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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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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愣在床上的瞿微霜已然是分不清,他的大脑被冲击得空白,已到心胆俱裂的地步。
手中紧攥的木牌从手心脱落,也就是这一瞬间,窗外的那个红袍怪物消失不见了。
比起出现在眼前的怪物,他更害怕的是消失在眼前的怪物。
在这一刻,瞿微霜的心都无端地揪紧,他裹着被子紧贴墙角,让自己处于心理的安全区域。若怪物就这样无缘无故走了也好,他怕这怪物来到这间屋内。
他恨不得生出十双眼睛,监视着这间屋内的一举一动,可他只有一双眼睛,而这一双眼睛也不听使唤,它不仅被泪水蒙蔽,还因为心理的惊惧变得茫然空洞,即便是看见怪物,说不定,也会被它选择性地筛选掉。
因为它太害怕了,它也害怕他会害怕。
静静地默观这房间里的一切,瞿微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除了院外偶尔传来几声粗犷的犬吠,这里的黑夜静悄悄,依旧如常。
等待几分钟后,瞿微霜紧绷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放松,要说刚才的力量全都集中在脊背,那么现在就全集聚在屁股上。
他抬起无力地胳膊,把枕边的手机抓到身前看了一眼,时间才不过凌晨一点多钟。
瞿微霜熄灭手机屏,准备躺回到床上。
然而,就在屏幕黑下去的瞬间,他竟是从屏幕上捕捉到一丝异样。
这漆黑的屏幕融合到周围的环境里,就像是一池湖水,清澈透明,所映照的东西一览无余,以至于现在飘荡在正上方的红色影子,也是那样清晰。
一股无名的寒意当即像长满腿的蜈蚣爬上他的脊背,钻入他的头脑,那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浑身僵硬绷直,全身汗毛陡然立起!
“快,你快抬头看看吧!”
内心有一道声音在咆哮着,逼迫他确认着头顶上是否存在那个曾立于树下的怪物。
瞿微霜像被控制似的,缓缓地看去——
鲜艳的、刺目的、如血液般的红袍悬挂在他的头顶之上,它倒挂着,小幅度晃动着那从袍子里露出来的焦黑的躯体,它的手臂垂着,就像是吊饰似的,仿佛没有了生命。
忽然,那双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是手形的焦炭,竟是瞬间朝他的咽喉伸来——
所有的呼喊都被怪物给扼制在喉咙里。
冷……
瞿微霜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登时清醒,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天明了,屋内亮堂得很。他的视线慢慢地挨着所有物品扫过,一切如常。他哪里都没有去,就侧躺在床上,屋顶上也没有悬挂着红色的衣袍,他也没有再见过那个怪物。
所以那个怪物真的只是昨晚做的梦吗?
他裹好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一刻变得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屋檐与窗户上。
办公桌上,书本静静地敞开着,桌角的那株紫红色的风铃草盛开着,钟状的小花彼此簇拥着生长,在这雨天格外鲜妍又协调。
瞿微霜眯了眯眼,他很确信,在这没有光线的地方便没有影子,那美丽的风铃草后似乎有一束阴影,瞧着格外贴合花的形状。
他摇了摇沉重的头,拖着疲乏困倦的身子走到桌前,发现有一束风铃草已经死了。
长生送他的那束已经死在盆里,而翟井阑给他的这束,像是吸饱所有的养分,把那束枯萎的尸体挤到一旁,独自美丽地盛开。
他定睛看着,也只不过是看着,没有定点儿的思考,最后为活下来的那棵着想,他把长生送他的这束风铃草拔除,独留一棵。
做完这些的瞿微霜摸了摸额头,微烫。
他发烧了,大约是感冒了。
他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倒水的时候却发现没有水了,没心情抱怨的他拿着水壶去厨房接水,又在院子里碰见去厕所的长生。
“醒了?”长生很友好地与他打招呼。
即便是身体不舒服,瞿微霜还是会提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刚刚醒,来接壶水。”
“你嗓子怎么哑了,”长生撑着伞来到他的身边,看一眼就知晓原因,“感冒还不赶紧多穿厚衣服,你的脸都成西红柿了。”
瞿微霜咳嗽一声,还在强撑:“我接壶热水吃药就好了,反正路程又不是很远。”
“你快回屋子里吧,我去给你接水。”
两人撑着伞在雨中一来二回,最终还是拗不过长生的瞿微霜败阵,转身回到屋内。
就着热水吃下退烧药后,瞿微霜的身上瞬间发出一身虚汗,他感觉有点儿冷,在长生的注视下,又重新返回床边,包了起来。
“我看你今天上午还是再睡一觉,”长生把垃圾收拾好,转头,看向桌上的试卷以及作业本,“还有没有什么工作没完成?”
