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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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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陆途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小沨……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您给句实话,那些药……”
陆振华看着儿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面容,心头一软,但语气依旧保持着医生特有的冷静。
“我们使用了一种尚在临床试验阶段的免疫调节剂和强效靶向抗生素组合。
它们的作用是强行压制失控的炎症风暴,并为受损器官争取修复时间。
效果,你们看到了,很显著,但代价是他的身体需要承受极大的代谢负担。”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陆途,“你现在必须冷静,小沨需要的绝对不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伴侣。你明白吗?”
陆母也走上前,轻轻握住儿子的另一只手,她的手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和力量。
“途途,听你爸爸的。小沨骨子里有股韧劲儿,他会坚持下来的。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他,他一定能感受到。”
陆途看着父母,尤其是父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母亲强忍悲痛却依旧温柔的支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恐慌压下去几分,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隔离病房外的走廊成了陆家临时的驻扎地,也成了爱意无声流淌的战场。
陆父陆振华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和定海神针。
他几乎没有合眼。
不是在病房内密切监测陈沨的各项数据,调整治疗方案。
就是在外面与他的团队低声讨论,分析着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带来的那些精密仪器和特殊药物,是陆家动用了一切人脉和资源,跨越重洋争取来的希望。
是他作为长辈,对那个即将成为家庭一份子的年轻人,最直接、最有力的支持。
他没有过多言语上的安慰。
但他每一个精准的判断,每一次果断的决策,都在无声地宣告:只要有一线希望,陆家绝不会放弃陈沨。
“血压有轻微波动,注意血管活性药物的滴速。”
“肾功能指标还在警戒线,继续CRRT,注意液体平衡。”
“脑电波监测显示有轻微的θ波活动,这是个好迹象,继续保持镇静深度,减少大脑代谢需求。”
他的声音冷静而平稳,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驱散着周围的不安。
但当他偶尔走出病房,摘下口罩,露出的眉眼间那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看向病房内时那一闪而过的忧虑,才泄露了这位坚毅长者内心同样汹涌的情感。
他对陈沨的爱,是建立在雄厚实力基础上的、沉甸甸的责任与庇护。
陆母则成了后勤部长。
她强压下自己的担忧,细致地打理着一切。
她带来柔软的毯子、温热的茶水,强迫陆途吃下哪怕只是一点点流食。
“小途,喝点参汤,提提神。”她将保温杯塞到儿子手里,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
“妈,我吃不下。”陆途摇头,目光依旧黏在病房门上。
“吃不下也要吃!”
陆母难得地用了重语气,眼圈却红了,“你要是倒下了,等小沨醒了,谁照顾他?”
她压着儿子勉强喝了几口,才稍稍安心。
然后,她开始细细地整理带来的东西——
一条陈沨平时很喜欢的、质地柔软的羊绒围巾。
一本他生病前正在看的、夹着书签的小说。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造型可爱的暖手宝。
“小宝怕冷,”她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陆途解释。
“等他情况好点,转到普通病房,这些东西都用得上。
这围巾是意大利带的,他上次说戴着舒服……
这书他看了大半了,书签在这里,等他好了就能接着看……”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无限的怜爱和期盼,仿佛通过这些细微的准备,就能将陈沨拉回到那个充满烟火气的、温暖的世界。
她对陈沨的爱,是母性的、细腻的,是浸润在生活点滴里的关怀与惦念。
而陆途,他像是最前线的哨兵,是与陈沨灵魂羁绊最深的守望者。
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他越发沉默,眼神像鹰隼一样,紧紧追随着里面任何一点动静。
他会因为监护仪上某个数值微小的向好变化而眼神一亮,屏住呼吸。
也会因为偶尔的波动而瞬间绷紧全身肌肉,直到数值再次稳定,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小沨,”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唤,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虔诚的祷告。
“你能听到我吗?我们在等你。爸带来了最好的医生和药,妈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围巾和书……我们都在这里,你别怕,慢慢来,我们不急……”
“宝宝,再坚持一下……”
他的爱,是融入骨血的本能,是超越生死的执念。
他所有的坚强、理智,都在为这份爱服务,都在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天色再次由暗转明,预示着第二个关键的白昼即将来临。
病房内,陆振华和他的团队依旧在紧张地工作着。
陈沨的生命体征虽然依旧脆弱,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在悬崖边缘疯狂试探。
高烧彻底退去,血压和心率在药物的支持下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低水平,血氧饱和度也艰难地爬升到了安全的范围。
最让人振奋的是,脑电波的监测显示,那些代表意识活动的波形,出现的频率和幅度都在缓慢增加。
陆振华再次走出病房,他的疲惫更深了,但眼神深处却透出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
“爸!”
