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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反极之梦 ...

  •   挨到后半夜,窗外忽然吹进来一股冷风,把穿着衣裳躺在床上的木恬都冻的一哆嗦。

      【大夏天的哪来的冷风?】

      躺在床上本来就心烦意乱,这被风一吹更躺不住了,开口叫楚香来关窗。叫了两声没人搭理他,木恬才想起来,他今晚已经叫丫鬟奴才们全都退出正阳殿了。

      他当时是想万一晚上真的要发生什么,也好别累及无辜。

      木恬只好自己起来关窗。

      眼看着这都等到后半夜了,闵渊也没来找他,木恬有点不懂。

      闵渊已经和王文浒一队人马打过照面了,王文浒带去的人里还有他弟弟闵冉,他应该已经知道木恬对他动了杀心,那他既不逃跑也不来,是什么用意呢。

      如果他肯回心转意……

      会有这样的好事吗?帮木景琪偷金印第一次被木恬抓住,给他机会和好了,他没有回心转意。

      又帮木景琪豢养死士被木恬第二次抓住,又给他机会和好了,他也不回心转意。

      第三次又帮木景琪谋划刺杀,被抓住了,他就肯回心转意了?

      他能为了木恒的托付在木恬身边尽心辅佐,从木恬九岁到现在十二年,就算不考虑木景琪回来后的三年,也是整整九年。

      九年啊,人生才有几个九年啊。

      武人最好的年岁就是十八到三十岁,一共也没有两个九年。闵渊从二十四岁来到木恬身边,几乎在木恬的身边耗尽了武人的整个巅峰期。

      木恒死了这么多年,闵渊依旧可以为了他们之间的主仆情谊做到这个份上,木恬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嫉妒木恒几乎嫉妒的发疯。

      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出生的早一点,如果在闵渊十八岁的时候第一个遇见他的是我木恬,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有幸能得到闵渊托付忠心呢。

      大哥就像永远笼罩在木恬头上的阴影,他一死,阴影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永久的凝固了。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死者为大,所以无论在闵渊心里,还是在李妃心里,木恬都没法排在木恒前边。

      就差那么六年,就这六年,他在闵渊这就永远也追不上木恒。

      这样的情义,会因为知道事不能成而改变吗?

      木恬转念一想,其实自己也没比木景琪差多少。他算不上木恒的直系亲族,但作为木恒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仍是木恒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血亲之一。

      父死子继可以,为什么兄终弟及就不行?

      乌云低压,窗外的凉风扫过窗棂,带着一小片冰凉的白盐落在木恬的手背上。

      【是雪】

      昆明城是出了名的四季如春,别说现在这个季节了,就是冬天,也很少能见到雪。木恬从出生到现在,也就见过两三次。

      在闷热空气中逐渐融化的残破雪花,大多数还没等落到人身上就变成了细碎微凉的雨滴,少数几片被木恬举到眼前的,也在转瞬之间化成了一小滴晶莹的,透着月光的水迹。

      【雪啊,雪啊,明知前途路险,你为什么还要从云端一跃而下呢?】

      水在皮肤的温度下也很快蒸发,只留下点点泪痕。

      木恬决定要去找闵渊谈谈。他已经很久没和闵渊推心置腹的交谈过了。

      在那些被困在春禧殿暗不见光的日子里,两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曾经是那么的无话不谈,谁想一朝脱困,反而变得话少了起来。

      特别是有关于木景琪的事,木恬更是讳莫如深,从没和闵渊主动提起过。就连打了闵渊那一次,他也只是让闵渊承认自己干了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提起闵渊和木景琪之间的关系。

      就好像在嘴上假装木景琪不存在,就能让横亘在他和闵渊之间的木恒消失一样。

      但这种把头埋进沙子里的愚蠢做法显然效果不佳,事态还是朝木恬无法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事已至此,无论结果如何,木恬想,他都应该和闵渊谈谈。

      雪越下越大。

      一个人提灯走在王府的甬道上,越接近春禧殿,木恬心里就越不安,他几次都停下了脚步,试图逃回正阳殿。

      木恬本能的抗拒接近春禧殿,就像知道今晚只要他踏进春禧殿的大门,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破罐子就还能再碎乎一点。