提不起精神的瞿微霜摇摇头:“没。”
闻言,长生点点头,他转身后无意间地看见桌角的风铃草,忽地又转回去。又过上一次被无故冻手的经验,这才他没有再托着底盘,而是捏着塑料盆的两边,看了许久。
“怎么就剩一棵了?”长生纳闷地说。
昏昏欲睡的瞿微霜瞥去眸光,把真相告诉长生:“你的那棵死了,就在旁边,是不是你在采它的时候伤到根所以养不活了?”
长生的表情骤然凝固,不过顷刻间他就马上释然了:“可能是不小心采坏了吧。”
或是念及瞿微霜没有精力,长生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话,嘱咐他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屋内再次陷入安静,平躺在床上的瞿微霜听着外头的雨声,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他明明记得昨晚上他醒来一次,就是那次让他看见梦里的场景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可早上的苏醒又颠覆他对昨晚那一幕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认知,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将梦引入现实,还是那确实是现实。
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那里既没有红色的长袍,也没有焦黑的炭手,只有几根木头规整地排列成房梁,此刻它正在遮风挡雨。
有规律的嘀嗒声窜入耳朵,摇篮曲似的让眼皮渐沉的瞿微霜逐渐再次坠入了梦乡。
——
瞿微霜的手艺功夫真不错。
这是隔壁教他针线活的大娘亲口说的。
短短的时间内,瞿微霜就从简单的缝线活都能做错,到复杂的工艺都能看明白,直把授他手艺的大娘喜得赞不绝口,硬是要收他为徒,把自家几十年的手艺全传给他。
小时候他也会听到夸赞,但他虽小却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些夸赞不过是因为他的付出而得来的,没人像现在这样真为他高兴。
所以大娘的夸奖,让他在针线活这门手艺上更加吃力,有时候去放牛羊,都会揣着一块儿布,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学习缝织。
在指导人的耐心栽培下,瞿微霜终于得到一展手艺的机会,大娘给他一块儿布,让他随便做什么,当然可以场外支援,毕竟前几次他不过是照着葫芦画瓢,最多就是绣一件小肚兜,现在还是第一次真正展示才艺。
即便是第一次,瞿微霜还是选择一个难度系数最高的,他要选择做一件红色长袍。
他没有忘记翟井阑的红眸,他始终认为比起玄黑,红色似乎与对方更搭配。
这可是个难题,大娘劝他另做考虑,但瞿微霜执意要求就做这个,无论时间是长还是短,他都有耐心,也有毅力把它给完成。
冲着他的这份执着,大娘又一次说他是个拿针头的好手,允诺会与他一起做衣裳。
在大娘的场外支援下,历时两个月,那件与翟井阑衣服尺寸相当的红色长袍终于罢工。
没有任何装饰,就是一块儿再普通不过的红色布料制成的衣裳,料子也不好,摸起来有些刺手,穿在身上或许也会刺激皮肤。
为弥补这份缺点,瞿微霜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在这件衣服上绣点儿什么修饰。
“红色喜庆,就往上面绣点儿花吧!”
这是大娘给他的提议,可自然界的花花草草千奇百怪,他又不知道该绣什么花了。
“是要送给朋友的?”大娘问他,“送朋友就标名,让他知道这是你绣给他的。”
大娘说,只要标上名,当对方把这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就会想起你与你的线。
瞿微霜当然不可能在这样漂亮的衣服上绣上自己的名字,既然是花,他就选择与自己名字相撞的花名,于是便采取了紫薇花。
截断紫薇花的那根线时,大娘特意多问了他一句:“你要把这衣服给那男孩儿?”
