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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夜 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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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的冷光在两人身上摇晃,白粉刷过的墙还是掩不住大雨过后的潮湿气味,霉味夹杂着泥土的恶心味道充斥着鼻翼,令人作呕。
侯爵大人唯一的千金,那意味什么?
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你想要地位吗?你想要金钱吗?你想要权势吗?那就去招惹那位在里面半死不活的大小姐。
与其让外人得了这个便宜,不如把这个位置给了他。再怎么说,他可是侯爵家的表亲、赛德里茨家的长子,路德维希男爵。更重要的是,他是党卫军的上尉,能给里面病房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女孩庇护。虽然不知,那女孩能否熬过眼前的生死关。少尉手下的士兵就算面对柔弱女性,也不会放水。
半晌,侯爵终于开口:“···我要把莲之转到好一些的医院。”
“这是您的自由,侯爵大人。”路德维希很客套欠身,说道。没人注意到他眉梢的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至于你的无礼要求,我会当做没听见。”侯爵的话语中带了不悦。
他明白,老侯爵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不过碍于他是姨母家的人,还有这几天的事,欠了赛德里茨家的人情,不好发作而已。
不过,由不得老侯爵说拒绝。
他期盼已久的消遣,开始了。
“您必须听见,因为下个月,我的父亲,也是您夫人的弟弟,赛德里茨少将会为我和lotus(莲)主持婚礼。您只需出席就可以了,当然,我不会阻止您身为lotus(莲)父亲的权利,我允许您在仪式上亲手把女儿交付给我。”老侯爵知道的太晚了,他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说,是因为一切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他永远不会再没把握的情况下把话说满。
一个只有贵族头衔的老家伙能干什么?这可不是从前,任由他们趾高气昂,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把祖业无偿上交给国家而已。
他不过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给老侯爵一个善意的通知,一个虚伪的商量。
“···你这个恶棍!”
显然,侯爵被气得不轻,几乎抡起手杖,但被停好汽车赶来的秘书制止,殴打军部的人,指不定还要惹起更大的风浪。
“大人,不要动怒,您的心脏不好。”
看到别人的怒气,为何还如此的舒畅呢?可能,他骨子里就是恶魔吧。无意与毫无还击力量的人多纠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么,小侄还有些军务,就先行告辞了,敬爱的侯爵大人。”话罢,他利落戴起军帽,啪地立正向‘未来岳父’敬礼,嘴角浮起满意轻蔑的笑容,大步流星的离去。
好半天才缓过气的侯爵,阴霾着脸,拳头攥得死紧。
勉强挂起和颜悦色的面孔让心惊胆颤的秘书去准备莲之的转院手续。
待秘书一走,四周无人,他才敢不顾礼仪,右手狠狠捶打墙壁。
“该死的纳粹!”这五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时,急救室门开,莲之的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问询,谁是病人的家属。
老侯爵立刻收敛怒容,焦急的上前问:“医生,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病人有严重营养不良、脱水等症状。再加上身上的伤势过重,现在还在昏迷,只要熬过今晚,就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身材高大的犹太医生说道。
“请问医生,什么时候我的女儿可以移动,我想把她转到私人医院。”他急切的说,必须速速让莲之离开这个地方,住进私人医院,才能隔绝那只猛禽的袭扰。
“她刚刚做完手术,要等她渡过术后危险期,才能移动。”犹太医生无奈的告知。
那个纳粹,一定是故意的。不,这种时候,他更加要冷静。
沉吟一会儿后,老侯爵抬眼,说:“医生,麻烦你把你们院长请来,就说贝克曼侯爵在这恭候他。”
犹太医生被老侯爵的话惊了一下,便恢复神色,不卑不亢的回答:“我便是这医院的院长。”
医生的话让老侯爵收起轻蔑的眼神,重新打量眼前的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最后浅笑着说道:“也许这样会很失礼,但是,这家医院我买下了。”
闻言,犹太医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艰涩的回答:“这所医院已经被军队征用,不再属于我了。我不过是暂时代替军队管理,过几日,军部就要派人来接收医院。”说到这,他顿了顿,斟酌着词汇,继续说:“侯爵大人,德国军部不大喜欢犹太人,早就不准我们行医,我是因为当过赛德里茨家主的私人医生才得以暂时有安生之处,而明天,我就要离开德国了,所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相信侯爵大人也能理解他的难处。
而此时,老侯爵更加能体会,路德维希为何要挑上这家医院。什么叫无能为力,这是他第二次体会到。上一次,便是莲之的母亲。
深深的挫败感令老侯爵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无力的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一只温润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他回头,是夫人。
“莲之,还好吗?”她微侧头,询问。
他点头后又摇头,伸长手臂,抚摸着夫人似火的红发,轻叹,“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夫人,辛苦了。”对于夫人,他终究有一份内疚之心。为自己在感情上的背叛,也为莲之。
“抱歉,我没有保护好莲之。”大夫人用帕子掩嘴,强忍下欲出口的呜咽。她太无能了,才会任由那群披着人皮的恶魔带走了莲之。
老侯爵轻轻叹息,就算是他,也没有保护好莲之,无能为力,只能贫弱的任由那只孤鹰啄食。
“夫人,待会你去赛德里茨家,商议莲的婚事吧。”
话音未落,大夫人睁大了美丽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这是保住贝克曼家的办法,不是唯一,却势在必行。”
老侯爵不再多说,只是皱着眉头,偏头不去看夫人脸上的错愕。
是以至此,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莲的母亲,他昔日的爱人选择了一条修罗之路,甚至还把整个贝克曼家都牵连了。
那日,她央求自己,要去参加沙龙。他以为,池终于走出自己的世界,决定接受他。不料,她是为了要刺杀军部的高官。难道她不知道,事发之后,就算她一力承当,莲、贝克曼家都会遭遇灭顶之灾。此次如若不是赛德里茨家出面担保,恐怕贝克曼侯爵一门,要从此泯灭于这个春天。
这便是她的复仇吗?搭上自己的女儿,值得吗?还是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会变成什么样子?莲的幸福,她不愿在乎吗?那为何要在莲的面前做出慈母的样子。
可悲啊,到最后,他也不明白池的心。
“不可以,绝对不行。”这种可怖的事,怎么能行?莲是侯爵家唯一的继承人,如若嫁到赛德里茨家。天啊,赛德里茨家自她推掉那桩婚事,执意嫁入一直敌对的贝克曼家开始,让赛德里茨家在上流圈子里颜面丢尽,就交恶。就算看在侯爵家家业,她的父兄从骨子里也不会待莲之好,更别说,这是一场交易,迫不得已的交易。
“亲爱的,我们无法说不!如果不答应,莲就要回到军部的审讯室里,也许我亲爱的女儿凭着顽强的意志熬过了一次,但是下一次,她会死的。我不能看着她死!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那只孤鹰说,他也明白。明白,所有才痛心,他必须把女儿推下火坑,否则女儿就会落下死亡的深渊。
活着,就好。
“别无选择?”
老侯爵点头。
此刻,能做的不过是祈求上帝,让莲能安稳渡过下半生。
愿上帝保佑他可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