      走到东院春福殿附近,隔着一整个春福殿,木恬听到了东跨院传来了车轮声。这一下子就引起了木恬的注意。

      【这样大晚上的,天还下着小雪,奴才们都应该已经休息了,跨院哪来的人推着板车走?】

      东跨院并与主子们居住的主殿直接相连,平常都是不能在主殿正门进出的奴才们行走居住的地方。

      车轮声很轻微,要不是木恬立着耳朵想听听自己的脚踩在雪花上是什么声音,恐怕他也注意不到隔着一整个春福殿的另一边有人在推车。

      春福殿久无人居住,从这个方向来的板车只能是从春禧殿出来。

      【会是闵渊吗?】

      木恬叫了一声,他这一声叫的很大,就算对方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也完全能隔着一个春福殿听到。毕竟春福殿本身跟春禧殿一样,规格并不大。

      但对面推着板车的人没有理他,不仅不理他,还推上板车试图快速离开这附近。人小跑的声音和车轮的吱呀声急促而杂乱,在木恬这样的武人耳朵里听着就尤为刺耳。

      这不可能是闵渊的脚步,闵渊真想快跑,脚步会和鬼魅一样声息全无,呼吸也会有节奏的放缓,不会出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木恬已经下令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春禧殿,用作监视的禁庭卫也都撤下来了。除了闵渊还有谁能推着板车从春禧殿出来?

      木恬即刻运起轻功,从春福殿的屋脊上略过,眨眼之间就落在了推着板车的人的面前。

      “你们几个是什么人?为何大半夜的在此游荡?”

      木恬今天议事完了之后就没换衣服,他想如果……他希望走的体面点,因此到现在身上还穿着他朱红织金的蟒袍。

      这身衣服在王府里无人不识,直接向眼前的人昭示了他镇南王的身份。

      推着板车的几个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木恬会大半夜不睡觉冒着雪来春禧殿附近溜达。被木恬撞见后明显的惊慌失措,在木恬脚下跪了一排。

      “给王爷请、请安……”

      “我问你的话呢,大晚上的不回班房,你们几个在这做什么?”

      脚下跪着的几个奴才互相看着,扭扭捏捏,谁也不敢回答木恬的问话。

      木恬抬头向他们推着的板车上望去,上边放着一个长形的,被麻席卷起来的柱状物,麻席卷投下的阴影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一些像人的赤足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从春禧殿里拉出来的,这是什么……】

      木恬的喉头一下子收紧了,血在瞬间从神府冲上天庭,冲的木恬脑袋晕乎乎的,几乎什么也思考不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扶着板车的奴才,板车只有一个轮子,现下没人扶着了,马上就朝木恬的方向倾倒过来,上边卷着的麻席也跟着摔在地上,里边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了木恬的脚边,逼的木恬连连后退。

      是个人,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

      这个场景让木恬胆寒,元德三年,来春禧殿行刑的禁庭卫也是这样,一翻凳子,把他最珍视的人像丢尸体一样摔在了地上。

      眼前的人面朝下趴在夏夜的薄雪里,木恬看不见他的脸,也没勇气把他翻过来。

      他只是推了推眼前的红衣人的肩膀。

      “小哥,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对方没有反应。

      板车是从春禧殿推来的,这也许是在闵渊房里伺候的奴才吧?

      闵渊身边有奴才伺候吗?木恬没给他安排过人,但也没说不许人伺候。应该是有人伺候的,闵渊的身份那么贵重,身边怎么会没有人伺候呢。

      一个看门的侍卫身份很贵重吗?

      不不不,镇南王的爱妾,朝廷封的三品武官,身份当然足够贵重。

      对的,应该就是在闵渊房里伺候的人。里头的春禧殿除了闵渊没住着别人了,不可能是其他地方的。

      【怎么下着雪还睡在地里,实在是太不注意了。】把他冻坏了谁来伺候闵渊呢?

