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风扬》鱼织雨

3、犯法？

　　饭点时间，蜂拥而起，倾巢而出，任谁都挤不过后排的人。中排的人插不进去，分堵在两条过道里的人也动弹不得。
　　乐紫阳早有预料，索性独自一人坐着，顺手取下发夹咬在唇间，轻松地挽了个丸子头。
　　整理好东西，等在座位口。
　　“铛铛！”桌面被敲响，云屹让出一个空位，偏头示意她插进来。
　　想来只是感谢帮忙拷了PPT。乐紫阳即刻挪身，轻踏一步，立在他面前。
　　黑亮发丝被染上金黄，斜阳横过，在她淡紫外套上投下斑驳光影，周身更添几分清冷。
　　她一米七，个头不矮，只不过在一米八七的云屹面前显得小且乖巧。
　　丸子头被发夹别起，露出清冷侧颜，碎发被捋在耳后，顺着清晰的下额可以看到她锁骨侧边有一明显的小痣。
　　为了确认，云屹又多看一眼。
　　“你们摔了我U盘，今天必须请客。”
　　“不至于吧，这么宝贝？”
　　“要不是它，你们连学分都拿不着。”
　　“行行行，精细鬼。”
　　“去你妈...”打打闹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知道是哪来的力，云屹怀里的书毫无意外地刮过乐紫阳的发夹。
　　“啪！”发丝散落开来，乐紫阳后知后觉，疑惑地回头将散开的头发揽到一侧。
　　云屹慌张捡起，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刚被后面人撞了下，不是故意的。要不，加个微信，我赔给你？”
　　女生脾气阴晴不定，后方队友安分下来，探头探脑等她冲云屹发火。
　　只见她神色很浅滞了下，不动声色地收回飘忽的眼神。
　　捧着发夹的手轻抬，云屹再次征求意见：“乐紫阳同学？可以吗？”
　　确定了，耳朵没病，肯定是聋了。
　　大学以来，乐紫阳还是这么清楚听见他叫自己全名。
　　她心思一顿一顿，跟着动作也卡。
　　手机刚两亮屏，反手就被扣下。她锁骨上的小痣伴随呼吸一颤，细密卷翘的眼睫低闪，语调里藏着轻到不易察觉的疏离：“不用。”
　　“......可是...”
　　“如果，你只是想赔钱的话，我不缺而且也...”她沉默片刻，捏起发夹的手擦过那温润手掌，再次松开，发夹落回手心：“没必要。”
　　“可我们同班...”
　　“同班，只是同班而已。所以有事上课见面说就行了。”
　　队伍不断减少，拥堵的门口再次敞亮。
　　明学楼外，下了层层阶梯，乐紫阳庆幸又懊悔切掉小号。
　　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和云屹说了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但也不能当他面切号呀。
　　手机连续震动。
　　她草草浏览一遍，都是各种感谢她帮忙请假。
　　白心妍私聊是最多的，但莫过于问她是否真的改换篮球？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她死皮赖脸才求得老师同意，总算从排球转到篮球。
　　实在不想打字，按键发了句语音，编了个不那么显眼的措辞。
　　[紫阳不阳]：没有，心妍，我现在还不知道老师同意了没，过几天开课才知道。
　　大三压根没有体育课，为此能在大二从排球换到篮球简直走了狗屎运。
　　两个都不是省心的课。
　　乐紫阳关上手机，按着小臂的手指突然收紧：狗屎就狗屎吧，至少篮球不像排球那么痛。
　　她独自一人朝东面的宿舍楼走去。
　　对着远去的背影，云屹刚确认的想法又被自我否认了。
　　小黄毛怼着薛琼的胳膊：“啧啧啧，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薛琼拧眉：“我？这逼事怎么能怪我头上了？”
　　“要不是你撞到云屹连坐到人，怎么可能...你说她会不会对我印象也不好啊？”
　　对刚才所打所闹琢磨一半，薛琼冲他翻了个白眼：“少自作多情，她对你有没有印象可难说啊。”
　　云屹又问小黄毛：“你，真看上了？”
　　“我眼光是不是不错，虽然有点感觉，但这种清冷感美女追起来费劲。”
　　云屹将碎裂的发夹揣进兜里：“冲你这语气，准备走心了是吧？”
　　“果然是同床共枕容易增加默契。”小黄毛道。
　　“滚。”云屹嫌弃地甩开他勾上的手：“谁和你共枕？”
　　“那你感觉这女的咋样？我挺欣赏她，难得一见有人拒绝加你的。”小黄毛挤挤眼睛：“而且从开学到现在，我第一次见你主动加人，你真对她来电了？”
　　云屹垂眼，回复手机冒出的消息，冷声：“没电。”
　　薛琼小声附说：“他现在只对一个人有电。”
　　小黄毛：“？？？”
　　“啧！有空管我，不如操心你女朋友。”
　　云屹手指交错回捏，赤裸裸地报复回去：“本大师现在起卦，算到你家月见容易被抢，做好准备啊。”
　　薛琼：“。”
　　路上，落在后面的薛琼揉了揉屁股，我刚分明撞上的是桌角啊。
　　跟上两人步调，他走在云屹身边，问：“我，刚真撞到你了？”
　　“嗯。”
　　“你确定？”
　　“不然呢？”
　　他想了想，又开口问：“你有没有觉得她，和之前那个长得很像啊？”
　　云屹没回话，只是脚下短暂一停，又快步走着。
