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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瞿微霜从没和旁人说过,他的梦中会出现一个向他索爱的怪物,直到今日,他看透这个怪物的真身,它竟是一个无头红衣怪。
      回想起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情景,他全身毛骨悚然,内心组织不出解释这个怪物的话,长生问他,他有的也只是默默沉思。
      而这个连续的梦,归根到底他还是觉得非常羞耻,他一个外人占据翟井阑爱人的视角,再经历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好像是他鸠占鹊巢,明明他也知道失去爱人的滋味儿。
      如果有人以乜斯南的视角与他回顾恋爱前的种种行为,他定会认为这是一种冒犯。
      所以深思熟虑过后,缄口不言不仅会显得不礼貌,还会让气氛陡然尴尬,长生费尽心思为他驱魔驱鬼,他岂能寒了对方的心?
      于是他从梦境中摘来两句:“梦见自己在一个山村里,我去给别人送衣服,回来的路上好像哪里着火了,我就快速往回赶。”
      长生捕捉到关键的信息:“着火吗?”
      想了想那个还没有做完的连续梦,不知后事如何发展的瞿微霜迟疑点头,又再精确地说道:“应该是着火,但不是梦里的那个我所在的村里着火,而是隔壁的村……应该是着火吧,那里冒着浓烟,火势挺大的。”
      “烧村?”长生再次补充短短的两字。
      这两个字可把刚从梦中苏醒,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瞿微霜给吓着了,他骇然,不可置信地否认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因为这样的事情它发生过,”长生对此表示平静,“我听说以前有个疯子,就是使用禁术把他寄居的村子烧了,那晚村里的人都被烧死了,他自己最后也葬身火海。”
      瞿微霜听得直皱眉:“既是寄居,那么他为什么要烧死收留他的人,有矛盾吗?”
      “有矛盾,因为这个村子是杀死他家人的主谋,所以他想要这个村子来陪葬。”
      瞿微霜不赞同这种行为:“即便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这种做法未免太荒唐,那可是好几百条人命啊,其中肯定有无辜人。”
      长生闻言,凝重的眉头变得愈发愈得舒展起来,他弯唇笑着:“你也觉得错了。”
      瞿微霜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沉浸在事情中就事论事:“他的做法很不理智,冤有头债有主,让杀人的偿命就好,为什么还要再搭上这么多条人命,即便他也葬身火海。”
      “你很讨厌这种人吗?”长生再次问。
      对于这个主观性极强的问题,瞿微霜陷入长久的考虑。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样可以一口咬定的事情上犹豫,他只觉得这件事情中还缺少原因,就好像他曾经参与过,他觉得这件事情还有蹊跷,他应该仔细思考。
      人都有个共性,伤口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痛的,他现在完全可以义愤填膺地批判这个火烧村庄的人,因为死的不是他与他爱的人,但是他张不开口,也说不出讨厌或是不讨厌的话,他能做的只是一个看客。
      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的回答显然让长生不满,但长生没有对他说什么,因为他现在还处于生病的阶段。
      长生及时转移话题:“要吃午饭吗?”
      没有胃口的瞿微霜只想喝水,其余的他都不想动嘴:“不吃了,我想再睡会儿。”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去吃饭了。”
      瞿微霜象征性地歪歪身子,表示送客。
      眼尖的长生在转身前扫过他的脖颈,发现那里缺少红绳,于是定睛一看,果然是没有看见昨日送出的那枚吊坠:“解下了?”
