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标记》落山青

4、契合

　　04 契合

　　戚寒朔微微蹙眉，抬手接过助理递来的申请单，落笔的同时冷声回道：“程先生多虑了，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最后一笔落下，他抬起头看向程无烬，好似在笃定什么一般，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绝对不会。”

　　随即，他将填好的申请单调转方向，正要递给这个未来五年都要一同生活下去的男人时，顿了顿，视线在那张纸上微不可察地停留了两秒。

　　两个人，一张表。
　　随着两年前最新版婚姻法的颁布，缔结婚姻所需要的文件也从各种各样繁杂的文书证明，变更为仅此一份的婚姻申请表。其中囊括了信息素契合度检测与婚前体检申请、婚姻权责的预告知、以及重中之重的AO平权协议——在婚姻法改版之前，社会上已经有过超百起因第二性别先天基因差距而造成的婚内歧视乃至家暴事件。
　　协议的签署，一定程度上保证了Omega群体在婚姻中的合法权益。如若Omega遭受家暴或歧视，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可以起诉当事Alpha，一旦罪名成立，对方将受到法律的审判，最高可获无期徒刑乃至死刑。

　　戚寒朔看着协议的条款，指腹摩挲了一番制式表格上的印花，眼底掠过一丝嘲讽，这才松手，将申请单放在程无烬面前。

　　程无烬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不带一丝掩饰的视线将戚寒朔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男人方才拂过的地方，在那下面，有着一团晕开的墨渍，十分明显。

　　程无烬盯着那团墨渍，没有多问，只是颇为戏谑地挑了挑眉，哼笑出声：
　　“我当然相信——毕竟桑梧的戚总，一向说到做到。”

　　话音落，没等戚寒朔再有什么反应，程无烬扬了扬那张填好的表格，另一手十分自然地将人搂进怀里，同他耳鬓厮磨着，“所以——”

　　“亲爱的，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戚寒朔冷着一张脸，从他手里拿过申请单，径直带着人去了位于服务中心二楼的信息素匹配室。
　　递交完表单，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分别进入属于A和O的检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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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匹配室内传出来一句十分震惊的——
　　不是吧？！！第三对100%信息素契合度的新人？！！”

　　一时间，整个二楼的等候大厅都变得分外嘈杂了起来。

　　“第三对？什么第三对？”
　　“嗨呀，小年轻不知道吧？其实自华国建国以来，信息素契合度最高的也才95%，直到三十年前，接连两天爆出两对新人的契合度全都是100%！”
　　“你还别说！据我所知，当年那两对好像分别是戚家和程家的家主和夫人，啧啧啧，真不愧是豪门，连信息素契合度也是我们普通人所不能及的。”

　　“如果我没看错，刚刚进去的那个O，是不是就是戚家的那个戚总啊？之前听说他这么久没结婚，似乎是在等他的心上人。这么瞧着，是那个人回来了？”
　　“切，怎么可能？我有个侄女在桑梧工作，听她说那位戚总所谓的白月光，是程家那位大少爷。不过程家都出事十年了，那位少爷估计也早就……”
　　“现在这个，说不定是戚总为了摆脱催婚随便找来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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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出检测室，一句不合时宜的风言风语就钻进了程无烬的耳朵里。
　　他挑了挑眉，慢悠悠摸出一根烟，走到通风处点燃。

　　“替身？”男人低笑一声，嗓音里满是讽意。
　　“那又如何？”他吐出一口白雾，眼神落向不远处那道刚刚迈出门的熟悉身影。
　　“现在和他结婚的是我。”

　　他灭掉烟，向对方走了过去。步伐不疾不缓，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以后，也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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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寒朔攥着那张被机器打上“完美契合”的表单，一双眼死死盯在缓缓走来的人身上，却又在看到那张同那个人实在相像的脸后，不可遏制地柔和了一瞬。
　　他顿了顿，将单子递过去，“走吧，接下来是婚检，然后领证。”

　　程无烬却没有接，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在戚寒朔肩头安抚似的顺了顺。
　　“不是他，对么？”

　　没有指名道姓，可几乎那么一瞬，戚寒朔简直就要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学长了——那件事，只有他知道。
　　他偏过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程无烬没再多问，顺手抽走了有些发皱的申请单，搂着人去了下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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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流程下来直到拿到那两个红红的小本子，已然过了正午。
　　助理小徐开着车，将两位新人拉到一家早就定好的高档餐厅前，稳稳停下。
　　“老板，还有程先生，我们到——”
　　她转过头，刚想说话，却被眼前的景象噎了回去——刚刚领完证的两位新人，正亲得难舍难分。

