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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瞿微霜猛然从这场滚烫的梦境中睁眼。
      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恍若在目,朵姆好像就是死在他的眼前,她身着一袭红衣,头戴精致的手编发冠,笑若疯癫状,虽带一丝不舍,却还是决然地跳下火坑。
      而从自己的身边跑过的翟井阑,他红色的眸子变得更猩红,如烈火在里面跃动,两人目光在对视的刹那间,他能看清里面燃烧着的仇恨。
      这种恨意直击瞿微霜的心灵,让他迈出去的腿瞬间收了回来,只能目送翟井阑离开。
      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做错了。要不是他把姐弟二人拉入这场阴谋,朵姆怎么会死,翟井阑又怎么会对他露出那种恨透的眼神?所有的罪孽似乎都是以他为导火索,是他让这场本可以避开的变故发生,是他害死了像姐姐般照顾他的朵姆,还有好朋友,翟井阑。
      有人恨他是正确的。
      躺在床上的瞿微霜忽然流泪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沾湿枕巾,也让他的视野变得模糊,让他忍不住抽着鼻子开始啜泣。
      可突然他意识到,这场梦里的主角又不是他本人,错误也不是他造成的,他只是一个假人身份的旁观者而已,他为什么要自责?
      他急忙想要擦干不应存在的泪水,可是眼角的泪越擦越多,连带着眼也发热起来。
      所以他又为什么非要哭成这样呢?
      他很不明白。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他的共情力比较强。
      缓和情绪的瞿微霜从床上坐起,他围着四周环视一圈,不禁自嘲,干什么要去同情别人啊,他自己还被一个怪物给圈禁着呢。
      望着熟悉的屋子,甚至还能嗅到这空间内残留的属于自己的气味儿,他可怜自己的同时,心头上也无端端地涌上了一层愤怒。
      他恨翟井阑对他存有龌龊心思,也恨翟井阑像是圈养宠物似的,将他锁在这里,更恨翟井阑竟然当着乜斯南的面百般折辱他。
      有时候,他会想一死了之,但,他又害怕在地下遇见乜斯南,对方会怎样看待他。
      他不想从乜斯南的嘴里听见难听的话。
      所以要再逃吗?
      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外面的客厅没有一点儿杂音,瞿微霜的心一横,当即穿着拖鞋就跑去打开房门——
      客厅里果然是没人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逃跑,不止是来财趴在窗台晒太阳,翟井阑也出现在窗外。
      看样子,翟井阑这是正在往屋内走。
      见着翟井阑本人,瞿微霜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日的情景,羞愤让他无颜面对这样轻浮的人,他迅速退回卧室,选择锁门不见。
      翟井阑在进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向卧室,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终停在门前,紧接着就是连续开门却无法使门打开的声音。
      “微霜,听话,把门打开。”
      坐在床边看着门把手拧动的瞿微霜没有给出回应,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某一点。
      “你要是不开门,我自己拿钥匙了。”
      闻言,瞿微霜当即从床上站起来,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开门时,门外的脚步声又逐渐远去,他愣了愣,心中却还是想着躲人。
      他不想看见翟井阑拿着钥匙开门后,如恶兽盯他的模样,以及听见那些逼问他的话。
      他再次环视周围的环境,这间干净简练的卧室,除了床下的空隙外,压根就找不到合适的藏身点。他不甘心地继续打量着,忽然,眸光掠过衣橱,想起其中有个是没衣服的。
      二话不多说,他打开那扇橱门,掀开那块儿遮人眼目的紫布,躲藏在一片黑暗中。
      黑色剥夺他的视觉,让他的不安感极度上升到顶峰,听觉在这时尤为敏感,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后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不过是刚过一会儿,他就听见橱子外面,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来人的脚步声还没有响起,瞿微霜就听见那人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表达自己的无奈。
      “微霜,你是想和我玩躲猫猫吗?那你可真是太调皮,也太不明智了。”翟井阑无奈地低声笑着,“你不要忘记我可是有得力助手来财的啊,你藏在哪里,我都能知道的。”
      瞿微霜瞬间被吓得捂住口鼻,他忘记家中还有来财这只小猫,想当初他把它锁在屋内,这等仇,今日来财必然是要自己去讨回来的。
      “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想玩儿,我会遵守游戏规则,不让来财破坏,我自己来。”
      说罢,悠闲的脚步声缓缓响起,不紧不慢地与地面弹奏着让瞿微霜惊悚的乐符,明明这间屋子就这么大,他却徘徊好一阵儿,猫逗耗子似的,时而靠近,又时而远去,让躲在橱子里的瞿微霜的心在胸腔内跳得越来越急,就要从嗓子里呕出去了。
      终于,翟井阑好像发现藏身处,他的脚步声逐渐靠拢橱子,停在瞿微霜藏身的橱前。
      瞿微霜用尽力气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他听见对方轻笑地叹着气,竟是没有敞开橱门,而是站立一会儿,接着又离开了。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远去,再到房门被慢慢地关上,瞿微霜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松弛。
      他把手贴在胸腔上,感受着那颗要撞碎肋骨的心跳,同时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份呼吸中有劫后余生的愉悦与未被发现的庆幸。
      他背靠橱壁,缓缓下滑,最后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等待着心情慢慢的平缓,这才有勇气拉开紫色的垂布,打算开门出去看看。
      谁成想,他刚站起来,手扶着的橱壁放出一阵轻微的空响,惊得他顿时缩手,停留好长一段时间,才把升起来的惊慌压下去。
      他拉开紫布,极其缓缓地推开橱门——
      一双赤裸的脚站在地面,再往上看,翟井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骤然出现在面前。
      “躲猫猫好玩儿吗,亲爱的?”
