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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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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雾青市四月,临近立夏,细雨夹杂潮热,连绵不绝。
少年站在窗前着,身子半倚,兴味索然盯着崇文楼下。直到远处浅紫色的伞面缓缓移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三分钟不到,办公室的门在他意料内被敲响。
“张老师,您找我?”乐紫阳将伞立在门口,看向最里面靠窗的办公位,微微一愣。
闻声,张瑞停下鼠标,朝她招招手:“对,进来吧。”
视线扫去,偌大办公室抛开实木桌子,以及各种衣物绿植,总共就两个老师......加一个无赖。
乐紫阳的目光却落在张瑞身后。
雨天白云,光线不暗。窗边微弱的光从少年周身溢出,模糊的轮廓在乐紫阳眼里格外清晰。他搭在窗台的胳膊没动,手腕轻压,手指灵活轻按间同她打招呼。
她越走越心慌,不知是没有给他回应还是雨雾太过沉闷。
张瑞和蔼地笑着,抬手给她介绍:“这是云屹,何芳老师的本科生。都是心理系一班的,你们平时也挺熟的吧?”
无赖朝她歪头,遵循她的意见:“熟,吗?”
就连对面桌的何芳老师也好奇地望过来。
都说同专业同班,在导师面前说和这无赖不熟,根本不足为信。
三对眼睛的压迫下,乐紫阳眨眼忍了:“一般。”
张瑞:“那太好了。这个事是这样的,云屹跟着何芳老师在做大创,打算延续上一届的课题,开展花艺与心理结合治疗项目,云屹是负责人,我想让你跟着一起。”
乐紫阳不解地指着自己:“我?”
张瑞:“对呀,我记得你已经拿了中级花艺师证,对花艺方面比较了解,刚好你们互补互助。”
何芳推推半框眼镜,也开口附和:“这种两全其美的事多难得。而且做大创以后不管综测考研还是留学可都是加分项呢,要是结果好的话,看你们谁想发文我可以专门指导,对未来都是有好处的哦。”
乐紫阳又眨眨眼,有些犹豫。
她选择心理学专业的原因从来不是热爱,更没想过考研深造,但......
劈里啪啦的键盘声传来,张瑞边回复邮件边说:“没事,你要是不想也可以不参加,我只是觉得这机会不错,问问你的看法。”
对于张瑞这个导师,乐紫阳满打满算也认识了三年。
从高一就有过一面之缘,高二还做过一次心理咨询,大学遇上简直是中了百万彩票的概率,一切只能归为世界太小。
所以说她还是太了解张瑞的脾气,光听这动静就有所感知。
这是问看法?分明板上钉钉就要按我头卖身了。乐紫阳做了最后一番挣扎:“好的,主要我怕我用处不大。”
“怎么会?云屹可是力荐你呢。”何芳摘下眼镜,又瞥向云屹:“你小子这次给我警醒点,人也给你找来了,争取再发一篇文。”
云屹颔首感谢:“麻烦老师了,也谢谢张老师帮忙。”
张瑞继续回复邮件,抽空说道:“不客气,我这也没别的事,你们回去交流交流项目吧。”
挣扎了一秒的紫阳呆在原地,听着三人官方唱和,突觉自己像个,就是个工具人,转手就被张瑞卖了出去。
她最后基本是被买家云屹拉出办公室的。
“放手!我们很熟吗?”乐紫阳倏然抽回手。
与其说她恼,不如说是别扭。
云屹站在楼梯下,回眸时满脸无辜:“哦?乐同学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刚办公室里说关系还行的,不是你吗?”
“熟不熟...”
乐紫阳捏着伞把,站在台阶上,刚与那双星月似的眉眼平视,就迅速别开:“你心里没点数?”
