”也有“晚琉”,还有一小袋晒干的桂花,用棉纸包着,透着点金黄。

      “你要在这里调香?”月尘看着石桌上的工具,又看了看周围的琉砂花丛,“这里风大,会不会吹跑香味?”

      “不会,”星姝笑着从提篮里拿出块淡青竹帘,“我让画屏带了竹帘,挂在石桌周围,就能挡住风了。”说着就喊画屏帮忙,两人把竹帘系在周围的石柱上,围成个小角落,晨雾被挡在外面,里面只剩琉砂花的香和晨光的暖。

      画屏挂好竹帘,就站在外面帮忙递东西,笑着说:“公主为了调这香,昨天特意去琉砂园采了一早上的花,还让御膳房留了桂花,说要选最香的。”

      星姝耳尖泛红,轻轻拍了下画屏的胳膊:“别胡说,我就是觉得驿馆的香不好闻,想调些新的。”话虽这么说,却从竹篮里拿出块布,铺在石桌上,把白玉杵和青釉瓷碗摆得整整齐齐,动作细心得像在摆弄宝贝。

      月尘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木牌——木牌上的晶粉还亮着,和星姝发间的花瓣颜色一样。“要我帮忙吗?”他轻声问,“比如捣花瓣什么的,我力气大些。”

      “好啊,”星姝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笑,“不过得轻些,花瓣脆,捣太狠会碎成渣,香味就散了。”说着就把竹筛里的“晚琉”花瓣倒进青釉瓷碗里,“先捣‘晚琉’,它的香更清苦,是底子;等会儿再加‘早琉’和桂花,甜香能压一压苦,更顺口。”

      月尘拿起白玉杵,入手温凉,杵头磨得圆润,不会划伤瓷碗。他学着星姝的样子,把杵放在花瓣中间,轻轻转动手腕。可力气没掌握好,刚转了两下,就有几片花瓣被杵尖挑起来,落在石桌上。

      “慢些,”星姝赶紧伸手按住瓷碗,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帮他调整力道,“手腕别太用力,像揉面团那样,轻轻转。”她的手带着点微凉,覆在月尘手背上时,两人都顿了顿,月尘的手腕瞬间僵住,连呼吸都轻了些。

      星姝也察觉到不妥,赶紧收回手,耳尖泛红,低头假装整理花瓣:“你看,这样转,花瓣就不会飞出来了。”

      月尘按她教的方法,慢慢转动白玉杵,果然稳了很多。花瓣在杵下渐渐变软,渗出淡紫的汁液,清苦的香气慢慢散开来,混着周围花丛的香,更显浓郁。“这样就对了,”星姝笑着说,“你学得还挺快,比宫里的小太监学得好。”

      “宫里也有人学调香?”月尘好奇地问,杵的动作没停。

      “嗯,母妃宫里有几个宫女学,”星姝拿起片“早琉”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不过她们总急着求快,捣出来的花瓣要么太碎,要么没出汁,香味就差些。调香得慢,像熬汤一样,得等香味慢慢透出来。”

      月尘点点头,看着碗里的花瓣渐渐变成淡紫泥状,忽然说:“这香,你想叫什么名字?”

      星姝愣了愣,指尖捏着“早琉”花瓣,没立刻回答。晨光照在她发间的花瓣上,露水折射出微光,她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叫‘逢君’好不好?遇见你之后才想调的香,就叫这个名字。”

      “逢君……”月尘重复了一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他看着星姝的侧脸,她正低头把“早琉”花瓣放进碗里,耳尖泛着粉,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些,“好,这个名字好听。”

      星姝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放花瓣的动作,指尖偶尔碰到碗沿,发出轻响,和白玉杵转动的声音混在一起,像首软和的小曲子。画屏在竹帘外笑着说:“公主昨天想了一晚上名字,说要配得上七皇子,现在总算定了。”

      “画屏!”星姝赶紧喊住她,脸更红了,“再胡说我就不让你跟着来了。”

      画屏笑着应了声“不说了”,就退到更远的地方,帮书砚整理刚送来的点心——是御膳房做的桂花糖糕,用个白瓷盘装着,还冒着热气。

      月尘看着星姝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事,我觉得‘逢君’很好,比北墨那些‘寒梅香’‘松雪香’好听多了。”

      星姝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惊喜,又赶紧低下头,把晒干的桂花倒进碗里:“桂花能让香味更甜些,也能留得更久。母妃说,好香要像好情分,得经得起时间,不能一吹就散。”

      月尘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白玉杵顿了顿,又赶紧继续捣:“那这‘逢君’香,能留多久?”

      “至少能留半个月,”星姝说,“我加了晶粉,就是上次给你木牌用的那种,能让香味定住,不容易散。”她从竹篮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细碎的琉砂晶粉,淡紫色的,在晨光下闪着光,“我多放了些,这晶粉性子特别,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月尘没问是什么用场,只是看着她把晶粉一点点撒进碗里,动作轻得像怕惊着香味。晶粉一进碗,原本清苦的香里就多了点甜,变得更温润,像把晨雾和阳光都揉进了香里。

      “好了,现在要慢慢捣,让晶粉和花瓣融在一起,”星姝说着,就接过月尘手里的白玉杵,自己捣了起来,“你歇会儿吧,捣了这么久,手该酸了。”

      月尘坐在旁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她低头时,发间的“早琉”花瓣会垂下来,挡住一点眉眼,白玉杵在她手里转得很稳,碗里的香泥渐渐变成均匀的淡紫色,香气越来越浓,裹着整个竹帘围起来的小角落。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北墨的政斗,没有刺客的追杀,只有琉砂花的香,和眼前调香的人。

