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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瞿微霜感觉自己好像并不认识翟井阑。
      起码在这一刻,他对翟井阑是陌生的。
      他看向那张熟悉的脸,翟井阑的面部轮廓没有丝毫改变,连笑容都一如既往的温润可亲,乍一粗略地看去,与平常并无差异。
      可若是细瞧,就会发现,那笑容是浮在表皮上的,它不是根植于内心的,打心底的欢喜,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对他的戏弄。正因为心境的变化,从前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再也不见,反倒被沉甸甸的压迫感所替代。
      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惊悚让瞿微霜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随着他身体的摇晃,手中捧着的面汤也跟着左右晃动,不禁甩出汤水。
      微热的液体浇洒在右臂上,钻心的刺痛攀爬着骨头撕开心脏,疼得他差些摔了碗。
      一只冰凉的手握上他疼痛的胳膊,惊得他当即止住呼吸,抬头向翟井阑看了过去。
      翟井阑眉宇舒展,含笑的双眼仿佛要戳入他的双目,偷窥他的内心:“你这么着急回去,是想要看看周长生出没出事情吗?”
      瞿微霜一怔,心中愕然:“你……井阑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长生又怎么……”
      不好的念头盘旋在他的脑中,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想法,但却没法为自己的不相信找到合理的理由相信,以至于他十分困惑。
      再看着眼前有些眼生的翟井阑,他心中设置好的那座天秤,正在悄然间偏向罪恶。
      “微霜,这么严肃,你在想什么呢?”
      翟井阑的呼唤唤醒瞿微霜,他想自己刚才太荒唐,没证据的事情怎么能妄下断论。
      他勉强地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哦,”翟井阑低头替他擦拭着刚刚被面汤溅到的地方,“我还以为你怀疑我。”
      瞿微霜蓦然将胳膊从翟井阑那双冰凉的手里抽离,末了认为自己大惊小怪,心虚地看了眼翟井阑,含糊不清地解释:“我怀疑你什么,是你找到我给我包扎伤口的,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你……井阑,我想穿衣服。”
      虽说是两个名副其实的大男人,可与翟井阑共处一室的瞿微霜依然会不自在,他抓了抓大臂,瑟缩着,做出有些畏冷的样子。
      “那怪我多想了,”翟井阑好像并没有听见对方的要求,连同眼前的动作也当做多余的模样给完全忽视了,自言自语道,“主要是我刚见过周先生,他好像也受了伤,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待见我,我也没有留在诊所惹他眼烦,就把你带回我家里来了。”
      怪不得按理说他应该躺在诊所里,现在却是在翟井阑的家中,瞿微霜默默地想着。
      作为朋友,他想着随意打趣一句,好活跃活跃刚才稍僵的气氛:“你和长生怎么会这样不对付啊,在一个村就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吗?”哪料他无意说出的这句话才是接下来灾难的导火索,“你见过谁和情敌是好朋友的,他竟和我说他喜欢你。”
      若说长生对翟井阑坦白喜欢瞿微霜的这件事情已让瞿微霜本人难堪,那么翟井阑承认自己如长生昨晚所言,就是喜欢瞿微霜便足以让瞿微霜觉得心如刀割,不仅是失去两个纯然的朋友那么简单,重要的是他对他们的初印象完全颠覆,全被震惊与反感占据。
      一个深爱着自己爱人的人,不应该就要像他这样,即便是死,也要深深爱着对方?
      所以翟井阑的这句承认的话代表什么?
      ——代表他在爱情方面的不忠。
      瞿微霜不喜欢这样的人,他为自己交到这个朋友感到蒙羞,也深深厌恶这种行为。
      再看向翟井阑的那张脸,怪不得他觉得对方似乎变了:“我们只能是朋友关系。”
      翟井阑满不在乎:“也可以是其他。”
      “不可以!”强硬的否认牵扯到胸前巴扎的伤口,瞿微霜忍痛捂住,在对方的手想要触碰他的时候,蓦然向后仰去,“我只有一个爱人,他叫乜斯南,他的尸骨还埋在村子里,你见过他的,你怎么能……你也说过你很爱你的爱人,你又怎么能背叛他呢?”
      “我没有背叛他啊,我还爱着他。”翟井阑对我展现的大惊小怪露出无奈的笑容。
      瞿微霜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收缩的瞳孔诉说着难以置信。他想笑,笑翟井阑实在太荒唐,可无论如何,提起的嘴角都没法让嗓子发音,只吐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气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翟井阑,所以你说你喜欢我,你又是把我给当什么了?”
      瞿微霜被泪水熏红眼睛,“我拿你当朋友这么多日子,你竟然想把我当替身吗?”
      回想起曾经那些他与其爱人在某些喜爱事物上的巧合,现在对方告诉他喜欢他,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对方的这份喜欢很廉价吗?