周末时间,加上雨天没什么人,宽阔楼道里空荡一片。
云屹转头抖了下手里的伞,沉沉嗓音略显空寂:“我以为上次汇报那天以后,我们就算熟人了。”
听着他略显惆怅的嗓音,乐紫阳绝情的心软了,他就算不记得曾经的事,不记得自己,也没必要这样。
“其实......”
“其实这都不重要。不熟没关系,咱们可以慢慢了解。”云屹缓步下着楼梯,语速不急不徐。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你早一点抛出这橄榄枝多好。再早一点,三个月前我肯定会答应的。乐紫阳心想。
她还没给出答案,就见云屹停步回头,温柔一笑:“毕竟还要一起做大创,你觉得呢?”
乐紫阳有种说不出口的憋屈,就好像被人强逼着她最讨厌的包子,还没法拒绝。
按何芳老师说的话,云屹是主动要求做大创,只是项目与花艺有关,就推荐了自己...
问题似乎就在于此,他怎么知道自己擅长花艺?
同班一年,互不相干的两人,说多不过是小帮小忙点头之交,他怎么突然就同街边无赖一样非缠上来?
换谁来都摸不着头脑。
“你为什么想我?”回音荡在楼梯间。
云屹往下走着,冷不丁听到这句,差点踩空。
他扶着把手,回看她:“想你什么?”
乐紫阳补充说:“想我帮你做大创?”
“我没有啊。”云屹自顾往下走。
“没有?”乐紫阳紧跟在他身后:“要不是你指名点姓,我怎么能出现在这?何芳老师都说漏了,当我听不出?”
他顿了顿,想到刚才场景忽而一笑:“确实,那吸取教训,我下次提前跟她打招呼。”
乐紫阳:“。”
啧,同是导师,一个千方百计帮学生,一个软硬兼施逼学生...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多句,他还是没回答,乐紫阳只好又问了一遍:“所以到底为什么?”
“你真忘了??”云屹转头眼眸微闪,几秒就暗下来:“刚不是说了吗?我负责项目你又懂花艺,咱们可以互补互助啊。”
乐紫阳咽了下,没说话。
出了崇文楼,两人简单道别。
云屹:“晚点有事吗?”
“嗯。”
“那算了,本想带你见两个人。”云屹朝她摇摇手机:“上次不让加微信,那这次就□□吧?”
“啊?”
“又想说没必要?都要一起做项目了,别说你打算意念交流?我加你,回去记得通过一下。”
乐紫阳张开的嘴又闭回去:“嗯。”
雨水洗刷后,路面潮湿一片,微不可见的角落冒出几只蜗牛。
两人分头背离。
雨雾模糊了远处的红玉兰,乐紫阳撑着那把淡紫色的伞,腕上手串来回碰撞,发出的声响混在雨里。
答应这事并不全是因为张瑞的暗中要求,如两位老师所说,这事对她百利而......只有一害。
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一周前拒绝加他微信开始。
“啪嗒,啪嗒...”
指尖拨弄细腕上的珠串,乐紫阳的视线正漫无目地飘在窗外。
风扬柳叶,似少女曼妙身姿。更远处,柳枝交错,掩着静立如纸蝶的红玉兰,美的真实又虚幻。
几道眼熟的黑影来回穿梭。
“同学,你知道这个怎么弄吗?”
嗓音灌耳,她收回窗外视线,偏过头,正正撞进那双沉亮的眼睛。
直到云屹手指向下,戳戳电脑,她才有了反应。
这是心理认知学汇报PPT的第二节课。
凡汇报课,乐紫阳习惯性排在最后,等所有人拷完。
一方面是不爱抢,另一方面是专门避开与他的可能性,以便遵守发过的誓。
但这次,誓言好像又要破除了,因为是云屹主动和她搭了话。
她捏着手里的优盘,以此为隔绝并挑开鼠标上的另一只手。
操作迅速,目不斜视,三两下便解决了问题。
“......”
旁边人似在呢喃什么,她才疑惑扭头:“嗯?”