      “啊——”
      瞿微霜被突然出现的翟井阑给吓得面色惨白,当场魂飞魄散,踉跄得连连向后退!
      忽然,他的后背抵上橱壁,而那块儿看似完好无损的木板,实际上另有洞天,它在遭受到撞击后,竟然当场像门似的,开了。
      在他身后黑不溜秋的地方是一段楼梯。
      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新的和旧的恐惧全都卡在喉咙里,竟是让他发不出声音。
      “小呆头!”
      翟井阑抓住瞿微霜舞动的手臂,将人护在怀里,随后两人一起沿着阶梯翻滚下去。
      “嘭”的一声,有人狠狠撞在地面上。
      瞿微霜惊魂未定地缩了缩,将脸深深地埋在翟井阑的胸前,他眨了眨眼睛,眼泪立即浸湿眼眶,流出的眼泪都有恐惧的颜色。
      翟井阑的手放在他的背后,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着他:“别怕,有我给你垫底呢。”
      刚在梦中目睹过别人的死亡,如今自己差一点儿死在这里,瞿微霜委屈又害怕,轻声询问着对方:“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翟井阑不答反问:“所以你就是这么喜欢乜斯南的吗?”
      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瞿微霜毫不犹豫道:“嗯,很喜欢。”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的话,怎么会认不出他来呢,我说我就是他你为什么不信?”
      瞿微霜否认他的话:“不可能,你不会是他的,他死了,他在我眼前被烧死了。”
      他顿了顿,“烧得面目全非,让我不认识他了。”
      他的语气又带上一丝哽咽,但这声音中没有任何害怕,全都是对爱人逝去的痛苦。
      “既然你已经不认识他了,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是我?”
      翟井阑摸着他的黑发,还是坚持说道。
      翟井阑能如此坚持,瞿微霜也能,他始终不相信这种荒谬的可能:“不会,凭你之前说的那些,根本就不足以证明些什么。”
      “所以你连我说的,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你都不会相信吗?”翟井阑低低地笑着,不等瞿微霜给出回答,他自言自语地说,“没关系,有一个人会证明我说的话的真假。”
      翟井阑抱着瞿微霜坐起,经过刚才的那一番话,瞿微霜也已然清醒,他在起身后,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人推开。翟井阑也不恼,红袍如血铺满地,坐在地上的他打出一个响指。
      原本黑乎乎到看不清五指的空间,在听见这声指令后,骤然变得明亮起来,而灯光亮起的那刻,这里简直是从黑夜变成白昼,白得刺目,闪得瞿微霜闭了闭眼。
      等瞿微霜睁开眼后,他发现,室内的角落,锁着一个面生的人,也不难看见,这个人浑身邋里邋遢的,洁白的长衫染得紫红,明显有着伤口,不难怀疑是被谁给殴打过。
      瞿微霜把震惊的目光转向翟井阑:“你非法拘禁不止一个,你甚至还动手打人?”
      “亲爱的,你是怕我打你吗?”
      翟井阑微笑着伸手想要去抚摸对方,却被人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他也不生气,摸着手背,用略显宠溺的语气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打你的。还有,我可是拘禁了三个人呢。”
      翟井阑无视角落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仿在他的眼中,那就不是人,他只管强势地拉着挣扎的瞿微霜,顺着楼梯的方向,走向正北方的一个活似棺材,但却极为华丽的木箱。
      过程中瞿微霜依旧抗拒,短暂的路程因为两人的拉拉扯扯,走了许久,翟井阑也没有因此耐不住,甚至主动顺着他,在见他走远再把他拽回来,倒像是情趣,只不过临近目标的时候,翟井阑突然用上力气,不顾他是否已经站得稳了,一把把他拉向箱子旁边。
      瞿微霜被拉得磕磕绊绊地扶住箱子边!
      箱子的盖子是开着的,所以瞿微霜的这个动作很容易的就能看清楚里面躺着的人。
      ……怎么会是他的脸?
