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良为何爱找藤原小姐的茬》鱼子酱有毒

9、夏日祭

　　相良猛靠在栏杆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小弟们汇报着其他学校的不良团体最近的小动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铁质栏杆，发出单调的轻响，眼神飘向远处软叶高中的方向，显得有些烦躁，又有些……神思不属。
　　智司站在他旁边，沉默地将他这副样子尽收眼底。
　　一个小弟汇报完，见相良猛没什么反应，试探性地提了一句：“……那个，相良哥，过两天就是夏日祭了，町内会那边……”
　　“没空。”相良猛想也没想，不耐烦地打断，“那种无聊的东西，谁爱去谁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旁边智司投来的视线。那视线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相良猛莫名地有些心虚，梗着脖子补充道：“看什么看？一堆人挤来挤去，吵死了，有什么好玩的？”
　　智司吸了口烟，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地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软高的人，应该也会去。”
　　相良猛敲击栏杆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思，瞬间炸毛，扭头恶狠狠地瞪向智司：“你什么意思？！他们去不去关我屁事！”
　　智司没看他，依旧望着远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某个嘴硬的人：“祭典的苹果糖，听说今年换了一家店，味道比以前好。捞金鱼的摊子，也来了个新的老板，网纸好像没那么容易破。”
　　相良猛：“……”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智司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钩子一样，精准地勾起了他脑海里某些……他极力想忽略的画面。熙攘的人群，闪烁的灯笼，甜腻的苹果糖香气，还有……某个人的身影，如果出现在那样的背景里……
　　他的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啰、啰嗦！”他最终只能色厉内荏地低吼一句，用力扭过头，不再看智司，但心底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关于祭典的念头，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智司不再说话，他知道，有些种子，只需要轻轻埋下，自然会生根发芽。他这个挚友能做的，就是在旁边看着，必要时，推一把。
　　放学时分，藤原茜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好和理子他们一起离开，在学校门口被一个声音叫住。
　　“藤原同学。”
　　是智司。他高大的身影堵在校门口，表情是一贯的冷淡，但眼神里并没有恶意。
　　三桥和伊藤立刻警觉起来，挡在藤原茜身前。
　　“喂，开久的，你想干嘛？”三桥摆出防御姿态。
　　智司没理会他们，目光直接越过他们，落在藤原茜身上，言简意赅：“聊两句。”
　　藤原茜看了看智司，又对紧张的三桥和伊藤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她示意他们先走，然后跟着智司走到了相对安静的角落。
　　“后天，夏日祭。”智司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传达一个通知。
　　藤原茜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嗯，听说了。”
　　“相良会去。”智司继续说，语气笃定得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他嘴上说不去。”
　　藤原再次怔住，有些不解地看着智司。他特意来告诉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智司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他需要有人看着。祭典人多，麻烦也多。”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藤原茜却瞬间听懂了。
　　智司是在告诉她，相良猛那个别扭的家伙，其实是想去的。但他自己绝不会承认，而且以他那惹是生非的体质，一个人去那种场合，大概率会出事。他需要一个……“看着他”的人。
　　而这个“看着”他的人选，智司认为，是她。
　　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好笑和了然的心情在藤原茜心中升起。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冷硬、实则用心良苦的挚友，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智司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某种复杂的意味——有关心，有托付，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好友未来的期许。然后，他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藤原站在原地，看着智司消失在街道尽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相良猛那张凶巴巴又容易脸红的脸。夏日祭吗……
　　她似乎，也有点期待了。
　　傍晚，相良猛像往常一样，在与智司分别后，磨磨蹭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果然，又看到了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依旧跟在她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双手插兜，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背影。智司白天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需要有人看着。”
　　看着？谁要看那个混蛋女人！她才需要人看着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去了祭典那种人挤人的地方，万一被撞倒了怎么办？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缠上了怎么办？万一……
　　无数个“万一”像气泡一样冒出来，让他越想越烦躁。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藤原茜，忽然在一个卖祭典周边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她拿起一个造型简单的风铃，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铃舌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带着魔力，穿透了傍晚嘈杂的街道，清晰地传到了相良猛的耳朵里。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看到藤原拿着那个风铃，低头看了很久，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然后，她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将风铃放回了原处，继续向前走去。
