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风扬》鱼织雨

2、搭讪

　　清脆一声过后，边上中排座位紧着暴了句粗口：“卧糟？！”
　　周边人低笑着。
　　乐紫阳回看那落在脚边的U盘。
　　这不是她的，而是云屹的。
　　她弯腰捡起递给他。
　　云屹甚至没看U盘，只是对上她的眼睛：“谢谢。”
　　温热的指腹擦过指尖，她即刻收手扔了句“不客气”，快步溜上讲台。
　　回到座位，云屹脑海自动开启循环播放。
　　那个动作幅度，侧身角度...故意躲我？
　　他侧头低问旁边正奋力一搏的同桌：“我身上有刺？”
　　“什么吃不吃的，我艹！”
　　薛琼从“失败”二字抬头，把战绩摆扔在他面前，瞥他一眼：“满意啦？赶紧特么说啥事？”
　　云屹推开他不堪入目的1-10-8：“菜就多练。”
　　“......妈的，不带你这样人身攻击啊。”薛琼扭过半个身子朝着云屹，打算听听他放什么屁....什么刺头害他失去反败为胜的时机。
　　云屹冲台上人抬抬下巴：“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直故意避着我。”
　　才输游戏，薛琼心浮气躁像只脾气火爆的河马。
　　不过他忍住了，视线不情不愿地扫过，眯起的眼缝里是一个人。
　　这人是？
　　草！
　　女的？！
　　脸还没看清楚，白眼瞬间给到位。
　　他转头，细细打量着云屹的后脑勺，直接撂下一句：“心理学给你学傻了吧？当初就说让你别学这种玄学！你就说你和大街上算命...”
　　学傻了，玄学，大街上算命......
　　东南西北桌，闻着字眼就探头过来。
　　云屹淡淡道：“真好，来，嗓门再大点？”
　　死沉沉的眼神交杂，使得薛琼打了个寒战。毕竟是心理系的课堂，他一个来蹭课等人的还是别太张扬。
　　他呲着白牙，双手合十冲前后人拜拜，转回来后，声音收敛多了：“你和大街上十块钱一次算命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师我起卦解卦一次二百，免费的基本不是什么好卦且无解。”云屹意味深长地挑眉。
　　薛琼却笑不出来，甚至警惕着：“我操！你想干吗？”
　　“帮你，和你家月见算一卦。”
　　像薛琼这种唯物主义者，才不信这些，不过云屹爱玩，偶尔不准但也难保张口的概率一半一半。
　　他不记得是哪次开始，云屹每回瞎编都装上死耗子。
　　薛琼只好先稳住他：“别急嘛，你总这么算多浪费，说回重点，你刚说什么来着？这女的刻意避开你？”
　　这个重点真的重，因为他正一脸肉疼：“合着，这就是你把我U盘扔地上的理由啊？我这很贵的，你就这么用来搭讪？”
　　云屹脸不红心不跳：“我没扔，它自己掉的。”
　　“放你狗屁，你裤子口袋浅到连U盘都装不下？还是布料会反弹，把我U盘弹出来了？”
　　但凡云屹不问这人，他还可能相信是不小心。
　　云屹撇了眼屏幕上的“再来一局”，想都不想直接点了。
　　“你还是多练两把吧。”抽回手，云屹往他袖子上抹了两把。
　　薛琼懒的追问，又开始对线。
　　转了两下笔，云屹向后一靠。
　　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一个墨点像极了绕成一乱麻团的思绪。
　　讲台上传来声音：“那ERP（事件相关电位）它究竟怎么理解？就好像有些同学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一样。”
　　乐紫阳忽然抬头，无意对视间，又一次别开眼神：“额，那么当你看到心里那个人出现眼前，大脑会在300毫秒内产生特异性波动，可能第一时间就会引起注意，特别激动的也难保是仇人。”
　　台下传来几声轻笑——几个例子让昏昏欲睡的后排也抬起头。
　　哄笑声中，云屹指腹在桌沿处轻敲了两下。
　　夕阳韫色透过窗外柳叶，镀在她身上，目光流转，出色的表达中洋溢着自信和优秀。
　　就好像一切都没变。
　　“这个点讲的不错！”坐在第一排的张瑞教授由衷点评了一句。
　　乐紫阳手里的翻页笔滑了一下，和老师对视后笑着：“谢谢老师...后面的案例主要关于N400...”
　　......