她口中所说的那男孩儿就是翟井阑,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姐弟二人来投奔。
瞿微霜天真地点点头:“嗯,大娘你知道吗,他是异瞳,长得可很好看呢,我觉得红色比黑色更衬他,我想看他穿红衣裳。”
大娘被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最终还是叹息地自言自语:“异瞳啊……那红色就红色吧,总归是个相配色,红色……”
在一切顺利结束后,瞿微霜把这件衣服板板正正地叠在兜里,他选好日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带着它来到记忆中的家。
可惜的是他来得不是时候,翟井阑并没有在家中,只有朵姆姐在桌边静静发呆。
“朵姆姐,怎么就你自己呀?”他抱着衣服来到朵姆身边,疑惑不解地左顾右瞧。
朵姆看见他来后,把表情收起来,换上衣服姐姐的和蔼貌,她给她倒水:“阿弟他今天出去了,估计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朵姆没有告诉他对方去哪儿,他也没有多嘴多舌地问话,只把今天来的目的说出。
他欣喜地从怀里拿出衣服,把它展示给朵姆这个女孩儿。
他其实是不太自信的,因为大娘曾说,女孩儿的绣工要比男孩儿的漂亮且精致得多,而少年的衣服都是朵姆这个姐姐做的,朵姆自然也要懂得手工针线活。
但是朵姆没有挑剔他,也没有夸赞,只是略显犹豫地拿起这件衣服,她的眼睛里显然是有话要说的,但是她的嘴偏偏没动,斟酌片刻,便提起一个微笑。
“这是你做的吗,你这孩子的手艺特别漂亮!”
她将刚才的情绪抹掉,随即表现得爱不释手,瞿微霜在一边渐渐红润了双颊,像一颗熟透的苹果,鲜甜的苹果汁都涌入他的心脏,为心跳注入鲜活力。
不过朵姆的下一句话,让他情不自禁地失落起来,朵姆说,她的弟弟不喜欢红色。
“红色多么漂亮,为什么会不喜欢?”瞿微霜有点儿不甘心自己选错了颜色。
这个问题,朵姆回答得有点儿犹豫,她斟酌再三,才轻轻道:“可能就是因为它太鲜艳,也太隆重,所以阿弟才会不喜欢。”
“那他喜欢什么颜色呀……”
朵姆说:“阿弟喜欢自然色,青色、绿色。”
因为他们都是在村里长大的孩子,所接触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自然,而自然里最不缺的就是绿色,同时瞿微霜也非常喜欢青绿色。
他想起当初他穿回家的那件衣服就是绿颜色的,学习手艺这段时间,他没有再拿出那件衣服练手,如今功夫已学到手,既然没有多余的布匹可以再裁一件,那么他不如就装饰一下那件衣服,然后来一个物归原主。
他总归要给少年做一件他喜欢的衣服。
虽然今日没能看见少年穿红衣,不过来日方长,瞿微霜有的是机会。
既然朵姆姐说翟井阑不喜欢红色,那就再做一件绿色给他穿。
“那朵姆姐,我就先回去了。”他还没有忘记今天要去村长家拿筐子去山上收草。
道别后,瞿微霜迅速往村长家跑去,空气中不再是来时的新鲜空气,反倒是弥漫着一种刺鼻的烟火味儿。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最后看见西北的坡上似乎有烟飘起。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里起火了!
于是他加快脚步向村长的家里跑去。
——
“睡觉还要健身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瞿微霜迷糊地睁眼。
他神志不清地看向床边的人,长生端着一杯水站在他的床边,俯视着他。
忽然,他就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抹过闭着的眼和拧着的眉,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想到那个奔跑,他把视线从挪到长生的脸上移到自己的脚底下,薄毯被他的双脚踢到床尾,如今扭成麻花,堆积在他的脚下。
见到这一幕,他也不禁随着长生笑笑。
“做了一个奔跑的梦,跑迷糊了……”他能说的也就是这样冷又幽默的解释。
长生配合得弯了弯唇,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点幽默上:“是又做梦了吗?”
瞿微霜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能方便和我说说,是什么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