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标记》落山青

3、入戏

　　03 入戏

　　“哦？什么戏？”

　　程无烬听了这话，支起身子拿过那份文件，并没有翻看，只是将文件夹内的纸页抽出捏在手中，好整以暇地看着戚寒朔。

　　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指尖轻轻点了点封面，示意他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合同。
　　更具体的说，一份婚姻合同。

　　程无烬自上而下扫视了一遍内容，随即取过一支笔，在文件末尾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戚寒朔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讶异，“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程无烬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戚寒朔身上移开，毫无意外的，将那丝转瞬即逝的表情收进了眼底。

　　“问过了啊。”他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刚才签的不过是一张随手可以丢的收据，“您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么？我在法国混过几年剧团，虽说不是科班出身，但演几个角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戚寒朔脸上，唇角弯得有些惹人嫌。
　　“——总比演情人简单。”

　　“所以戚总——不，或许现在应该称作，亲爱的？你需要我……演什么？”

　　戚寒朔微微蹙眉，所以这人刚刚根本就没看内容？
　　“合同上已经写清楚的东西，我想我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程无烬起身重新坐回他身边，十分自然地将冷冰冰的大总裁搂进怀里。
　　虽说戚寒朔一米八的身高在Omega中已经算做比较出众的了，可在程无烬身边还是有些不够看——他轻轻一偏头，就吻上了男人的耳垂。

　　微烫的气息喷洒在颈间，Alpha低沉悦耳的嗓音随着气流的震动钻入耳中，让戚寒朔禁不住回想起了前一夜的荒唐。
　　“可是——”

　　程无烬看着戚寒朔红到滴血的耳廓，闷闷笑出了声，“我想听你亲口和我说。可以么？”
　　“宝贝。”

　　戚寒朔浑身都绷紧了，额角青筋凸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异常低的气息，似是某种被惹怒了的野兽。
　　他从未想过，这人明明和那位程少有着十分相近的面容，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更是与他几乎一模一样，可说话的语气和话语的内容竟然这么……

　　饶是戚寒朔这般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没有一丝正形的人。

　　十年了，自从那个人失踪后，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好似他从前为自己设的界限，在碰上这个偶然出现的替身后，彻底地崩塌了。
　　他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想狠狠给上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一拳。

　　于是下一刻，向来说做就做的戚总，从心而动，抬起腿便是一脚将程无烬踹了下床。

　　-

　　那一脚并不轻，Alpha高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无烬倒在地上，目光依旧紧紧锁在不远处的人身上。他似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舌尖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像是在回味刚刚那一下柔软的触感，又像在把昨夜所有的暧昧拆吃入腹，化作点点火星，堙灭于昏暗。

　　真辣。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起身坐回床上，拿过刚刚签好的合同又看了一遍。

　　条款清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通读下来，他从合同中提取出了几个要点。

　　其一，对前一夜发生的事情彻底保密，直至合约期满。
　　其二，与戚寒朔缔结婚姻，助其夺得戚家家主之位。
　　其三，合约期限五年，期间两人必须维持合法的夫夫关系，且需要不定期在微博上进行营业以向戚家及外界证明婚姻的真实性。
　　其四，为保证合同顺利落实，戚寒朔承诺在合约期内全方面支持他的演艺事业，且合约期满之时，无论戚寒朔是否达成自己的目的，合同都将自动解除。

　　程无烬盯着这张薄薄的纸，嘴角禁不住勾起一个玩味的笑——这份合同乍一看十分严谨，可细看去，到处都是漏洞。
　　男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角，一句低到微不可闻的轻喃自那张唇线极为好看的口中吐了出来：
　　“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恰巧此时戚寒朔那边打完了电话，趁着助理没到，程无烬抬起头，扬声问道：“戚总，五年之后合同自动解除，那——”

　　“婚姻呢？”

　　-

　　戚寒朔挂断打给助理的电话，闻言淡淡瞥了一眼这个实在惹人生厌的Alpha，冷冷开口，“程先生放心，合约期满，这段婚姻也就无需继续了，届时我会单方面提出离婚，你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在华国，前两年颁布的最新婚姻法中明确提到，Omega有权单方面解除婚姻，其配偶无权干涉。

　　“今天是工作日，如果程先生没有别的问题，等小徐把衣服送到，我们就去领证。”