　　结束后，阶梯教室充满了掌声和认可。
　　讲台上的人披着头发，清秀的桃花眉眼侧边，淡棕发夹卡着滑落发丝，莹润唇角勾着笑意点在那张清纯的脸蛋上。
　　温婉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绝对控场力。
　　又一次，她径直路过，身上淡淡花香里散着白驹气息，铃声响起打破他没由来的念头。
　　云屹保持后靠的姿势，听她周身炸响着几个男声。
　　“你上周不说咱们组已经讲过了吗？”
　　乐紫阳：“啊？”
　　就在上周，前五组已完成PPT的讲解，而乐紫阳笑了半节课。
　　六人一组，偏有个不长脑子的问了一句：我们组讲过了吗？
　　乐紫阳百无聊赖，连哄带骗逗他。
　　可看到如今场景，长出脑子的于子涵照常傻呵呵笑着，倒也一点不生气：“你骗我啊？”
　　“没骗你啊，专门为了你，又讲一遍。”乐紫阳一本正经，嘴硬着，誓将谎言进行到底。
　　“专门给我讲的？”于子涵还认真思虑着。
　　‘专门’？云屹听到这，回望去。
　　一个对角线的距离，正好与乐紫阳视线相错。
　　于子涵反指着自己，憨憨地问：“我长得很好骗的样子吗？”
　　乐紫阳眼里写着“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嘴上却说：“心里没数？”
　　于子涵：“。”
　　后面那排男生乐嗨了。
　　“班长，那人是咱一班的？”云屹搁着中间的两人，俯身侧问。
　　班长摘下耳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谁？乐紫阳？”
　　“呦！这么巧，和你前——”薛琼光听了一个乐字，就开始拉长声调：“心上人，同姓又同名？”
　　班长怀疑自己耳朵张毛了，眼里的震惊不够还夹杂嗓子里火鸡惊叫：“谁？！”
　　雾青大学，各系在表白墙上都有一种寻人排行榜。从开学那一夜之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屹”位于各系行首，且状态持续到大一上半学期期末截至。
　　却是源于有人扒出了他和女友乐情的照片。
　　一时间，所有女生望而却步，嗟叹惋惜。当事人不承认也不否认，便被公认为已谈勿扰。
　　被惊到的一刻，他胳膊肘一个外拐，撞上补作业的小黄毛。
　　“啧！你他妈想干啥？不就是云屹前女友吗？一惊一乍的...等会！”反应力超绝的小黄毛逮着薛琼不放手。
　　“你刚说什么心肝脾肺肾？”
　　前心上人在区区几秒钟变为前女友。
　　有时候，云屹真想把薛琼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货踹死。
　　他忍了。
　　就是没忍住。
　　“我操，你这过分了啊！”被狠踹后的薛琼拍了两下裤腿，转头看见一张暗藏凶神恶煞的脸：“。”
　　“你俩咋了，快说呀，别卖关子。”小黄毛催促着。
　　他只好转头，和两对眼珠子干巴巴地解释：“没，我什么都没说，你俩什么都没记住。”
　　云屹也换了个话题：“我问的不是乐紫阳，是她后面那个。”
　　小黄毛兴缺缺地又转回头补长篇大论的实验报告。
　　反而班长皱着眉往后缩了下，他莫名感到奇怪。
　　“后面那个？咱，咱班体委于子涵啊，你不认识？我记得当时大一在体育馆，你们不是还抢过场地吗？”
　　“班委？！你他妈连你们班委都不认识？”被云屹又来一拳后，薛琼急躁转动拇指，一波操作极力挽救败局。
　　雾大心理系总共三个班，每回上课都是乌泱泱的一片云，百人型菜市场造就混乱中的脸盲。
　　除了班长，学委，团支书，其他委员和同学对彼此熟悉度，也就五五开。
　　云屹：“对，你认全了，你们计算机系也就5个班，说不出3个女生名字，等会下课你可以直接躺出校门到市医院挂号。”
　　“咱俩情况可不一样，我要是能说出来，月见还不杀了我？”薛琼朝最里面的班长甩了下头：“你小子还是向你们班长学习，谁都认识，不像你眼盲一样，平时同学不认识就算了，班委也不记得。不过，抢场地？”
　　刚被团灭，等待复活期间，薛琼勉强回忆了下。
　　“他说的该不会是，大一抱着排球和我们抢篮球场地的那个吧？是吗？”
　　迎着他的是云屹半垂且无色的目光。
　　“得！”薛琼撇撇嘴，会意眼盲者的冷漠：“我懂，你肯定不记得他。”
　　“所以他和——”云屹卡了下，像是随口唠嗑时的纠正：“咱班女生，关系很好？”
　　班长说：“差不多吧，除了傻...憨点以外，桃花运不错，经常和女生一起打排球。尤其跟乐紫阳几个交情更好，小组汇报每次都能和她一组。我之前有次作业想找乐紫阳，结果完全抢不过那家伙。”
　　“六！这我可以理解，家属特权嘛。”插嘴后，薛琼又开一把。
　　班长附和道：“可能吧，她俩分组几乎一直在一起。”
　　本来听到薛琼漏嘴的那句“心上人”，他还以为乐紫阳和云屹前心上人有什么关系。
　　但提了两次乐紫阳的名，云屹都没什么表情，加上平日表白墙上混乱情报里的乐情，班长觉得更混乱了。
　　云屹不问，他也没再多说。
　　“好了！各位同学，我说一下你们的PPT汇报，第八组的云屹和第九组的乐紫阳，这两组准备的很充分，讲的也好，从EPR到N400.......”
　　听着张瑞教授做陈词，乐紫阳脚下不安分地晃了两下，心头莫名绽放出的喜悦很快息如镜湖。
　　她已习惯这转瞬即逝的快乐，目光又不着痕迹地移回讲台上的教授。
　　教授总结，分组点评打分，对后课又进行了简单安排。
　　待下课铃再次响起，阶梯教室的所有人齐刷刷拥向门口。
　　然而除了一个人，踏踏实实地稳坐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