      看着对方拿手比划着脖子,瞿微霜立即想起来吊坠的事情,马上从枕头底把吊坠拿在手里,继续编慌:“睡觉硌得不舒服。”
      长生苦口婆心道:“还是要带着的。”
      本来就是戴着它睡觉的瞿微霜没有再解释自己的观点,立马又麻烦长生帮他系上。
      “我记得我的扣子扣得挺牢固的,你竟然还能自己摘下来。”长生无意地调侃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瞿微霜轻抖,紧接着想起昨夜那具无头的红袍怪,强压下要说出去的心思,提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随意捯饬捯饬就开了,我也纳闷……要不你以后有时间再帮我加固加固,省得我总弄开。”
      “好,等过几天我给你重新做扣子。”
      长生离开屋子后,瞿微霜摸着胸前的吊坠若有所思,他在想长生刚说的话,想那个烧村,最后葬身火海的人。每当他稍有点儿头绪或者强烈共情时,脑海中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强制性地将他调转方向,再把他往反方向驱赶,阻止他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进。
      他拧紧双眉,刚退烧的头脑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思考这种强阻力的问题,他几乎是头痛欲裂,外头的雨声好像滴进他的大脑,回声响彻在耳边,扰得他恶心想吐,最后只有渐渐放空,让心思全部飞走,才有所缓和。
      望着窗外不大不小的细雨,雨声惊扰他的好梦,他无法继续安睡,只得静心听雨。
      明日又是工作日,他想若是今日的雨持续到傍晚,那么他也得趁雨小去墓地看看。
      这场雨还真是一直持续到傍晚,且没有丝毫见停的趋势,但却没有中午那般激烈。
      对着镜子把自己拾掇一下,瞿微霜最后拿着湿毛巾擦了一把脸,鬼鬼祟祟地走出屋门,朝亮着灯的屋子看一眼,才撑伞离开。
      出日头的天气数来也没几日,阴凉处没有被晒干的泥土,在今日持续一天的冲洗后又逐渐恢复黏稠的状态。瞿微霜走在乡间的泥泞小路上,尽量避开坑坑洼洼,最后临近墓地,踏上修好的水泥路,情况才好转些。
      墓地内,雨丝绵密,不见人影,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雨水敲打在地面上的“吧嗒”声。
      瞿微霜踩着积水来到乜斯南的墓前,雨水已为默然伫立的石面清洗干净,上面没有沾染一片落叶,乜斯南的名字也越发清晰。
      他垂眸望着上面的字,心情复杂。随即他撑着伞,蹲下,平视碑上的名字,深沉的目光夹杂着浓郁的爱,就如同看向乜斯南。
      今日来得较为仓促,他不知道该与面前的墓碑说些什么,而乜斯南最近也没有入他的梦,好像前几日的亲昵,都是虚幻一场。
      他伸手,抚摸着碑上的名字,目光中的柔情更加的明显易见:“坏蛋乜斯南……”
      乜斯南坏就坏在不来梦里找他,反而让那些恐怖的怪物钻了空子,占据他的梦,继而摧残他的精神,让他整晚都不能睡好觉。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他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告诉乜斯南,“有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怪物缠住我,我不知道它要对我做什么,它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话,我很害怕它,最主要的是我分不清它究竟在我的梦里还是在我的身边,我昨晚,我……”
      想起那个触目惊心的场景,在这萧萧雨天的墓地里,瞿微霜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栗。
      “为什么,”忽然陷入痛苦的瞿微霜开始抱怨,“为什么那把火没有也把我给烧死?”
      他低着头,闭上眼,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人被烈火痛苦烧死的场景。
      不知为何,或许是由于长生说的故事的影响,他竟把乜斯南被火烧的情景与故事的主人公相叠,好像长生说的那件事情,就是乜斯南经历过的。
      因为这种诡异的想法,他的心中蔓延起一阵恶寒,他越不想,大脑越逼迫他去往那里思考,硬是让他平静的心脏逐渐震颤——
      忽然,身边的雨水停止了,它们似乎幻化成一只冰凉的手,贴抚上他僵硬的脖侧。
      手心的温度渗透到滚烫的肌肤,舒适得让他不想睁眼,索性他就不睁,任凭这只手从脖颈游走到脸颊,然后再摩挲他的唇角。
      “乜斯南……”他轻轻呼唤一声。
      没有人给他回应,乜斯南已经死了,只有一只不知道主人是谁的手正在安慰着他。
      他睁开眼,周围依旧安静,没有谁会在这样的雨天陪伴在他的身边,唯有他手心的伞还在支撑着,不让雨水把他全身给淋透。
      冰凉的触感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消失了。
      他就知道这是梦,是他没意义的幻想。
      乜斯南不会再来找他了,他的梦里只有那个红衣怪物的纠缠,以及连续不清的梦。
      瞿微霜失落地站起身,长时间的蹲立让他踉跄几步,前倾不稳的身体让他第一时间摁住墓碑保持平衡,这才没有摔得一身泥。
      而在手碰触墓碑上的名字时,像是有风掠过他的脑海,惊起波澜,引得他头晕目眩了一会儿,随后他的大脑里闪过一句话,似乎有人在告诉他,让他去诊所里看看医生。
      难道是乜斯南托话,在关心他生病吗?