      【正好我要去见闵渊,顺便帮闵渊把他的奴才捎回去吧。】

      木恬想搀扶眼前的红衣男子站起来,可手撑了好几次,对方都完全不会借力,像面条一样软软的滑到了地上。

      【这睡的也太死了。】

      考虑到现在是后半夜,这个时间的确大家都该睡觉了,人睡着了是正常的。

      人在后半夜睡得四肢发软,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

      如果是普通的奴才也就算了,木恬才不管他睡在哪,但这是闵渊殿里的奴才。把他丢在这,万一闵渊明早起来了无人服侍,那该怎么办。

      木恬只好打横把这个人抱起来,一个人踩着雪往春禧殿走去。

      怀中的人的双臂下垂,随着木恬的步伐,一下,一下,晃来晃去。

      【好轻啊,往多说了也就百十斤,这样单薄的人干活会利索吗?能伺候好闵渊吗?】

      木恬想着,他应该给闵渊配两个强壮一些的奴才。春禧殿后院水井里的水桶不小,要打满满一桶水上来是真正的力气活,肯定需要两个有把子力气的来干。

      从前都是闵渊再干这些脏活累活,那时候他们被圈在春禧殿,木恬又需要整日的装疯卖傻,除了闵渊,也确实没人来干这些活计了。

      但总不至于闵渊费了这么大劲让他成为镇南王了,这些活还得闵渊来干。

      镇南王王府里没有什么杂活是留给木恬的,自然也不应该有什么杂活是留给闵渊的。

      雪越下越大,落在木恬的肩膀和头发上很快就融化了,雪水顺着头发的缝隙滴进木恬的眼睛,木恬只好眨眨眼,像挤眼泪一样把雪水从眼眶里挤出去。

      他双手还得抱着怀里的人呢,没法抬手给自己擦眼睛,只能任由水珠一滴一滴的顺着眼角流的满脸都是。

      木恬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发现他的脸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五官在雪花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再加上天上布满乌云,天色很暗,根本看不清是谁长成什么样子。

      木恬心里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看不清挺好的,看不清就好。

      就这样,雪永远也不要停,木恬就永远也看不清。

      春福殿就挨着春禧殿,没走一会,就进入了春禧殿的东跨院。闵渊的寝室在东厢,就挨着东跨院的小门。

      东厢里没点烛火,木恬尝试才轻轻踢了门两下,没有人回应。

      【这个时间闵渊应该已经睡了,不要再打扰他了。】

      可木恬的手里还抱着他的奴才呢,怎么办?

      现在天还在下雪,就这么丢在院子里怕是要冻死了。

      木恬先去耳房看了看,堆的都是些武器盔甲之类的,没有能睡人的地方。西厢向来都是杂物和书房,也没有能睡人的小榻。

      木恬无奈,只得把人抱进了正殿。

      路过院子,木恬看到地上的积雪深浅不一,深的地方是纯白,而浅的地方则发青灰。像在下雪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行的痕迹。

      又像是在白纸上用淡墨作出的一副写意画。

      正殿的小榻到是不少,但只有木恬的主榻上有被褥,其余的榻都是只铺了一张竹席的光板。

      夏天光睡竹席当然没问题,但今夜反常的下雪了,再睡竹席恐怕是要着凉。

      这是闵渊身边的奴才,闵渊对身边的人一向仁慈,是从来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兵士侍卫们挨饿受冻的。

      木恬把手里的人放在了自己榻上,给他盖上被子,把被子掖好,连颈子都没露在外边。

      【这样就行了。】

      木恬自己也把蟒袍拢好,准备在外边暖阁坐上一宿。

      床被人占了,他总不能和一个奴才共用一个床。闵渊知道了会不开心……会不开心的吧。

      木恬昏昏沉沉的睡去,做了很多噩梦,主要都是在元德三年那一段记忆中来回来的挣扎。

      直到天亮,木恬才从椅子上起来,活动了一下被木头靠的快要散架了的腰。昨天晚上连续好几个噩梦弄得他脑子生疼,他现在只想去闵渊怀里趴一会。

      闵渊会帮他揉一揉,揉一揉就没那么疼了。

      木恬在东厢门外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回应。

      【……】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闵渊的功夫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往常都是天不亮他就会起床,跟木恬厮混的狠了,也最多睡到天光初绽。

