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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药石书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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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后园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尽,就被风揉成了细碎的纱,裹着琉砂花的清苦香,漫过青石板路,落在西厢房外的小圃里。那圃是书砚上个月开垦的,专门用来种些常见的草药,如今已冒出不少嫩绿的芽,混着几株开着淡蓝小花的野草,倒也热闹。
月尘刚推开窗,就看见星姝提着个竹编篮站在圃边,穿了件淡绿色宫装,裙摆绣着细白的草药纹——是她特意让针线房绣的,说这样认草药时“看着亲近”。她发间别着朵白色的“素心兰”,是今早从凝香殿的花圃摘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走得近了,能闻到兰香混着草药的淡苦,格外清爽。
“你怎么这么早?”月尘快步走过去,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竹篮上——篮里铺着层淡青布,放着七八种草药,有的带着根须,有的只留枝叶,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瓷臼,“这是……你要教我认的草药?”
“嗯,”星姝蹲下来,把竹篮放在圃边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株草药,“这是‘琉心草’,琉国特有的,叶子像心形,掐开有淡紫汁液,能治刀伤,上次你被刺客划伤,母妃的药膏里就有它。”她把草药递到月尘面前,指尖捏着叶子边缘,“你闻闻,有股清苦的香,和琉砂花的香不一样。”
月尘凑近闻了闻,果然是清苦的,却不冲鼻,反而让人清醒。他学着星姝的样子,轻轻掐了点叶子,汁液淡紫,沾在指尖有微凉的触感。“真的有淡紫汁,”他有些惊讶,“北墨的止血草都是绿色汁液,没见过这样的。”
“琉国的草药好多都带颜色,”星姝又拿出一株带藤蔓的草药,“这是‘桂叶藤’,叶子像桂叶,藤能编绳,花能安神,晒干了泡在茶里,夏天喝最舒服。”她说着,从篮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晒干的桂叶藤花,淡黄色的,“这是我去年晒的,你拿些放在书案上,看书累了闻闻,能醒神。”
月尘接过布包,花香清淡,混着刚才琉心草的苦香,竟格外和谐。“你想得真周到,”他笑着说,“我在北墨时,看书累了只能喝茶,哪有这么好的东西。”
“那以后我多给你带些,”星姝说着,又拿出几种草药:有叶子带星点纹的“星点蕨”,汁液能做颜料;有开着小白花的“素心草”,能治头疼;还有根茎粗壮的“墨根”,煮熟了能补身体。每种草药她都讲得仔细,从样子到用途,再到怎么采摘、怎么保存,连哪些草药不能一起用都说得明明白白。
月尘听得认真,还从书房拿了纸笔,把每种草药的样子简单画下来,旁边标注用途。他画得不算好,却很仔细,星姝凑在旁边看,看到他把琉心草的叶子画成了圆形,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么圆的琉心草,是心形,像这样。”她伸手拿过笔,在他画的叶子旁边,轻轻画了个小巧的心形,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细细的墨痕。
月尘看着她画的叶子,又看她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素心兰上,露珠闪着光。“我画得不好,”他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画得像。”
“慢慢学就好,”星姝把笔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了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她赶紧收回手,耳尖泛红,“你看清楚,琉心草的叶子尖是圆的,边缘有细齿,不是光滑的。”
月尘点点头,按照她的说法重新画,这次画得像多了。星姝看着,眼里满是笑意:“对,就是这样,你学得真快。”
两人蹲在圃边,认完草药已经快中午了。画屏这时提着食盒过来,里面是御膳房做的绿豆糕和冰镇酸梅汤:“公主,七皇子,该歇会儿了,这酸梅汤是刚冰好的,解暑。”
“正好渴了,”星姝接过食盒,放在石桌上,给月尘倒了碗酸梅汤,“你尝尝,加了桂花蜜,不那么酸。”
月尘喝了口,酸中带甜,还带着桂花的香,瞬间解了认草药的乏。“好喝,”他说,“比北墨的酸梅汤多了点甜香。”
“母妃教我做的,”星姝拿起块绿豆糕,咬了口,“下次我教你做,很简单,用新收的绿豆,加些桂花蜜,蒸出来又软又甜。”
“好啊,”月尘点头,“等下次我们一起做。”
吃完点心,星姝提议去书房教月尘写北墨文字:“你教我认草药,我教你写北墨字,公平吧?”
“公平,”月尘笑着应,“正好我书房有新磨的墨,是北墨带来的松烟墨,比琉国的墨香更浓。”
两人走进书房,书案上已经铺好了纸,是星姝上次带来的雪浪笺,纸角有极小的星点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月尘研开墨,墨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草药香,格外清雅。“我们先写简单的字,”月尘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月”字,“这个是‘月’,我的名字里有这个字。”
星姝凑在旁边看,手指跟着笔画在空中划:“这个字真好看,像弯弯的月亮。”她接过笔,学着月尘的样子写,刚开始写得歪歪扭扭,后来慢慢好些了。“我写得不好看,”她有些沮丧,“比你写的差远了。”
“慢慢来,”月尘坐在她身边,帮她调整握笔姿势,“握笔要稳,手腕别太用力,像你调香时捣花瓣那样,轻些。”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帮她调整角度,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星姝的手腕微微发僵,却没躲开,只是小声说:“知道了。”
在月尘的指导下,星姝慢慢写好了“月”字,虽然不算完美,却比之前工整多了。“你看,这样就好,”月尘笑着说,“你很有天赋。”
星姝的脸颊泛红,又写了几个简单的字,“星”“花”“草”,都写得越来越顺手。“接下来写你的名字吧,”月尘说,“我的名字是‘月尘’,先写‘尘’字。”他在纸上写了个“尘”字,笔画简单,却透着股温润。
“‘尘’,”星姝跟着念,接过笔,在纸上写起来。她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写完后,又在旁边写“姝”字,故意把“姝”字往“尘”字旁边挪了挪,两个字挨得极近,像依偎在一起。
月尘看到,心跳莫名快了些,指着两个字说:“你怎么把‘姝’字写得这么近?”