      还是说他的本心让他去诊所,与其说是去诊所,倒不如是去找诊所里面的翟井阑。
      混乱不清的他还是先决定撑着伞回家。
      “去哪儿了?”长生撑伞在门外等候。
      还没进门就看见长生,抱有侥幸心理的瞿微霜顿时慌乱不安,他嗫嚅着唇,绞尽脑汁想着解释:“太闷了,想出去透透风。”
      长生抬头望了望还在下着雨的天。
      瞿微霜:“……”
      但最终长生还是没有对他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对方只担心他的病情:“病还没有好,就不要下着雨乱跑,要不然明天上课又要请假,总不能一直让孩子们做那些卷子吧,我猜孩子们都挺喜欢你上课的。”
      他说的很有道理,瞿微霜见这一页就要翻页而过,急忙摆出知错就改的模样:“我知道,主要是雨下一整天确实太无聊了。”
      “以后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我屋里找我的,”长生稍停,“会打牌吗,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做其他的事情,比如说……”
      他从兜里拿出一条红绳做展示:“我也挺无聊的,就给你重新制作一条还算牢固的绳子,我也还是可以教你做各种手串的。”
      瞿微霜接过这条红绳,仔细观摩,发现这次的纽扣处要比脖子上挂着的这条精细。
      “那我们回屋吧,”他说,“我把脖子上的这条摘下,换上去你再给我带上呗。”
      长生微微一笑:“好,别被淋着了。”
      回到屋内,换上新的红绳,瞿微霜摸着垂挂的木牌,心中升起浓浓的安全感,他看向长生,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的事情说出。
      不告诉长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尤其是这几日乜斯南再也没有入梦,他怕长生掌握不住力度,将乜斯南一并驱逐在外了。
      他知道往大点儿来说,他就是想念乜斯南想得走火入魔了,而长生的这种身份,作为半个风水师,定是厌恶他的这种想法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长生抬头,正巧与他视线相碰,不由得疑惑他正在想什么。
      瞿微霜笑着摇摇头,终究还是没说话。
      但是长生有问题要问他:“你最近的睡眠怎么样,另外有没有再看见些怪东西?”
      想到昨晚刚经历的那场梦,以及似梦非梦的诡异事件,瞿微霜还是违心地摇摇头。
      这是长生喜闻乐见的事情,他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表情从刚才的凝重变得舒缓。
      “如果你以后再发现什么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想对策。”长生郑重其事地说,“还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希望你以后少去墓地,因为你的那些幻象有很大的可能是经常去墓地的原因,你把一些零碎的亡魂带回来了。你刚才是去那里了吧?”
      面对长生轻易说出口的事实,瞿微霜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怕自己的猜测成为长生口中的事实,但作为求助人,他必须得听话。
      没有再选择隐瞒的瞿微霜点点头:“雨后去墓地转转是我的习惯,我一时半会儿没法改变这个事情,这是我与他的约定……”
      “但我想告诉你,死人就是死人,你再如何去看他,他也没办法活过来,他要爱你的话肯定会盼着你好,你把自己今后的生活过得好些,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好的。”
      长生有些冷漠地说,“你却把自己养得很糟。”
      这话乍一听有点儿刺人心肺,可再仔细琢磨琢磨,长生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可言。
      想想最近他的情况,压力大导致诡异的幻象频生,扰得他无法休息,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质量都严重下降,这不是他想要的。
      乜斯南也一定会心疼他的这副模样。
      在决定是否今后去墓地之前,他还是希望长生给他些时间,容他结合多方面思考。
      长生当然不会逼瞿微霜,他的初心也只是想解决瞿微霜说与他那无法解决的困境。
      睡前,一天没联系的翟井阑给他发来许多来财的搞笑表情图,难得沉静一天的心情变得活跃起来,他敞开心与对面聊了几句。
      【翟井阑:你发烧了?】
      【翟井阑:生病怎么不来诊所就医?】
      【瞿微霜:吃了退烧药,已经好了】
      【翟井阑:生病还是要来看医生的】
      【瞿微霜:没有太大的问题】
      【翟井阑:有太大的问题就有问题了】
      (瞿微霜撤回一条消息)
      【翟井阑:又不是没看见……】
      【翟井阑:遮遮掩掩干什么】
      一分钟后。
      【翟井阑:你最近与我联系都少了】
      【翟井阑:疏远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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