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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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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
片片风如刀,容思画抬眼望去,唯见无边沙如雪。
从雍州到雁门,日月兼程也需数十日,一路奔波,她出发时所收拾的细软行李也使了个七八成。
天下之大,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寻到一处安身之所?
不知过了多久,一座楼台转到眼前,那上面写着“仪象门”三个大字。
容思画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雍州。
“此次大理寺卿容廷知遭人灭门,究竟是何人所为?”
大理寺卿府忽然被灭门,这事已令整个雍州满城风雨,话说容廷知此人豪爽好友,虽在官场结怨不少,但也是个权臣,就算朝廷里真有人看他不顺,不也该是上奏章弹劾,又何以能够直接血洗他满门如此大张旗鼓?
其实凶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很快也不了了之,成了雍州衙门的一单悬案。
天气总是这样轮回辗转,春夏秋冬,年年岁岁,一转眼,又是一年秋日。
马蹄声与风一唱一和,正午的阳光四溢而下,并不在意这趟旅途的终点。少年在门前翻身下马,身后的红斗篷骄傲扬起,骄阳与寒光相撞,一霎间火花四溅。
风笙情手里攥着一个长条的木盒子,一路从正门跑至偏堂。风影正收敛了一卷兵书,想要研墨抄写。
“祖母,我给您带了好东西!”
画卷展开,确实意境悠扬,风影却心中一沉。
四十年前,也是一幅同样的画,令大理寺卿府被一夜灭门,此后江湖风波迭起,雷霆派弟子席卷天下,一时风头无两,她则由雍州的大理寺卿府小姐容思画变为仪象门的杀手风影,一双手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和罪孽。
全因她当初在父亲的生日宴上逞强,解出了那画上的谜团——江湖十二绝。
世人说天地无疆,光阴漫长,殊不知这世代轮回也不过是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月份的千万次变化,“江湖十二绝”之意正取于此——流转轮回,超脱于世。
多年了,如今雷霆派也早已因暴虐而被江湖群英讨伐,消失于江湖之上,这“江湖十二绝”更是渺无音讯。此间已过去了五十年有余,天下虽不时有些动乱,却也还算太平。
“笙儿,这画你是从何处得来?”
究竟又是何人将此画送至她手?此人有何目的?莫非当年的悲剧又要重演?
书桌上正叠着两幅画卷,看起来像是一幅地图。一幅是风笙情方才所赠,另一幅,则是她当年从雍州出逃时所带。她知道,这幅画既然能令雷霆派灭她满门,那自然就能保她无事。
其中一幅画上题着一行字——
“昇元三十二年,画祝大理寺卿容公生辰,章玺官赠。”
章玺官,即当今朝廷魏国公章书德,此人不仅权倾朝野,更精于算计,风影记得,容廷知生贺那日,他以国公府小郎君身份送上一画,至此,整个容家的命运被改写。
“在酒馆旁的那家画舫里买的,那老板说这画是名人之作,我看着也好,想着祖母你应会喜欢,就买下了。”风笙情如实回答。
次日。
“掌门,这画舫只开了半月之多,若他真是一将画交给小郎君便消失不见,必有蹊跷。”季来之说完,环视四周,跑到掌柜台边,“掌门,是雍州的留信。”
“章书德这个老贼,此次必然是盯上了‘江湖十二绝’。他既然已有所行动,我们必然也要做出反击!”风啸见风影不说话,继续劝道,“母上,不如借此机会,我们仪象门就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风影却摇摇头道:
“不,此次事关重大,需慎重应对。这雍州城不比雁门,看似繁荣昌盛,歌舞升平,实则却是个人间炼狱,一个人一旦走进雍州,除非变成鬼,否则就再也别想走出去了。”
“母上,阿啸体念您的心情。但此次事关重大,若处理不当,就算仪象门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独善其身!”风啸见风影沉默不语,又低头道,“况且,您十数年月,一直在守在仪象门,也是为了大宣相安无事啊。”
话语未落,外面忽而传来声音:
“圣旨到——”
风影与风啸四目一对,立时明白过来——这分明是章书德所为。借圣旨支开风啸,施以调虎离山之计,偏写信函邀请仪象门赴约,此人居心可谓毒辣。
雍州,玉祥门外。
“时辰到,行刑!”