      【现在天已经大亮,他怎么还不起床?】

      木恬心中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顶点,他猛的一把拉开木门,冲进了正堂。

      血,到处都是血。

      房梁上,墙壁上,桌椅上,到处都是喷溅状的血迹。就像有人把描红用的朱墨含在口中,用一股大力喷的满屋都是。

      血迹沾在墙上后顺着墙壁缓慢的往下流淌,在墙上拖出一道道不甘的长尾。

      正堂里的桌椅摆设都被人拿剑劈的乱七八糟,立柜和架子更是被劈的几乎变成了一摊碎木头。

      被劈烂的木头上同样沾着一层棕红。

      木恬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发现他正站在一汪快要凝固的血泊中,地砖的最低洼处积了将近一指深的血,木恬一脚踩在里边,顿时觉得鞋袜湿乎乎的。

      【闵渊呢?】

      【闵渊呢!】

      【是谁把闵渊的寝殿砸成这样了?闵渊去哪了!】

      木恬冲进寝室,床上的被子凌乱的堆成一团,被窝里有一大块血迹,但很显然里边没人。

      木恬又冲进暖阁,东西同样乱七八糟,但还是没人。

      盥洗室,后仓房,甚至房梁上,木恬找了一圈,整个东厢里都没有闵渊的踪迹。

      断成三节的沉渊剑静静的躺在正堂地砖上,最后一节靠近握柄上边刻了沉渊二字的剑身,上边也沾满了血迹。

      木恬抱着头逃出了东厢。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雪地里捡到了闵渊的奴才,也许这个奴才知道些什么。

      焦急的回到正殿,又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好久,木恬才终于确认,躺在那里的人是谁。

      【昨天捡到的人是闵渊?】

      【闵渊昨晚大半夜跑到雪地里躺着做什么?】

      他走上前去想把闵渊摇醒,东厢里都是血迹,沉渊剑也折了,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他得问问闵渊昨晚发生什么了。

      手接触到被子,使劲摁了摁,木恬才发觉出不对来。

      硬的,被子下边闵渊的身体,硬的像木头一样。按压一头的肩膀,另一头就会被带的翘起来。

      这简直……就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

      木恬一把把被子掀开,才看见被子下的人身上的模样。

      闵渊的脖子被削开了,整个半边的筋肉都断的干干静静,被切断的脖筋缩进肉里,让断口处的肌肉也看起来有种齐整的参差不齐感。

      木恬不太能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只能尽力往好处去想。

      【伤口没在流血,闵渊有能控制气血的神功,只要伤口合拢,无论多重的伤势都能恢复。】

      他想用手尝试去合拢闵渊脖子上的伤口,却发现伤口附近的肌肉也硬邦邦的,掰都掰不动。

      【不会的,这不是死了,这是冻僵了!对,昨天晚上下雪了,天气冷,他身上衣服单薄,冻僵了也是有的。】

      木恬选择完全无视了已经回暖的气温,无视了现在的季节。他想给闵渊换上一件厚点的衣服,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冻僵的身体回暖了呢。

      于是去扒闵渊身上的衣服,谁想到上边的暗红色一碰就开始掉色,沾了他一手。

      强撑着不太动弹的脑子转了两圈,木恬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红色的衣服,这是一件被血完全浸透又被晾到半干的白色中衣。

      上边的血沾的太多,以至于一夜过去了,也没完全凝固。

      不仅是衣服上,闵渊的身上,脸上,口鼻里,全都是凝固的血块。血渍涂得脸红彤彤的,又干在上边,皲裂,然后变成像渣子一样的东西,随着身体被挪动一点点掉落。

      木恬要疯了,他扯着闵渊的领子猛劲摇晃,试图把人唤醒。

      “闵渊,阿渊,你起来说句话,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真的吓到我了。”

      “我马上就写折子,就说,就说我害了急症,不能再领兵了,我去给木景琪请封世子,请他和几位叔叔代管镇南军行吗?”