星姝低下头,假装整理纸角,小声说:“这样……这样好看,两个字在一起,不孤单。”
月尘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嗯,好看,”他轻声说,“以后我们写名字,都挨在一起。”
星姝抬头看他,眼里亮闪闪的,像盛了琉光星:“真的?”
“真的,”月尘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了“月尘”和“星姝”,两个名字挨在一起,墨字在雪浪笺上,竟格外相配,“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星姝看着,嘴角忍不住向上扬:“好看,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两人坐在书案前,一起写北墨文字,从名字写到简单的诗句,比如“风送花香”“香里遇君归”,星姝写得越来越熟练,偶尔写错,月尘就笑着纠正,帮她擦掉重写。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纸上,映出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像要融在一起。
书砚这时进来,给炉子里添了些沉香:“皇子,九公主,这沉香是上次张大人送来的,能安神,写起字来更静心思。”
“谢谢书砚,”星姝笑着说,“这沉香真好闻,比宫里的沉香更淡些。”
“这是北墨的水沉香,”月尘说,“母妃以前很喜欢,说它的香不冲,能让人静下来。”
“难怪你写的字这么好,”星姝说,“原来有这么好的沉香陪着。”
书砚退出去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轻声交谈。星姝写累了,就靠在椅背上,看着月尘写字,他的侧脸在阳光下,轮廓柔和,握笔的姿势好看,墨字在纸上流淌,像有生命。
“你写的诗真好,”星姝看着他写的“愿携君手,共看星垂”,小声说,“比宫里先生写的诗更有心意。”
“是写给你的,”月尘放下笔,看着她,“只有写给你的诗,才会有心意。”
星姝的脸颊瞬间红透,赶紧低下头,用手拢了拢发间的素心兰:“你……你别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月尘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从遇到你开始,我写的每一句诗,都是为你写的。”
星姝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湿润,却笑着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夕阳西下时,星姝要回宫了。月尘送她到驿馆门口,她从袖中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桂叶藤花:“这个你放在书房,看书累了闻闻,能醒神。还有这个,”她又拿出张纸,上面是她写的“尘”和“姝”,两个字挨在一起,“我写得不好,你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月尘接过布包和纸,小心地放进衣襟里,“我会好好收着,放在书案上,每天都能看到。”
“那我走了,”星姝说,转身跟着画屏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月尘挥了挥手,“明天我再来,教你做绿豆糕。”
“好,我等你,”月尘挥手回应,看着她的淡绿色裙摆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书房。
回到书房,月尘把星姝写的纸放在书案上,和他写的放在一起,两个“尘”字和“姝”字挨在一起,像两对相爱的人。他又把桂叶藤花放在香炉边,香里混着草药的香,格外安心。
书砚端来晚膳时,见他看着纸笑,笑着说:“皇子今天心情真好,九公主教您认草药,还教您写北墨字,真是般配。”
“嗯,”月尘点头,“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写的字也好看。”
“老奴看九公主对您是真上心,”书砚说,“特意带了草药来教您,还带了您喜欢的酸梅汤,心思细得很。”
月尘心里暖烘烘的,拿起筷子,觉得今天的饭菜比平时更可口些。他想起白天认草药时的互动,想起教写字时她故意把名字挨在一起,想起她泛红的耳尖,心里满是细碎的甜。
而此时的凝香殿里,星姝正和母妃星婉说起教月尘认草药的事:“我教他认了琉心草、桂叶藤,他学得可认真了,还画图记下来,就是刚开始把琉心草画成了圆形,可好笑了。”
星婉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喜欢就好,不过要记得分寸,他毕竟是北墨质子。”
“我知道,”星姝点头,心里却想着明天教月尘做绿豆糕的事,要带新磨的绿豆,还要带桂花蜜,一定要做得又软又甜。她拿起桌上的纸,上面是她写的“尘”和“姝”,两个字挨在一起,嘴角忍不住向上扬——她知道,这两个字,会像他们的心意一样,永远挨在一起,不分开。
书房里,月尘看着星姝写的字,又看了看窗外的草药圃,月光落在圃里的琉心草上,像撒了层银粉。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句“药石知意,笔墨含情”,放在星姝写的字旁边,墨香混着草药香,在夜里慢慢散着,像藏了个甜甜的秘密,等着明天继续。
而那纸角的星点纹,和星姝教认的琉心草,像两颗小小的种子,在他们的命运里扎下根,等着某天,长成温暖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