“且慢!”
风遇情心中暗松一口气,幸亏没来迟。
她收起刚亮出的扶摇令,往台上瞥了一眼,看来这件事已经闹得颇为严重。
“敢问州牧,因何将此人斩首?”
“此人罪行深重,不仅对侯爷爱妾袁氏痛下杀手,手段还极其残忍,自然其罪当诛!昨日官府已张贴公文昭示此事,风女郎对此有何异议?”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更是议论纷纷。俗话说清官难审家庭事,风遇情如此清高之人,何以今日突然出手救一个素不相识的无名小卒?
“若我可证明他的清白呢?三日。”
“放肆!风遇情,你是觉得我雍州衙门办案不力吗?”州牧严墉见风遇情面不改色,心知她必然有所准备,立即厉声打断。
“既然风女郎如此信誓旦旦,那本侯就宽限此人三日。仪象门一向家风严明,想必女郎也不会徇私包庇,令本侯失望。”原本坐在严墉旁边的那个年轻男子突然开口。
不用说,他便是严墉口中的侯爷。
一夜大雪,雍州这个病人更苍白几分。风遇情摘下斗笠,这里是“源玉斋”,雍州最大的首饰铺子,正是那位叫修景珩的死囚犯人此前与她相见的地方。
据官府仵作所言,袁氏死于五日前。但她亲眼所见,五日前修景珩正在替她打一只银项圈,哪儿有空去杀人呢?
分明的一场栽赃陷害。
“你们不是打开门做生意?怎么现在又推三阻四,不肯说个清楚?”
一个少年在大声质问着店里的伙计,眼看那伙计就要招架不住,风遇情便上前道:
“阿肆,我前几日打的项圈可好了?”
那伙计见有客人解围,求之不得,没等她说完便应了进去,倒是那位少年,他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一下子打断了风遇情的话:
“阿姐?你是阿姐?”
风笙情从未想到会在此见到阿姐。只见她打量着自己,也似乎打量着手中那只银项圈,他更是急不可耐:
“阿姐,我是笙儿!”
风遇情摆摆手,作了个“收声”的手势。风笙情一下子不知所以,但见阿姐认出他又一字不说,只得先乖乖听话收敛了声音。
但没等他再开口,阿姐已然无影无踪。银子在柜上倒是无人搭理了,他慌忙冲出去,便见空中那一个绯色身影,正是阿姐!
风遇情纵身一闪,长鞭似落雁惊鸿,所到皆夷为平地。但对手并无因此避让,反而招招更显凌厉。二人过了十几招,那人猛地将手中的刀往雪地一立,一声巨响炸开,四周的人皆惊叫避让。
风笙情更是担忧不已,此人究竟有何居心?他今日一入雍州便听到阿姐与当朝丰庆侯高栖衡的三日之约,他早已听人说这丰庆侯为人阴狠毒辣,莫非这人是他找来暗算阿姐的?
“阿姐,你可有事?”想到这里,风笙情立即冲上去护住风遇情,梨花枪招架一招,枪头被死死咬住,“你莫要动我阿姐!”
然而那个神秘人只是一转身抽出刀便走,根本没理会风笙情所云。
客栈。
风遇情已经醒觉,但却更忧心忡忡,如雪融开又重新凝结,引得那身绯衣都变得冰冷。
“阿姐,究竟今日发生了何事?那人是何方神圣?为何会突然袭击你?”对于阿姐今日之事,风笙情更是大惑不解。
“雷霆神功。”风遇情话如梦呓,“笙儿。这是‘江湖十二绝’的雷霆神功。”
风笙情听祖母说过这种武功。
雷霆神功,内外兼修,招式如平地起雷,当年雷霆派正是将此武功据为己有,才方可一夜崛起,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
“阿姐,你是说,今日偷袭你那人,可能与雷霆派有关?”风笙情正欲追问,一见风遇情已沉沉睡去,更是慌了起来,“阿姐,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