      书砚这时端着桂花糖糕走进来,放在石桌上:“皇子,九公主,刚从御膳房取来的,还热着,你们尝尝。”他看着碗里的香泥,笑着说,“这香真好看,像琉砂花变成了泥,闻着也香,比驿馆的熏香好闻多了。”

      “等调好了,分你一小瓶,”星姝抬头说,“放在你房里,能防虫,还能睡得香。”

      书砚赶紧道谢,又退了出去,顺便帮他们把竹帘拉得更拢些,挡住外面的风。

      星姝捣了会儿,就把香泥倒进几个小瓷瓶里——都是淡紫色的,瓶底刻着星点纹,和之前送月尘的“秋宁”香瓶一模一样。她倒了两瓶,递给月尘一瓶:“这瓶给你,放在床头,想我的时候……想闻香味的时候,就打开闻闻,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月尘接过瓷瓶,指尖碰到瓶身的星点纹,和他腰间木牌上的晶粉颜色一致。他打开瓶盖,“逢君”的香飘出来,比“秋宁”更浓些,却不冲鼻,清苦里带着甜,像他们相遇的这些日子,有惊有喜,却都是暖的。“谢谢,”他轻声说,把瓷瓶贴身藏进衣襟,和“秋宁”香放在一起,“我会好好收着,每天都带在身上。”

      星姝看着他把瓷瓶藏好,嘴角忍不住向上扬,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倒剩下的香泥:“我留一瓶,另一瓶给画屏,还有一瓶送母妃,让她也尝尝。”

      两人又坐了会儿,吃了块桂花糖糕,甜香混着“逢君”的香,让人心头发暖。星姝想起母妃还在等她回宫汇报宫宴的事,就起身说:“我该回去了,母妃还等着我呢。”

      月尘跟着站起来,帮她收拾调香工具,把白玉杵和青釉瓷碗放进竹篮里:“路上小心,让画屏多扶着你,石板路滑。”

      “知道了,”星姝点头,走到竹帘边,又回头看他,“明天我再来看你,带你去逛琉国的集市,那里有卖好看的小玩意儿,还有你没吃过的糖画。”

      “好,”月尘笑着说,“我等你。”

      星姝跟着画屏走了,淡绿色的宫装裙摆扫过石板路上的花瓣,带起几片淡紫,落在月尘的脚边。他捡起花瓣,夹进《墨梅诗钞》里,和之前宫宴带回来的秋英花瓣挨在一起,书页上的墨字“疏影横斜水清浅”,和“逢君”的香混在一起,竟觉得格外相配。

      回到西厢房,月尘把“逢君”香瓶拿出来,放在书案上,和“秋宁”香、木牌、墨玉摆在一起。他看着这些东西,想起星姝调香时的样子,想起她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微凉,想起她说起“逢君”时的耳红,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他拿起白玉杵,上面还沾着点淡紫的香泥,放在鼻尖闻了闻,“逢君”的香还在,像星姝没走一样。他把杵擦干净,放进抽屉里,想着下次星姝来,还能一起调香,或许可以学调别的香,比如桂花味的,或者墨梅味的,像北墨的冬天。

      而此时的凝香殿里,星姝刚把“逢君”香送给母妃星婉。星婉拿着瓷瓶,闻了闻,笑着说:“这香调得好,清苦里带甜,像极了你和七皇子的样子。”她看着星姝泛红的耳尖,“你呀,心思都写在香里了。”

      “母妃,”星姝娇嗔着说,“我就是觉得好闻,才送您的。”

      星婉笑着点头,把瓷瓶放在调香架上,和其他香瓶放在一起:“这香留得久,好好收着,以后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她顿了顿,又说,“七皇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你多照顾他些,不过也要注意分寸,毕竟他是北墨的质子。”

      星姝点头,坐在母妃身边,说起宫宴上的事,没提留任的争议,只说月尘很开心,还夸她调的香好闻。星婉听着,偶尔点头,眼底带着笑意,知道女儿心里有了人,只是没点破。

      画屏站在旁边,看着星姝手里的“逢君”香瓶,笑着说:“公主今天调香的时候,七皇子可紧张了,捣花瓣都不敢用力,怕把花瓣捣坏了,样子可可爱了。”

      星姝耳尖更红,轻轻拍了下画屏的胳膊:“别再说了,再说是要罚你的。”

      画屏笑着应了,没再说话,心里却想着,公主和七皇子真是般配,连调香都这么默契。

      这一天,驿馆的琉砂花还在开着,“逢君”的香从月尘的房里飘出来,混着满园的花香;凝香殿的调香架上,新添的“逢君”香瓶闪着淡紫光,和其他香瓶摆在一起,像藏了个关于相遇的秘密。月尘坐在书案前,拿着《墨梅诗钞》,闻着“逢君”的香,心里盼着明天快点来,能和星姝一起逛集市,看她喜欢的小玩意儿,尝她推荐的糖画;星姝坐在凝香殿的窗前,看着手里的“逢君”香瓶,想着明天要给月尘买什么小玩意儿,要带他吃最好吃的糖画,眼底满是期待。

      夜色渐浓,琉国皇城的灯亮了起来,驿馆的琉砂花在灯下泛着淡紫的光,凝香殿的调香架上,“逢君”的香还在慢慢散着。两人都怀着浅浅的期待入睡,梦里,都是琉砂花的香,和彼此温柔的笑意,还有那瓶名为“逢君”的香,像根细细的线,悄悄把他们的命运缠在一起,等着未来慢慢收紧。

      而藏在细节里的伏笔——多放的琉砂晶粉、刻着星点纹的瓷瓶、留香长久的“逢君”香,也像种子一样,在他们的命运里扎下根,等着某天,长成连接古代与未来的羁绊,只是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香、这晶、这瓶,会在很久以后,变成宇宙里最珍贵的“星轨时核”,承载着他们跨越时空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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