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标记》落山青

2、幕起

　　02 幕起

　　别来无恙，好一个别来无恙。

　　酒意还未散尽，戚寒朔有些发胀的脑子好似被钝器碾过一般嗡嗡作响，他抬手揉着额角，竭力在男人的面前维持冷静，却在看到那双令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才能见到的眸子时，本能的怔忡了片刻。下一瞬，前一夜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是了，昨天的年会其实并没有总裁致辞这一环节——戚寒朔向来不喜欢这类浮华。
　　让他多此一举的，不过是几个月前，偶然在某个片场看到的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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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戏拍的是什么戚寒朔并没有太关注，只知道那是一个热门小说改编的校园剧，而那个人的角色，似乎是个刚刚归国不久的混血转校生。

　　可那天夜里回到家中，戚寒朔却意料之外的，再一次陷入了梦境——不同于以往模糊不清的面容，这一次，他分明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肤色偏白，一头香槟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略碎的刘海垂于额前，发丝随风飘扬，衬得那双湖绿色的眼瞳格外透亮，像极了冰雪消融后，初春时节第一抹新绿。

　　男人站在逆光处，风穿过走廊拂过白衬衫的衣角，日光漫过窗棂，为那道身影镀上了一层莫名的神性。

　　戚寒朔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眼睁睁看着那人嘴角噙着笑，缓缓向他走来，最后却又如同风一般离去。
　　徒留一句陌生的异国语言。

　　“?a fait longtem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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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燕城人，戚寒朔对外语并不精通，除却必须的英语外，他并没有再专门的去学习一门其他的语言。
　　对于他而言，或许除了这荒诞的梦境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地方，能让他用的上第二门外语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在公司听到了类似的发音。

　　“……哎，那个新出的校园剧你们看了吗？说实在的，剧情一般般，不过那个转校生真的帅疯了！”
　　“你也觉得！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肤浅，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他是新人吗？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程……叫什么来着？程——程无烬，对！和那个谁的名字只差一个字，真是巧了。”

　　茶水间里，几个刚升到秘书处的小助理围在一部手机前窃窃私语，一个资历略深一些的前辈路过，也凑过来插了句：

　　“程无烬？我知道他，那个混血演员。听说是在法国长大的，前几年才回来，一落地就和蚕梦签了十年。”
　　“要我说，他这颜值接IP男主轻轻松松，结果他倒好，一部商业剧不接，专挑我们公司那些冷门又挑观众的剧，还只演那种边角料似的配角。”

　　几个姑娘聊得愈发上头，戚寒朔经过的时候，演员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恰巧从那台手机中传了出来。
　　同梦中那句话近乎一模一样的音节，甚至连语气都相差不了多少，让他一时间有些怔愣，直到午休结束，助理们接完茶水，才发现他在那里站了不知多久。

　　“戚、戚总！”

　　男人回过神，轻咳一声，敛去面上那抹不自然，再抬头时，已是那个高不可攀、一丝不苟的总裁。

　　“都挤在这儿做什么？没事干了？”
　　他语调平静，话却不轻，一时间，整个茶水间静得针落可闻。

　　戚寒朔微微蹙眉，环视一圈后点了一个人，“你，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把你刚刚提到的那个艺人的资料带上。”

　　被点到的，恰巧就是刚刚介绍程无烬的妹子。
　　小姑娘吞了口唾沫，面对着老板一点也不敢端前辈的架子，没有一丝怠慢地点点头，急忙整理好文件，跟着戚寒朔进了那间颇有冷淡风的总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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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是说，这个程无烬，就是今年蚕梦那边选出来的新人代表？”
　　戚寒朔指尖点着文件封面，视线落在那张混血感极强的面孔之上，眼神深了几分。

　　像，实在是太像了。
　　要不是资料上这位“程无烬”的年龄才26岁，他都快要相信是那个人回来了。

　　“是的戚总，您看年会的邀请函……”
　　“照常发。盯紧蚕梦，务必让这个人安安稳稳到年会现场。”
　　“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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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会越来越近，戚寒朔的心也愈发不平静了起来。
　　最终，他还是在那场盛大的宴会开始前，通过熟人搞到了那一支桃子味的液体。

　　“戚总，容我最后提醒您一句，强制进入发情期对您的身体并不好，用量过多甚至会导致激素紊乱，造成比以往更长时间的发情，那方面的需求也会更加旺盛。”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个人是程少，程少真的回来了，您也——”

　　戚寒朔看着玻璃瓶中浅粉色的液体，音色冷到了极点，“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无论如何，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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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一丝酒味的药液入喉，不消片刻便自小腹处升腾起阵阵热意。
　　白玫瑰裹挟着檀香萦绕在鼻尖，戚寒朔状若无意地轻嗤了一声。

　　不愧是针对特殊Omega的药品，起效可真快。

　　可惜，他的克制力向来不错，直到整个致辞环节结束，也只不过堪堪泄出了些许极为浅淡的香味。

　　再次向远方的金发男人递去一份目光后，戚寒朔轻叹口气，转身走向电梯间，吩咐道：
　　“接下来的流程照旧，明天、不，后天把最终选出来的新人名单递到我办公室。另外派人去通知一下蚕梦娱乐的程无烬，让他在年会结束后到休息室找我。”
　　“好的戚总。”