　　既然拿同班为借口，那现在一起做项目该够资格了吧？反正还有两年，只要项目不结就不信你还能躲着我。
　　云屹撑着伞，回头朝几米远的图书馆望去。
　　图书馆侧边小路上，红玉兰清晰地展露在眼前，细雨轻落，挂坠在花瓣上。
　　乐紫阳挪开伞，仰面，天空浅浅云层浮在目中，亮在双眸。
　　雨似乎停了，潮湿的空气夹着草木清香，添了几分静美。
　　她盯着冒出的好友验证消息：算了，云屹一时兴起与我何干？更何况人家女朋友的名早就被曝在榜上了。我只要做好该做的，当好工具人，帮他做完大创就够了。
　　手机震动两下，在她要点同意时插进来了消息。
　　她收了伞，扫了两眼。
　　宿舍几人昨天就约好下午去酒吧玩，对于玩，她没意见，对于地点，她是一百个意见。
　　毕竟小号里的神经病，不知道给她发了那家店的开业照片。
　　乐紫阳走着，路过图书馆侧面的小白楼处，窜出的黑影化作几只小猫，伶人地叫唤。
　　小白楼年代久远，雨后的灰白外皮潮湿破旧，斑杂的墙角更是堆放各类废物，同时也收容着流浪在校园里的动物。
　　老式冰箱壳半开着，几只猫挤在里面。灰黄的纸糊箱子，又是几只狗藏进角落，算作是避风港。
　　小白楼旁就是宿舍，时不时就有路过的学生被吸引，停步去投喂。
　　乐紫阳也不例外。
　　她走近，蹲下来，小白猫的脑袋蹭着她的掌心，俏皮的尾巴勾绕着白皙的小腿。
　　她回摸口袋，却掏不出什么：“不好意思，让你等我那么久，不如我现在去给你买点？”
　　“给你。”
　　身后响起的声音传到耳畔。
　　乐紫阳接过小块火腿肠，道了声谢。
　　于子涵屏息，蹲地远些：“你又在和它们说话？”
　　“嗯。”
　　“他们说了什么？”于子涵刚凑上前，打了个喷嚏，继续搭话：“要不你教教我，我也挺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于子涵。你好像对猫过敏吧？”
　　“额，是，但我挺喜欢的。”
　　见她点点头，又揉了揉翻肚皮的小白猫，于子涵看着她的侧脸：“心妍有和你说我们去哪家酒吧玩吗？
　　“她没和你说？”
　　“没，她神神秘秘说什么惊喜，我都怕她和之前给我过生日那次一样，搞成惊吓。”
　　去年白心妍投其所好，准备了奥特曼的蛋糕，却穿着小怪兽道具服，从于子涵身后冒出来，差点被应激来了一拳。
　　乐紫阳笑笑：“不会，这次是真的惊喜。”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于子涵唇绷成一条线，憋了许久才说：“我其实一直都想和你说句话。”
　　“谢谢你。”乐紫阳撑着膝盖起身，扭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你，第一次见面，在校门口，你就帮了我，后面每次有什么小组作业，你都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
　　乐紫阳悉数回想：“甚至连排球，都是你和白心妍教我带我练。和你们一起，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但......仅此而已。”
　　最后决绝的四个字如雷贯耳，他眼里刚扬起的光被层层乌云遮蔽，瞬间暗下来。
　　雨雾未退，泛在眼底，沉重而艰涩，他艰难地提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目光落在水洼边上不起眼的蜗牛，乐紫阳轻声说：“没有。”
　　良久，空气沉了良久。
　　“喵~”
　　小白猫正缠在她脚边，尾巴灵活地勾扫她的腿腕，不知是感谢还是挽留。
　　见她毅然决然抽脚离开，不留一丝多余的情感，于子涵追上前，驱动仅剩的那点热血和勇气：“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们两个试试不好吗？”
　　一年多，他努力了一年多，两人笑过闹过。
　　他每次尝试去提这件事，总被莫名岔开。难得乐紫阳主动提出，却换来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甘心情愿接受这种结局。
　　“我真的喜欢你。”
　　乐紫阳像是没听到，直接转身，加快走向寝室门的步调。
　　于子涵伸出的手随之落空。
　　“紫阳！”
　　声音的源头是女生宿舍楼门口——三个同班舍友。
　　中间，艳丽红吊带配超短裙的最为亮眼，白心妍热切地向她挥手：“紫阳，这次不和我们一起去吗？这家可是新开的哦，店名也可好听了叫，勿忘约。”
　　听到后三个字，乐紫阳错开三人：“不了，心妍，我有点累，你们去吧玩的开心。”
　　白心妍也不强求，转而热情地邀请于子涵：“子涵！走吗？”
　　“...好。”
　　上宿舍二楼，右转最里面，宿舍218。
　　乐紫阳床位靠阳台，采光独好。好到正对校门口，底下动态一清二楚。
　　她撑伞放在阳台，看着三个舍友加上于子涵，欢声笑语出了校门。
　　这样她应该就能如愿以偿了吧，乐紫阳心想。
　　六点半，校门外，马路上的车疾驰而过。
　　路灯哗然亮起，形形色色的人流穿行，耳边不乏热闹动静。
　　云屹正盯着手机的好友认证信息，怎么还不通过？微信不让扫，加个□□也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