　　戚寒朔口中的小徐，便是那位在昨天看着戚寒朔喝下那杯甜到发腻的药液，并将程无烬成功送达总裁休息室的新晋总助徐乐乐。

　　身为一个Beta，徐乐乐并不能闻到逸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可当她敲开休息室的门后，还是被屋子里的光景吓了一跳。
　　“……乖乖，这是有多激烈……”

　　暗暗吞了口唾沫，她将两个看起来就很奢华的包装袋放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戚总，程先生，东西放在沙发上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等老板有什么指示，便脚底抹油一般从屋子里溜了出去。

　　程无烬看着小姑娘风一般的身影，倏地一笑，“真是个机灵的。”
　　他把包装袋拎到床边，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在了那张双人床上，按照尺寸分出自己和戚寒朔的后，率先拿着自己的衬衫进了浴室。
　　不到十分钟，他就将自己收拾齐整走了出来，拿过搭在一旁的西服外套打量了一番后顺手披在身上，随口道：
　　“这行头，怕是比我这张脸还值钱。”

　　戚寒朔看着如今人模狗样的Alpha，冷嗤了一声。
　　一个十八线小配角，可不是衣服比脸贵。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过另一身衣服翻身下床，强忍着腰间隐约传来的不适，钻进了淋浴间。

　　程无烬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勾了勾唇角。
　　真不愧是S级的Omega，昨天晚上那么久，居然还下得了床。

　　-

　　待到两人打点好一切离开休息室出现在楼下，已然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守在大厅休息区的徐乐乐刚开下一把游戏，一个不经意，发现老板和程先生一同出现，吓得她急急忙忙收起手机，也不管一同排位的小姐妹在语音里是怎么骂骂咧咧，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二人身边，毕恭毕敬问道：
　　“戚总，您接下来的安排是……”

　　戚寒朔的视线穿过大门，远远落在马路斜对门的公司大楼上，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仔细看去，上面好像还多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他刚要出声，便被一旁的程无烬抢了先。

　　“民政局。”
　　男人的目光若有若无扫过他的唇，引得他禁不住又是一阵怒火中烧。

　　眼看戚寒朔快要发火了，程无烬这才缓缓收回打量的视线，他舔了舔唇角，将注意力转到小助理身上。
　　“记一下今天的日子，你们戚总马上就是已婚人士了，后面再不会有乱七八糟的A来骚扰他了。”

　　徐乐乐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一行——
　　【x年6月23日，戚总和程先生（注：程无烬先生）缔结婚姻。】

　　程无烬看着助理的动作，眼神一向很好的他在看到“程先生”后面的“注”字后，下意识扬了扬眉。
　　——“替身”和“白月光”么？

　　有点儿意思。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所谓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戚寒朔啊戚寒朔，我很期待那一天。
　　期待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

　　银灰色的宾利在柏油马路上飞驰而过，最终稳稳停在了燕城最大的一家民政机构，市民政服务中心前。
　　这里有最为完备的婚前体检服务，也为一些普通人家提供婚礼策划，当然，作为普遍意义上的民政局，服务中心的主要业务还是为广大市民检测信息素契合度与受理结婚和离婚申请。

　　晌午的日光透过玻璃转门洒落在服务中心的门厅内，映出水波一样的倒影，分外诱人。

　　“哒哒”两声，两只款式相近的皮鞋踩碎了光影，两个同等俊美的男人同时站在的水纹中央。
　　一个，面若冰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另一个，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轻浮极了，这又是另一种的不好相处。

　　程无烬打量着这栋陌生的设施，感到分外的新奇——他在国外还从未见过这样一体化的服务中心，一时间有些看花了眼。

　　“你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倏地，耳边传来男人冷淡至极的嗓音，将他从恍惚中拽回了现实。

　　程无烬抬眸看着身侧的人，扬唇一笑：“不用了，既然已经答应，我会好好陪着戚总将这场戏演下去的。”
　　“直到您不再需要我。”

　　Alpha的语气轻巧得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被雇来演戏的演员，可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却如同某种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一般，死死钉在了戚寒朔身上。
　　“不过戚总，我倒是有点好奇。”

　　男人笑着，眼底闪烁着难明的光：

　　“要是——”
　　“这场戏，您出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