云屹表情淡然,语气里装有恍然大悟之感:“奥,我说,原来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摸口袋时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麻烦乐紫阳同学了,咱俩是不是还没...”
“云屹!PPT拷完了吗?”远处座位上,一个黄发男生高声问道。
他深深吸气,朝那边递了个眼神,比了个手势,而后俯身。白净细长的手指冲电脑旁的u盘指了下。
“谢谢,可以帮我拔吗?”
介于身量差距,乐紫阳侧仰脸看去。
他黑密眼睫盛着散碎午光,脸颊上随之印下一小片阴翳。在快要沉溺于那方流转的暖阳前,乐紫阳后退两大步。
云屹看着空位欲言又止,自拔U盘:“谢了。”
人已走远了,拷贝的几秒钟里,乐紫阳却兀自发愣:我是耳朵有病了?居然听见他刚叫我名字?
收好U盘,她朝台下走去,目光扫过教室,与往日别无二致。
前排零星几人写着笔记,中排挤着心不在焉刷手机的人,至于后排塞满...塞不下为夜生活准备补觉的人。
目光扫荡一切,却还是无意识的汇聚一点。
前中排的交界处,最外侧——云屹。
他整个人松松靠在后座,眉眼微紧,敛去往日温和笑意,反而多了生人勿近的意思。
即便这样,径直路过的乐紫阳,表面不沾一丝情绪,可内心却还克制不住地被他们微弱不清的谈话掀起涟漪。
还是那个小黄毛,和他之间隔了一个人,兴致勃勃晃着身子像个弹簧:“你之前参加那么多大型比赛不是也汇报过吗?怎么还找人家女生帮忙?”
云屹兴致缺缺:“找她帮忙,犯法?”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帮你那女生长挺好看,会不会也喜欢你?”
云屹瞥他一眼:“你最近没空去脑科复查是吧?”
“...你今天好像...”小黄毛砸吧砸吧,反思起来:“我刚是不是打扰你撩妹了?”
云屹干咳了下:“没,你想多了。”
得到肯定回答,他眼睛又乐不思蜀地粘回乐紫阳的身上:“讲真,人家确实长的不错,也不知道有没有男票。”
云屹:“你看上了?”
“那可不!”
“一天天挺有空么?实验报告写完没?”
“。”
乐紫阳收回外溢的情绪,回到座位,点开手机备用PPT,又过一遍稿子。
邪门了,一小会功夫小号里冒出的图片消息攒到十五+。可她点都没点又切回稿子。
“第八组。”第一排羊毛卷发的张瑞教授插播提示。
眺眼望去,只见少年长腿迈步走上讲台。态度之从容,步伐之自如,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自己家门口溜达。
他两手撑着桌子,宽松黑T外露着线条流畅的小臂。
讲解时,沉而有力的嗓音不快不慢,踏实稳重间不乏清亮蓬勃。
于是乎,藏在众多女孩的一道目光,一顺不顺地落在那张俊容。
距离虽远,却不妨碍那立体的五官自黄晕中脱颖而出。尤其那双新月似的眉眼,让乐紫阳无意识地陷入。
而当云屹抬眼望来那刻,她极速撇开眼,有种觊觎后被发现的忐忑。
心在嗓子眼狂跳,亏得舍友提前离场,否则她怕是要和人说自己突发心脏病才能蒙混过关。
不就两眼嘛,大家都看又不差我一个...
十分钟后,第一排的张瑞教授回头,又一次插播提示:“非常好!下一个第九组。”
乐紫阳忙乱地关上手机起身。她坐在最外侧,和云屹的座位不同列,却处于同一条过道。
走上讲台时,他正好下来。
万众瞩目,相遇而过。
过道宽度足够两人一起通过,可受那无形磁场的影响,她下意识绷肩,侧身闪了下,有意避开与他能产生的一切机缘。
“噔!”
天不遂人愿。
乐紫阳低头,一脸复杂:这玩意是自己掉的?还是因为我碰到他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