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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偷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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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修景珩,本已思量着下辈子投胎去哪儿了,却忽见一神女从天而降将他拯救于刀口之下,心里既是喜不自胜又困惑不已。
果然他修景珩命不该绝,再等三日,他又是一条好汉。到时这里看着他斩头的,不都是行走的银子嘛!
“修景珩,有人要见你。”
竟然是那日那个神女!
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夜色漠然,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一声问候:
“辛苦了。”
神女将篮子递给他,里面都是些药膏和吃的。修景珩心里感激得几乎不知所云,这神女人美心善,若真能逃过此劫,自己将来就算是为她豁出命来也值得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跪地发誓:
“这位女郎——”
“我问你,十二月十三日,你是否是在源玉斋打这个项圈?”风遇情并没有在意修景珩如何感激涕零,直截了当问道。
“呃——是的呢。我那日一直在源玉斋——”
“有证人说你与袁氏在万安门外有过争执,是为何事?”
这神女怎么这么爱断人言语呢,修景珩心里嘀咕一阵,仔细回想,他与袁氏本也没甚交集,那日应是袁氏来找他做首饰时,故意挑三拣四才是。
“当真?”
“当真!女郎,你说,要是骗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修景珩见神女欲转身,心中一慌,生怕她就这么飘然而去,忙凑上前道,“女郎啊,你说,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何故要得罪当朝丰庆侯?这是自取灭亡啊。”
然而风遇情只是应了一声,留下一句话便不知所踪:
“我必然救你出去。”
风笙情一见阿姐出来,忙上前关心道:
“阿姐!你内伤未愈,现在怎么又奔波操劳的,这人让世叔去查不就好了?”
“是谁在叫我?”
果然,季来之正在街口冲他们摆手呢。
“在其位,谋其政嘛。走,有什么事,我们去痛饮几杯再说!”
禾香楼。
季来之将酒葫芦装满,又取出一副字画,一见上面“魏国公章氏玺官”的题字,风笙情便惊呼:
“又是他!章书德!世叔,你今日与阿姐究竟去查了何事?”
“这是那个叫修景珩的郎君此前去的古董店里定下的拓本。”季来之解释着,拿起酒葫芦狂灌了一口道,“那老板与我说,他去那店里本是为袁氏和‘醉仙楼’的西子姑娘寻得打簪子的材料,没想到却看上了这玩意儿。可他才定下这画,便被抓了去斩首。”
“丰庆侯是章书德的义子。”风遇情打量着手中的项圈,补充道,“修景珩说,他那日一直在源玉斋打这只项圈,并无外出。”
“他是被冤枉的?”风笙情一听,将筷子猛地一放,“世叔!阿姐!我们决不能容忍他们滥杀无辜!”
“当然。只是这其中牵涉甚多,章书德极有可能利用他在试探我们。我们不知他知晓多少关于‘十二绝’的秘密,若是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
风遇情望着满桌佳肴,实是色香味俱全的。但身处这群狼环伺之地,即便是龙肉也难以下咽。
“大小姐所言不无道理。”
未等季来之说完,窗外忽而跳进来一个人,风卷残云,瞬息间,便把桌角斩成两半。他不等风家姐弟还手,直取桌上的画卷。
不过他没有得逞,风笙情的梨花枪顺势一刺,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冷哼,那人闪身一避,后手已经被紧紧缚住。
“少堂主何事要与我们?”
风遇情话音未落,那人便挣脱了玉节鞭,刀风一扫,画卷不见了踪影。
“世叔!”
风笙情操起梨花枪便要跳出窗口去追季来之,风遇情迅速拉住他道:
“让世叔去。”
“阿姐,这人分明就与那日偷袭你的是同一人,有此良机,这还不抓住他问个清楚?”
风遇情心里当然清楚。但渡行堂的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况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到这,她吩咐道:
“这件事交给你世叔就好,我们还要去一趟醉仙楼。”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1}
一曲琵琶渐落,风遇情坐在屏风后颔首低眉,静静等待。
“阿姐,那个袁豁到了。”风笙情低声道。
风遇情没有回应,指尖拨动琴弦,屏风外的声音甚是嘈杂,也不知是否找到那个人了。
“你出去找个显眼的位置坐下,待会与云梦观的人会合罢。”风遇情想了想又道,“别喝酒,这儿的酒不比酒馆,会中毒的。”
“世叔呢?”风笙情见阿姐又拨弄起琴弦,知道不会有答案,只得乖乖走了出去。
没酒喝,唉!阿姐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想到这里,风笙情摇了摇酒壶里仅剩不多的酒,无聊地张望着。
“笙儿?你可准备好了?”季来之的声音在旁响起,风笙情才反应过来——世叔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他身边。
季来之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她身着月牙白的服饰,头上的步摇犹如春色出墙,和她手中的团扇配合着,甚是动人。她对着风笙情行了个礼,笑道:
“小女皇甫子衿,见过风小郎君。”
她身上那股浓浓的乳香让风笙情有些避之不及,风笙情只得仓促地还了个礼,低声问季来之:
“世叔,这位皇甫女郎是何方神圣?”
