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良为何爱找藤原小姐的茬》鱼子酱有毒

8、笨拙的相良2

　　相良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似乎只是想在床边地板上靠一会儿，等着沙发上那个不请自来的“麻烦精”自己醒来然后赶紧离开。但或许是夜晚太安静，或许是看着她沉睡的侧颜时，胸腔里那股陌生的平静感太过罕见，他竟然就维持着抱膝靠坐的姿势，在冰冷的地板上沉入了浅眠。
　　他是被窗外渐亮的晨光和喉咙里干渴的感觉唤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沙发。
　　藤原茜还在睡。
　　姿势似乎变了一点，但依旧蜷缩着，呼吸平稳悠长，仿佛世间所有的纷扰都与她无关。晨光熹微，透过并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恰好落在她的脸颊和散开的黑发上，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她脸上昨日残留的疲惫和脆弱被睡眠抚平，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宁静。
　　相良猛的心脏又不规则地跳了几下。他屏住呼吸，动作极其缓慢地站起身，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打破这片静谧。四肢因为在地板上蜷缩太久而有些僵硬酸痛，但他浑然未觉。
　　现在怎么办？
　　叫她起来？然后呢？问她为什么睡在这里？还是直接把她赶出去？
　　无数个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冲撞，却没有一个能形成有效的指令。他像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人，呆立在房间中央，第一次对自己的地盘产生了某种无所适从的主权危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是母亲杏子起床准备早餐的声音。
　　这声音让相良一个激灵。绝不能让老妈发现她在这里！虽然老妈昨晚看起来……好像并不反感？但不行，就是不行！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以自己能做到的最轻动作，迅速将地上散落的游戏卡带和漫画书胡乱的塞进抽屉，又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团了团扔进衣柜。做完这一切，他额角甚至冒出了细汗，比打一场架还累。
　　他再次看向沙发，藤原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干扰，轻轻动了一下，眉头微蹙，但并没有醒来。
　　相良盯着她看了几秒，一种更加离谱的念头冒了出来——她看起来……好像有点饿？不对，是看起来很需要吃东西？昨天晚饭她肯定没吃好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挣扎地在她和房门之间逡巡。
　　最终，某种冲动战胜了理智和别扭。他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然后冲下楼。
　　厨房里，杏子正在煎蛋，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温和地说：“小猛，今天起得挺早。”
　　相良没接话，直接冲到冰箱前，一把拉开门，目光在里面扫视。牛奶、面包、果酱……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面包，又觉得太敷衍。看到角落里有速食饭团，他抓了两个，又觉得好像不够。
　　杏子终于回过头，看到儿子对着冰箱如临大敌的样子，和他手里抓着的、毫不搭配的几样东西，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了？饿了？”
　　“没、没有！”相良猛地关上冰箱门，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眼神飘忽，“我……拿点东西上去吃。”
　　杏子的目光在他泛红的耳根和略显慌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极淡的笑意。她没有多问，只是转回身，语气如常：“嗯，去吧。小心别弄脏地毯。”
　　相良如蒙大赦，抱着那堆乱七八糟的食物，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又冲上了楼。
　　他再次溜回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喘了口气。沙发上，藤原似乎睡得更沉了。
　　他看着手里的食物——冰冷的饭团，干巴巴的面包，还有一盒牛奶。这……好像不太对劲。他皱紧眉头。
　　在原地站了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转身，再次悄无声息地下了楼。这次，他目标明确地溜进厨房，趁着杏子去客厅的间隙，飞快地从煎锅里铲走了两个形状最完整的煎蛋，又顺手摸走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然后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窜回了楼上。
　　整个过程惊险得让他手心冒汗。
　　当他终于再次安全回到房间时，藤原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迷茫在她眼中只停留了瞬间，随即被清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忪取代。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闻着空气中属于相良猛的气息，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然后，目光落在了僵立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个盘子，里放着两个煎蛋、两个饭团、一片面包，看起来十分诡异的“早餐”，脸色极其不自然的相良猛身上。
　　四目相对。
　　相良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脖子都染上了颜色。他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端着盘子的手都有些抖。他想把盘子藏起来，又觉得欲盖弥彰，想凶巴巴地命令她吃掉，又张不开嘴。
　　最终，他采取了最符合他性格的方式——几步冲到沙发前，粗鲁地将盘子往她面前的矮几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响，里面的煎蛋都差点滑出来。
　　“吃！”他恶声恶气地命令，眼神凶恶地瞪着她，仿佛她敢说一个“不”字就要动手，“吃完了赶紧走！别赖在我这里！”
　　说完，他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她，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他不敢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藤原茜看着矮几上那盘卖相堪忧、组合奇特，但明显是刚刚准备好的食物。煎蛋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她又抬头，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浑身紧绷、连后脑勺都写着“别扭”两个字的少年。
　　一夜安眠带来的舒缓感尚未完全消退，此刻，又被一种更加温热的、细密的暖流所覆盖。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刚才是如何笨手笨脚、偷偷摸摸准备这些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煎蛋，小心地咬了一口。
　　味道……有点咸，边缘有点焦，但很香。
　　她安静地吃着，动作斯文，却将盘子里的食物一点点消灭干净。连那个干巴巴的面包，她也小口小口地吃完了。
　　相良猛虽然背对着她，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他听到她拿起筷子的声音，听到她细微的咀嚼声，听到牛奶盒被打开的声音……每一声都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直到听到筷子被轻轻放回盘子的声音，他才猛地转过身。
　　盘子已经空了。
　　藤原茜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但里面似乎多了点什么，一种柔软的、类似于……感激的东西。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格外清晰，“早餐很好吃。”
　　相良猛的大脑再次宕机。
　　她吃了？还说……好吃？
　　巨大的、陌生的成就感混杂着更深的窘迫，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再次词穷。所有凶狠的、驱赶的话语，在她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最终只是狼狈地移开视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算是回应。
　　藤原茜站起身，将空盘子和牛奶盒收拾好。“我该回去了。”她说，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拜访。
　　相良猛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头，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听着她打开房门，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然后是楼下大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橙花香，以及矮几上那个空盘子，证明着昨晚到清晨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相良猛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沙发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和睡痕。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微微凹陷的地方，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安心、困惑和某种隐秘悸动的情绪，在他胸中缓缓荡漾开来。
　　这个早晨，始于一场兵荒马乱的秘密早餐，结束于一句轻声道谢和空荡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