      而就算不是替身,瞿微霜也是抵死不会顺从的:“我们不要联系了,你放我走。”
      他说完,作势就要掀被子下床,却被翟井阑及时抓住胳膊:“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替身,你的丈夫已经死了,我的也是,我们两个在一起难道不是特别合适吗,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忘记死人,再接受一个活人呢?”
      “你在说什么玩笑话!”瞿微霜挣开翟井阑的手,攥住被子挪到安全区,错愕且愤怒地看着对方,“不可能,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的,我们的爱人都葬在这里,我们两个在一起会遭天谴的!而且我也说过,乜斯南就算是死了,我也爱着他,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除他之外的人。还有,就算让我搭伙过日子的话,我也绝对不会选择你,起码长生还算干干净净,而你,心里是住着人的。”
      随着瞿微霜的一言一语,翟井阑的面色就像山雨欲来的天空,逐渐阴沉下去。他的眉宇夹着瞿微霜从未见过的阴鸷,完全与他从前的温润相悖,简直就和之前判若两人。
      忽然,就在瞿微霜以为对方会因此暴怒而置他于不利时,阴云忽散,翟井阑的脸上显现出诡异到难以探测的笑容。若说直接发怒还能让人接受,现在这抹诡异的笑,就像被人提着嘴角的小丑,简直让人心底发毛。
      “可是你的老公早就已经死了吧?”
      他的声音就像是他惯有的体温,冰凉。
      “就算是他烂成泥了,我也爱他。”
      瞿微霜的这句话极有分量,落地有声。
      “哈哈哈哈……”翟井阑忽然大笑,这份笑声中掺杂着太多的情绪,所以笑出来的声音也是非常扭曲的,“太可爱了,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微霜啊微霜,你真深情,你怎么这么深情啊,你竟然会这么的深情……”
      看着近乎疯癫的昔日好友,冷了心的瞿微霜就要逃跑,却被翟井阑一把摁在床上!
      瞿微霜不顾胸口的疼痛,怒吼:“翟井阑你疯了!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朋友啊!”
      翟井阑强硬地压制住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俯视着身下人,眼睛中迸射出激动而疯狂的光彩,他几乎是质问道:“朋友就不能做彼此的爱人了吗?你不是说你能答应周长生吗,那你就不用答应翟井阑吗?”
      “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翟井阑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瞿微霜扭向旁侧,紧皱着眉头,试图避开围绕在鼻周的陌生气息。
      翟井阑趴在他的身上,像是野狗似的从颈侧嗅到耳边,最后缓缓地移到他的唇角。
      被压在身下的瞿微霜察觉到身上人明显的用意,顿时慌张地睁开眼,拼命地扭头拒绝,嘴里还喊着:“你放开我翟井阑,你快把我放开,翟井阑你……别……翟井阑!”
      他害怕得眼中溢出泪,除了绑着绷带的伤口疼,心也疼,“别这样,我伤口疼。”
      听到瞿微霜说伤口疼,翟井阑瞬间收起所有的疯态,他顾及过那受伤的地方,所以在压制瞿微霜的时候,并没有将全身与身下人贴合,只是控制住瞿微霜的四肢。现在瞿微霜说伤口疼,他弓着地背又往上抬起,给足瞿微霜活动的空间,也让对方钻了空子。
      瞿微霜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用尽全力抽出一条腿,扫荡在翟井阑的腰上,让对方受不住闷哼的同时,摁住他的手也失去力量。
      就是趁着现在,瞿微霜从翟井阑的禁锢中脱离而出,幸好翟井阑没有把他的裤子给扒掉,他拽着被子只需要披在上半身即可。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顾村里人是否会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他满心只想从这里逃离。
      身后的翟井阑没有追上,欲要逃跑的瞿微霜却在手还没有搭上门把手时停住动作。
      只因为翟井阑在身后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便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
      翟井阑慵懒地斜躺在床上,他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瞿微霜。
      他懒撒的姿态不足以让人如此恐惧,让瞿微霜感到害怕的,是因为他抬起的手中提着一样东西,正是瞿微霜丢失的那枚吊坠!
      瞿微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不理解为什么前不久刚说没发现的东西竟然就在翟井阑的手中,也就是说,翟井阑刚才在骗他。
      所以翟井阑为什么要骗他……
      他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想到的不是先抢夺那枚吊坠,而是莫名的关心长生的安危。
      “所以长生呢,他究竟在不在诊所?”
      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翟井阑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下去,他把吊坠握在那只受伤的手中,不顾疼痛紧紧地攥紧它,那深色的眼睛像黑潭,连浅色的都被无辜浸染,此时它们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紧紧盯着瞿微霜。
      “你怎么总是关心周长生呢?”他摇了摇手里的吊坠,“你不想要它了吗?”
      瞿微霜直愣愣地盯着,说出的话都在打颤:“你把它给我。”
      翟井阑充耳不闻,赏玩似的,轻飘飘地扫了眼手里的东西:“做工挺精致,给你的东西能做成这样,我很满意,但是它的作用我不太喜欢,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作用……?