“皇甫女郎是来帮我们的。”季来之将酒葫芦递给风笙情,又道,“我回去再与你说。”
“看,他来了。”皇甫子衿忽然冒出一句话,团扇指了指窗边,“据我们所查,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叫袁豁,是袁氏的表弟。他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修郎君的凶手。”
众人随着皇甫子衿的目光看过去,一阵欢笑声溅落,香气蔓延,此地不仅有这里女子的脂粉气味,还有一股怪异的浓香,像是苏合香,但又夹了些像是酒香的味道。风笙情转头一看,竟然是丰庆侯。
今日的丰庆侯全无那日在监斩台上的冷酷模样,他身着绛紫色长袍,袖边的织金蟒纹尤为夺目,束发的鎏金冠带随意地垂下鬓边与碎发嬉笑,许是刚被灌了几杯酒,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腰间的红珊瑚佩随之摇晃,漾出一片勾人的水红,似天边霞色,转瞬即逝。
“你看见了吗?是那个女郎。她叫烟娘,西子笑说,此前她和那个袁豁来往甚密。”皇甫子衿说着,拿起酒一饮而尽,指了指正在递酒给丰庆侯的那个女子,只见她身着石榴红的衣衫,头上的明红牡丹绢花与额头那花钿衬得鲜艳,丰庆侯并没有接她的酒,她反而顺势倒入丰庆侯怀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2}
是阿姐的信号——
“那个袁豁就交给你了。”
风笙情掏出酒壶饮了一大口,迅速冲到正在起身的袁豁身边,三下五除二将他按住。另一边,烟娘被一记暗器打倒在地,旁边的女子纷纷惊叫散开。
丰庆侯似对周围的事物都并无察觉,只是卧倒在几上,襟边还有未曾干透的酒渍,他伸出食指稍稍在桌边打翻的酒壶一抹,似是回味方才的片刻欢愉。
“喂!你玩够没有?”风笙情走到丰庆侯身边蹲下,质问道,“我们几个可是辛辛苦苦给你找凶手,你倒好,在这里寻欢作乐,真是枉作——”
“侯爷,还有十几个时辰才到三日之约,您看是先将证人和凶手押去官府,还是直接对证呢?”季来之打断风笙情的话,上前问道。
“在哪听不是听?说吧。”丰庆侯似乎这时候从梦中醒过来,漫不经心地笑着,“美人们稍安勿躁,下回我再来与你们共聚。对了,若把屏风后面的那位美人也请出来,岂不美哉?高某今日闻得此曲,真是如听天籁。”
他一边说一边将打开折扇,往桌子上一拍,那上面出现了一枚细小的银针,那烟娘不知为何,忽而整个瘫软在座席上。
“这问心帖是无毒的,侯爷大可放心,烟娘只是惊吓过度,加上方才受了伤,才会如此。”风遇情走出来与丰庆侯行礼,语气依旧冷冷淡淡。
高栖衡眯起眼,打量面前这个女郎。她头上的水晶凤凰展翅簪子挽起一个发髻,身上云锦如披霞,一颦一笑却似冬日雪色,凝固于画上。原来画中美人,竟真可存于世间。
“这位可是仪象门的风十三娘?”高栖衡说着,举起酒杯敬道,“早听闻女郎一曲琵琶世间无双,果然名不虚传!此前刑场相见,多少煞风景,今日有此良机,不知高某是否有幸能成为女郎的知音人?”
“侯爷有礼了,只是我们这次前来,只是为了此前袁氏一事。”
风遇情说完,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坐下,西子笑也从屏风后走出来,端上了点心。
“这么说,今日是无缘与十三娘再叙一曲了?”
“喂?姐夫!你们想听曲也罢,想叙旧也罢,为何要绑我?无论如何我表姐也曾是你爱妾,你就这么放任他们这样欺负我袁豁吗?”
风遇情走到瞪圆了眼的袁豁面前,迅速点了他几个穴位,只见袁豁像入定了一般,昏昏沉沉不知呢喃着什么,一个冷战,昏了过去。
高栖衡并没有理会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的袁豁,反而微笑道:
“既然十三娘与高某无缘,那就麻烦诸位照顾好烟娘,明日午时高某在官府恭候。”
“这丰庆侯真是莫名其妙,现在有什么话说不明白?”风笙情一脚踢翻了桌子,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