　　徐乐乐闭上了眼。
　　她恨不能仰天长啸以表达如死灰一般的心情。

　　程无烬漫不经心瞥了眼小助理的表情，计谋得逞一般扬了扬眉，缓缓松开了与戚寒朔相交的唇。
　　“来吧，亲爱的，敬我们婚后的第一顿午餐。”

　　他率先下了车，随后走到另一边为戚寒朔拉开了车门，十分绅士地伸出手，眉眼间尽是一片藏不住的爱意。
　　可戚寒朔分明知道，这人在拿到证书后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戏，连刚刚那个吻，也成了剧本上的一行注脚。

　　他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了眉头——身为一名娱乐公司的总裁，又是如此的年轻，周遭狗仔肯定不会少，更不用说，年会结束就飞速结婚这件事，在那些媒体的眼中所代表些什么了。

　　他轻叹口气，将手搭在程无烬伸出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接受了他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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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包厢内，最后一道菜上齐，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筷。
　　程无烬指尖轻轻点着放于桌上的结婚证封面，半晌，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
　　“刚刚旁边那辆车，我想戚总也一定注意到了。”
　　“我也不说别的，戚总准备怎么和媒体解释，关于这场婚姻。”

　　戚寒朔淡淡看了他一眼，少见的，男人唇角上扬了些许：“怎么，这么急不可耐想要官宣了？”
　　“小程先生，可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我才要问，旗下艺人傍上公司老板，你准备怎么和他们解释？”
　　他顿了顿，神情露出了几分揶揄，“我是说，你的粉丝们。”

　　程无烬闻言直接笑了，他划开手机，将空荡荡的微博页面展示给对方，“我糊，没流量，不存在什么粉丝。倒不如说，日后我的粉丝数量……还要多多仰仗你啊。”
　　“我的……”

　　“爱人？”

　　竟然没有粉丝？他这样的外形条件，应当不可能。
　　戚寒朔眼中划过一抹难以置信，直到粉丝数后面跟着的“0”跳入眼中，这才堪堪相信了程无烬的说辞。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

　　“等下吃完饭，今天下午三点，我会在公司召开一场临时发布会，公布我们的婚姻，届时，会将你的经纪合同转入总部。至于你的经纪人，我已经让小徐拟了一份候选名单，等下就发给你。我相信你能够从中选出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毕竟一个精准避开所有热点话题与剧目，只为闯入我的视线的人，应当有几份胆量。”
　　话音落，戚寒朔的视线也如针一般钉在了程无烬身上，好似要从他身上挖出什么东西来。

　　“我不知道你从媒体那边听到多少风声，说我有一个所谓的‘白月光’，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刻意整容成那个人的模样，亦或者世界上本就有概率出现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我今天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了。”
　　他指腹摩挲着杯壁，声音冷淡到听不出一丝情感波动，“我确实有一个难以忘怀的故人，而我看上你，也确实是因为你这张脸才选择你作为我的结婚对象。”
　　“但是，还请你记住。我不计较你千方百计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同时，你也不要试图从我身上打听出一丝一毫关于那个人的情报。”

　　“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明白了吗？”

　　程无烬静静听完了戚寒朔的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当然，毕竟我们只是表面夫夫，你不提，我自然不会过问有关我那位‘正主’相关的一切人和事。”
　　“不过戚总，现下我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男人燃起一根烟，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搬到你那边？毕竟如果按照早晨那份合同所说，你为了家主之位和我缔结婚姻，那是不是说明——”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入赘戚家的？”

　　戚寒朔闻言抬眸看向他，“不是戚家，是我家，希望程先生不要搞错了对象。”
　　“另外，程先生原本是住在蚕梦那边的艺人宿舍吧？发布会结束之后，不用再过去了。你和我一起回家，到时候让小徐安排人去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过来。”

　　程无烬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没别的问题了，发布会我会配合出席，至于东西，不用收拾了，那儿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证件之类的我也都放经纪人手里的，到时候不是有工作交接么？直接交接过来就好了。”

　　他长出口气，再开口时，已然换了种轻快的语调。
　　“好了，菜都快凉了，戚总不赏个脸，尝几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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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问题谈清楚了，两人重新回到车里，徐乐乐兢兢业业将他们送回了公司。

　　总裁办内，戚寒朔将结婚证放进办公桌下的保险箱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极目远眺，俯瞰整座城市。

　　不知过了多久，石英钟的指针转到2点45分时，一阵温热自身后传来。
　　有人替他理了理西装下摆，低哑的语调落在耳畔，暧昧极了。

　　——“亲爱的，该我们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