      他愣是被吓得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
      箱子里面躺着人,这箱子就是他刚才想象中的那口盛死人的棺材。
      而里面躺着的那个男人,就像连续梦里的人有与瞿微霜身边的人相同的脸一样,与瞿微霜有着相同的脸。只是由于这个人是个死人,他的容颜便更为苍白,他与翟井阑的穿着相仿,身穿一袭绿色的长袍,静静地躺在这口华丽的棺材里,被藏在地下室里。
      两人活像两口子。
      瞿微霜几次欲要说话都被咽回去,他战战兢兢地看向翟井阑,见他面容深情地盯着棺材里的死人,哆嗦地问:“他是谁……”
      翟井阑转头,看向他的眼神与刚才无异,地下室内回荡着他的声音:“他是我的爱人。”
      “你的爱人……”瞿微霜面露疑惑,说出心里话,“你的爱人怎么会与我有……”
      ……有着相同的脸呢?
      这件事情的荒唐程度让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你们两个是一个人,”翟井阑逼近瞿微霜,抓住他的肩膀,“同样的,我与你口中口口声声说的乜斯南也是同一人。”
      “不是!”瞿微霜当场否认,“你们两个根本就不会是一个人,你不要想骗我!”
      “骗你?”翟井阑忍俊不禁起来,他低低笑着,转念间,他温和的面容变得冷却,连吐出来的话的语气也变得冰冷,只见他睨向角落里的人,问,“我是不是乜斯南,苦尘?”
      后面的这个问题显然有对应的人回答。
      只是那个人没有说话。
      失去耐心的翟井阑看向角落里被吊着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冷声道:“道心之徒怎么变得如此不坚定了呢,你不是要替你那道貌岸然的师傅报仇吗,你不是要杀我吗?”
      瞿微霜的脸慢慢地凝滞,他看向脸色冷硬的翟井阑,又缓缓地转向角落里的苦尘。
      而翟井阑的下一句话也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或者我该叫你伪名呢,周长生?”
      瞿微霜被这名字惊得蓦然瞪大了双眸。
      终于,角落里的人传来声音,先是锁链稀里哗啦的响动,再就是粗哑的嗓音:“乜斯南,我师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听到名字的瞬间,翟井阑得意地看向错愕的瞿微霜,抓着对方肩膀的手,滑到双臂上面,又暧昧地捏了捏:“你听到了吧?”
      大脑犹如被浆糊糊住的瞿微霜只觉得一片混乱,他摇摇头,想要让翟井阑松手,对方却因为他的拒绝而更为强硬,直接动手把他抱在怀里,就当着苦尘的面吻他的额头。
      瞿微霜躲不开这份亲吻,他嘴里持续呢喃着爱人的名字,眼神逐渐变得恐慌起来。
      随后,他一把推开停止亲吻的翟井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流露出困惑的神情,迟钝地后退,左手指着棺材,右手指着翟井阑,人却挪到苦尘旁,“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别人是我,为什么你是乜斯南,为什么周长生在这里……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奇怪?”
      没等翟井阑回答,他转头,看向手脚被束的苦尘:“你真的是丫蛋儿的哥哥,真的是我认识的长生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丫蛋儿还在等你回家,你怎么变成样子了呢?”
      “丫蛋儿已经死了。”
      蓬头垢面的苦尘偏转过头,这是瞿微霜第一次看得清对方的模样。
      与梦里朵姆的弟弟一样,有着及肩的长发,因为凌乱所以显得稍微偏短。他的脸,要比长生精致,肌肤偏黄,如麦色,即便旧伤添新伤,伤痕累累,也依旧不难看得出好底色。
      就算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的眼睛也还是雪亮的,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此刻它正深深地看着面前恍若失神的瞿微霜:“你身边的人都不是活人。当然,周长生是活的,但是他与我不是一个人,我只是借用他要濒死的身体来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随即,他把目光转向翟井阑,严重完全没有弱者的软弱,全是高傲与不屑,甚至他还可以嗤笑着说,“别再不信了,微霜,他就是乜斯南,就是那个把我师傅杀害的凶手。”
      “他不是!”瞿微霜坚决道,“乜斯南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他也不是乜斯南!”
      在听见他执迷不悟的话,筋疲力尽的苦尘难得露出蹙眉的表情,他在极力忍耐身上牵扯的剧痛,而就在缓和好一阵后,他微微转头,气若游丝地说:“我知道你不信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微霜啊,他就是乜斯南,这里也确实是一个虚无的世界,你身边的人都不在了。”
      虚无的世界……
      身边的人都是死人……
      这是为他解释那些离奇古怪的幻觉吗?
      瞿微霜执拗地摇头:“我不记得这些,如果他们是死人,我为什么感受不到……”
      “因为你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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