　　等到助理离开，戚寒朔没有再多停留一刻，足下生风，修长的身影卷着愈发浓郁的信息素气味走进了那间独属于桑梧总裁的专属休息室。

　　不多时，房门便被敲了三下，紧接着，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穿透门板，钻入了他的耳中。

　　“戚总好，我是程无烬。”
　　声音顿了顿，似是故意压低了几分音调，再响起时已然带上了几分笑意。

　　“请问……您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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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奢感满满的房门背后，程无烬微垂着眸子，嗓音温柔到了极致，连他自己都快被这刻意、甚至有些做作的演技打动了。

　　——演技，这玩意儿可真是个好东西，不是么？

　　抬手将有些碍事的发丝向后理顺了些，男人捻了捻指尖，心中默数着时间，盘算着对方还有多久才能为他打开这道门。
　　那股橙花的香味还在，甚至……浓郁得有些过分。

　　舌尖顶了顶上颚，他禁不住笑出了声——他还在想怎么接近如今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还真没料到这位戚总居然……

　　这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想着怎么去编一些合适的说辞来应付，倏地房门大开，里面的人便一把将他拽了进屋。
　　下一刻，一个裹挟着牡丹和麝香的吻便分外狂野地寻上了他的唇瓣。

　　“学长……”

　　向来冷心冷情的总裁如今眼尾带了些许红意，为这张平日里颇为禁欲的脸染上了几分媚，依着本能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成为了点燃程无烬的最后一丝火星。

　　学长？
　　程无烬将戚寒朔顺势搂在怀里，一面回应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一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我在，”他掐着腰将人往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带去，话语却分外的温柔，“我回来了。”
　　顿了顿，程无烬忽然想起在来之前，那名助理说过的话。

　　【“您之前是在法国么？如果可以，无论等下会发生什么，还请您用‘转校生’那个角色的口吻，和戚总说一句法语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么？
　　程无烬微微垂眸，略一施力，将戚寒朔同自己分开了些许，正要开口，却见戚寒朔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安，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急道：
　　“学长、别走！”

　　看着那双有些迷离的双眼，程无烬状似熟稔的模样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眉目间尽是一片浓情蜜意，仿佛面前确实是他许久未见的心上人。
　　“嗯，我不走，我陪着你。”

　　戚寒朔怔怔看着他，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刻在脑海深处的声音便自耳畔响起。

　　再之后发生的事他便没了更为具体的印象，直到曦光破开一室迷乱，徒留两人信息素纠缠的痕迹，他才堪堪想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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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们戚总终于想起来了。”
　　程无烬看着男人变换不断的神色，轻笑出声，“时间还早，年会刚刚结束，想必戚总大忙人，公司一定还有不少文件等着批复吧？”

　　“如果您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您放心，我会将情况告知您的助理，”他顺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从中分出了自己的，也不在意上面残留的痕迹，便重新穿回了身上，“毕竟如果让人看到戚总和我这种人厮混在一起……算不上什么好事。”

　　话音落，程无烬将自己重新收拾齐整，作势便要离开。

　　一步、两步……没等第三步落下，身后便传来一道有些难以自持的声音。

　　“什么意思？”戚寒朔手中捏着那支抑制剂，微红的双目死死盯着他，“‘你这种人’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程烬，是你，你回来了，对不对！”

　　程无烬听到这话，乐了。他单手插兜，回过头，有些懒散地开口：“程无烬，戚总，我叫程无烬。”

　　“您该不会……把我认成了什么别的人吧？说起来，昨天晚上您还对着我，一声一声叫着什么‘学长’，那位学长……又是谁啊？”
　　男人嘴里叼着烟，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前一夜的温柔小意。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有些崩溃的声音打断了。

　　“闭嘴！”
　　程无烬扬了扬眉，识趣地没再多说，自顾自走到窗边的矮几旁坐下，有一下没一下抽起了烟。

　　房间内一时间压抑得让人近乎喘不过气。

　　良久过后，戚寒朔终于理清思绪，看着窗边那人，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倏地，一道刺耳的铃声划破虚空。

　　将将要出口的话重新落回肚子里，他被迫在Alpha的注视下接通了电话。

　　程无烬其实并不在意电话的内容，只是看着那幅冷峻面孔上出现别样的神情，他就觉得这一觉并没有白睡。
　　真不愧是大家族出身，果然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挂断，戚寒朔已然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又冷又傲。如果不是空气中信息素的气味还未散尽，程无烬几乎要相信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场幻梦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抑制剂送入腺体，随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程无烬，男，Alpha，26岁，中法混血，两年前自法国留学归来，金融系博士学位，现于蚕梦娱乐有限公司旗下参与各项演艺活动。”
　　“至今未婚。”

　　窗外天色渐明，戚寒朔将文件夹合上放在两人中间，看着那张同梦中有九分相像的脸，淡声开口。

　　“做个交易。”
　　“陪我演一场戏，我给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