      瞿微霜从来没想过这个吊坠的作用,在他眼里这不过就是个装饰品。
      “怎么,”察觉到他的愣神,翟井阑故意问道,“制作他的人没告诉你功效吗?”
      瞿微霜呆滞的模样是最好的答案。
      见状,翟井阑轻笑道:“之前身边诡异的现象,是不是在最近能够看见实物了呢?”
      这句话引得瞿微霜立即想到昨晚的事情,他不明白翟井阑为何会了解这些东西,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应该把重心放在这里,毕竟人命关天,长生的安危更重要。
      “所以长生呢?”他坚持不懈道。
      再次提及这个名字,翟井阑当即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我说我把他弄死了,信吗?”
      瞿微霜的呼吸猛然停止,显然他竟是相信了这种说辞:“你知不知道杀人犯法!”
      翟井阑被他的话吼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饱含着无奈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不耐烦和失望:“瞧瞧,微霜,你又怀疑我。”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瞿微霜指着他手中的东西,颤颤巍巍地说着,“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和做的事情,我能不怀疑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翟井阑闲散地从床上坐起来,在走向瞿微霜时,见人惊恐地后退,于是停住脚步,只是定睛望着对方。
      今日才知对方真面目的瞿微霜哪里会再轻易相信那些话,尤其是这种关于情情爱爱的东西,除了乜斯南,他听都不想听:“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翟井阑,你喜不喜欢我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说过我只喜欢乜斯南一个人,哪怕是他已经死了、烂了,我都只喜欢他一个人,你不要再纠缠我好吗,我们真的不行,我们真的只适合做朋友……”
      而现在看来,怕是朋友也没法继续做。
      “怎么没有关系,我没有喜欢旁人,我喜欢的是你啊。”
      翟井阑走过去,不顾眼前人是否害怕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强势地拉到自己怀中,尽管怀中的人十分抵触,“你爱乜斯南我相信,但是你说乜斯南烂了你也会爱,这句话我不信,他变成一滩烂泥你会怕得要死吧,你还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翟井阑的气息扫拂在耳边,瞿微霜能做到的只有自己的身体不会全部依偎在对方的怀里,他拿胳膊抵挡着,耳边温热的气息让他的胳膊开始缩力,偏偏他又要强,语气也是万分坚定:“我当然会,我就只爱他!”
      “可是亲爱的,爱归爱,怕归怕,不堪一击的爱情总会在多方面的因素下溃散,我怎么能保证你说的就是真话?”翟井阑卡住瞿微霜的脖子,逼迫他抬头看自己,现在失去笑容的他与煞鬼无异,全身散布着阴森。
      冰凉的手温渗透进瞿微霜的肌肤,让他浑身哆嗦着:“我为什么要跟你保证……”
      忽然,翟井阑笑出了声,他的提起生硬的嘴角,将脸贴近瞿微霜的面前,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而在瞿微霜吓得就要开始挣扎时,他猛然扣住对方的后颈,逼迫瞿微霜固定在他选择的位置,收起那份冷笑,字字清晰地说:“你在害怕,对吗,你根本就做不出保证,你就是在害怕啊……为什么非要逞能,明明我都见过你最害怕的样子。”
      瞿微霜望入那双眼,他大脑嗡嗡,根本听不见翟井阑在说些什么,全世界仿佛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其余的他都听不见了。
      “放开我……”瞿微霜用力推开对方。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既然已经把你抓在手里,就绝对不可能放开你。”
      翟井阑痴恋地凑上前去吻额,即便被多次抵触,他也锲而不舍,就好像对瞿微霜示爱,“我爱你这件事情你可以完全信我,我爱你,是真的爱你,在这里说过,梦里也说过,也以其他形态表达过,试着接受我,接受我吧?”
      还在拼尽全力,誓死不从的瞿微霜,在听见翟井阑莫名其妙的话后,骤然间卸去所有力量,他瞬间被翟井阑搂在怀里,他连挣扎都忘记了挣扎,脑海里只想着对方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梦里,你、你来过我的梦,这好荒谬……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翟井阑笑了笑,与盯着他的瞿微霜对视上,“你要看我的真身吗?”
      被紧抱着的瞿微霜大气不管乱喘,他聚精会神凝望着翟井阑的双眸,企图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中看到什么解答他疑惑的真相。
      “微霜,别害怕我。”
      翟井阑趁人失神时亲了亲脸颊,然后在瞿微霜的注视中,主动地消失了部分身体。
      瞿微霜的眼前豁然开朗,刚才与他面对面的男人,突然消失了。
      但又不全正确,因为禁锢着他身体的手臂还没有离开,就连翟井阑的躯体,这副还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也静静地立在身边,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心跳。
      消失的不是翟井阑,而是翟井阑的头。
      所以,头呢……
      翟井阑的头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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