      “我知道你一直和慕容毓不对付,我去休了她,把她赶出王府,我这辈子再也不娶妻了,从今以后王妃金宝还交给你管着。”

      “还有……还有,对了,你两个小表妹!你不是最疼她们俩了吗?县主……县主太小了,我去给她们请封郡主好不好?连带着你姑母也一起请封,这样他们以后就不用嫁人了,长大了自己出去建个郡主府,以后找个好郎君入赘,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

      “你弟弟闵冉,前天晚上把他吓着了吧,我听王文浒说他回来就告假了。我不该这么折腾你兄弟的,你原谅我,原谅我……我错了……我、我给他升官,我让他去做禁庭卫庶长。”

      “你替我做了这么多,却还是只拿个驾前侍卫的俸禄,实在太不像话了。这么多年了一点家私都没攒下来……我给你拨一大片良田吧,还有庄园、黄金,你总得有点财物傍身。”

      “你的职位我都还给你,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你了,只要你说一句话,阿渊……只要你说一句话……”

      木恬发现他居然有这么多可以给闵渊的东西,闵渊居然缺这么多东西……

      闵渊想要的这些东西木恬心里一直和明镜一样,但闵渊不提他就是装作不知道,一样也没让闵渊如愿过。

      闵渊生气了,不理他了,也是应该的。他要是闵渊他也生气了。

      木恬不是觉得闵渊配不上这些,只是觉得,必须得让闵渊有求于他,得让闵渊依靠着他,这样闵渊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为了把闵渊栓在身边,他甚至连闵渊应得的东西都克扣了。闵渊拿命挣来的军功,计算的也马马虎虎,能分给他手下军士的都分了,分不了的才算在闵渊头上。

      即便如此,闵渊的武勋也在短短一年之内就攒到了平民出身的武人能攒到的上限——轻车都尉。

      木恬死死抓着闵渊的领子,努力控制住想不让自己颤抖的太厉害。他用自己的嘴唇贴上闵渊冰凉的嘴唇,一下下的用舌头在闵渊的嘴唇上舔,寄希望于闵渊能像以前一样回应他。

      这是他示好专用的动作,只有他和闵渊才知道的小动作。每当木恬犯错,惹闵渊生气了,他就像小兽一样去舔一舔闵渊的嘴唇,闵渊就会原谅他。

      但这次木恬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身下的人还是半合着眼睛,僵着身子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木恬扯衣领的动作太大了,摇晃了这么多次,终于把闵渊身上的衣服给摇散开来,怀里放着的一个湿哒哒的东西掉出来拍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动引起了木恬的注意,他以为是闵渊发出来的,激动坏了,赶忙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是闵渊的声音,只是他怀里贴身放着的一个东西掉出来了而已。】

      【是什么呢?没有揣在外衣里,而是在中衣里贴身放着,这一定是他非常宝贝的东西。】

      【不能弄丢了,闵渊这么宝贝这个东西,弄丢了他也许会更生气。】

      木恬捡起这坨湿哒哒的玩意,是个信封……

      信封上有令人恶心的熟悉字迹。

      这是木恬前天交给闵渊,让他送去城外长亭的那封信……

      信封里的白纸还在,只是被血完全泡透了又阴干,变得十分软烂,已经和信封融为一体再也拿不出来了。

      就是这么一封催促闵渊去送命的信,闵渊把它一直收在怀里,到死都保护的好好的。

      他看过里边的信吗?知道这就是一张白纸吗?木恬估计闵渊没看过,木恬希望闵渊没看过。

      闵渊到死都没让它离开自己的胸前,如果他早就知道这就是一张白纸……

      那就太可怕了。

      木恬终于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他不得不接受现实,或者其实他从昨晚见到板车上的麻席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好像把他的闵渊给……逼死了。

      木恬碰了碰闵渊脖子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想到了前几天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闵渊在梦中取自己首级的场景。

      梦祸得福,梦死得生,阴阳悖反,是谓反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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