陆途立刻迎了上去,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陆振华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同样紧张望过来的妻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声音沙哑而肯定:“最危险的阶段,算是扛过去了。生命体征趋于稳定,脑部活动有恢复的迹象。”
陆母瞬间用手捂住了嘴,喜极而泣的泪水夺眶而出。
陆途则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扶住墙壁,大口地喘息着,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
就在这时,病房内负责监测的一名团队成员快步走出来,在陆振华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振华眼神微动,看向陆途和妻子:“脑电波显示,他对外部呼唤和疼痛刺激有了更明确的反应。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积极信号。”
陆母激动地抓住陆途的手:“小沨他能听到了!他能感觉到了!”
陆途的心脏再次疯狂跳动起来,他猛地看向那扇门。
在陆振华的允许和指导下,陆途获得了短暂进入隔离病房、进行有限接触和语言刺激的机会。
他穿上严密的防护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他终于再次近距离地看到了陈沨。
他比之前更加消瘦,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鼻饲管和气管插管让他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监护仪上那些稳定跳动的数字和波形,却昭示着生命力的顽强回归。
陆途在床边缓缓坐下,颤抖着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陈沨那只没有输液管的手。
指尖传来的微凉温度让他心头一紧,但他能感觉到那皮肤下极其微弱的脉搏跳动。
他俯下身,靠近陈沨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度温柔而沙哑的声音,开始了他积攒了太久太久的倾诉:
“小宝,”他顿了顿,强忍哽咽,“你已经闯过了最难的关,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但你真的特别棒,特别勇敢……
爸爸说你很坚强,扛过来了。
宝宝,我们都好想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让我知道你听见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他们的过往,说着对未来的规划,说着家里细微的变化,说着毫无逻辑却充满爱意的情话。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最暖的春风,试图唤醒沉睡的土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陆途以为这次呼唤可能依旧得不到回应,准备到点离开时——
他清晰地感觉到,被他握在掌心的、陈沨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是幻觉般地,动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抽搐,而是带着一丝微弱力度的、仿佛想要回握的意图!
与此同时,旁边那台监测脑电波的仪器屏幕上,代表听觉和情感反应的波形,明显地活跃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一个短暂但清晰的、接近清醒状态的波形峰值!
陆途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陈沨的脸。
在漫长的、仿佛凝固了的几秒钟后,在陆途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期盼目光中,陈沨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再次开始颤动。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而是带着明显的、挣扎着想要睁开的努力!
一下,两下……
终于,在那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的挣扎后,那双紧闭了太久、承载了太多痛苦与黑暗的眼帘,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失去焦距的瞳孔,在惨白的灯光下微微转动,似乎是在适应光亮,又似乎是在茫然地寻找着什么。
最终,那涣散的目光,一点点、一点点地,艰难地聚焦,落在了床边那个穿着防护服、几乎看不清面容,却有着他灵魂最熟悉气息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刹那间,陆途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充满了狂喜、感恩和无法言喻的幸福的泪水。
他紧紧握住陈沨的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宝宝,你好厉害!”
陈沨似乎还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用那双刚刚睁开、还带着巨大茫然和疲惫的眼睛,静静地、微弱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