　　相良猛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小摊上悬挂着的、各式各样的风铃。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忽然奇异地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坚定的冲动。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迈开脚步，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迟疑。
　　几天后夏日祭如约而至，各色灯笼将神社参道映照得如同白昼，熙攘的人声、摊主的吆喝、以及远处传来的太鼓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藤原茜和理子、三桥、伊藤，一行人走在人群中。三桥兴奋地东张西望，对各种游戏摊位摩拳擦掌；伊藤则小心地护在两个女孩身边；藤原穿着淡蓝色的浴衣，步伐比平时稍慢，清冷的气质在祭典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出，引来不少侧目。
　　“哇！是苹果糖！”三桥眼睛一亮，就要往摊位冲。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隐约能听到几声压低的、带着敬畏的“是开久的人……”。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相良猛双手插在浴衣袖子里一脸“老子很不爽别来惹我”的暴躁表情走了进来。智司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座可靠的堡垒。
　　相良猛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人群中的藤原茜。看到她身边的三桥和伊藤，尤其是三桥那咋咋呼呼的样子，他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三桥刚要伸向苹果糖的手僵在了半空，有些讪讪地缩了回来，小声嘀咕：“啧，阴魂不散……”
　　伊藤也皱起了眉，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防御姿态。
　　相良猛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到苹果糖的摊位前，也不问价，直接丢下几张钞票，然后，在摊主和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中，挑走了那个最大、糖衣裹得最均匀、看起来最完美的深红色苹果糖。
　　他拿着那根扎着苹果糖的细棍，像是在处理什么危险品，动作僵硬地转身，几步走到藤原茜面前。
　　所有人，包括智司，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相良的脸在灯笼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发红的耳廓却清晰可见。他死死地盯着茜，眼神凶狠，仿佛她敢拒绝就要当场发飙。然后，他极其粗鲁地、几乎是“塞”一般，将那个苹果糖杵到了茜的面前。
　　“拿着！”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碍事！”
　　藤原茜看着眼前这个红得发亮、几乎要怼到自己脸上的苹果糖，又看了看相良猛那副凶神恶煞却又难掩紧张的样子。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
　　她没有立刻去接。
　　相良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羞恼和失望像毒液一样开始蔓延。他就知道！这种恶心的东西……
　　就在他准备恼羞成怒地把东西扔掉时，藤原茜忽然伸出了手。她没有去接他握着木棍的下端，而是轻轻握住了靠近苹果的上方，那个他手指没有碰到的地方。
　　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擦过他的手指皮肤。
　　相良猛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了手，仿佛那苹果糖烫手一般。
　　藤原拿着那个硕大的苹果糖，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起眼，看向他，眼神在灯笼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她非常轻、但清晰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相良猛的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他看着她拿着他送的苹果糖，看着她平静地道谢，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满足和更深层无措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转过身，不敢再看她，对着空气低吼了一句：“……啰嗦！吃你的！” 然后僵硬地快步走开，重新回到了智司身边，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狼狈。
　　智司看着好友通红的后颈，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小口咬着苹果糖的藤原茜，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三桥和伊藤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这演的是哪一出。
　　理子则轻轻碰了碰茜的手臂，对她露出了一个带着祝福和了然的笑。
　　祭典还在继续。相良猛没有再靠近，但他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始终游弋在藤原茜他们周围十米左右的范围。他所到之处，拥挤的人群会自发地让开空间，任何试图靠近茜的、带着不纯粹目光的异性，都会被他用更加凶狠十倍的眼神瞪回去，吓得落荒而逃。
　　藤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被无形圈定和保护的感觉。她吃着甜腻的苹果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固执地守护着某种界限的少年，心底某个地方，变得越来越软。
　　后来，他们走到了捞金鱼的摊子前。
　　“看我的！”三桥挽起袖子，信心满满地拿起纸网，然后……“噗”，纸网秒破。
　　“哈哈哈笨蛋三桥！”伊藤无情嘲笑，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个，屏息凝神，结果同样迅速败下阵来。
　　理子试了两次，也失败了。
　　摊主老板看着这几个手忙脚乱的年轻人，笑呵呵的。
　　藤原茜也拿起了一个纸网。她蹲下身，目光专注地看着水池中游动的金鱼，看准一条红白相间的，手腕极其稳定地将纸网沉入水中，动作轻柔地靠近，然后迅捷而平稳地一捞——
　　纸网承受住了水的压力和金鱼的重量，一条漂亮的小金鱼被她成功地捞了起来，落入旁边的小碗里。
　　“哇！茜你好厉害！”理子惊喜地叫道。
　　三桥和伊藤也一脸佩服。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相良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碗里那条游动的小金鱼，又看了看藤原茜，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他直接丢给老板一张钞票，拿起旁边一个专门用来装鱼的小透明塑胶袋，递到茜面前，语气依旧生硬：“装起来。”
　　茜抬头看他。
　　他移开视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自己的多管闲事：“……拿着碗，麻烦。”
　　藤原没有说话，默默地将小金鱼从碗里小心地倒入塑胶袋中，封好口。清澈的水和那条鲜活的红色小鱼在袋子里晃动着。
　　相良猛看着那个袋子，又看了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再次转身走开了。
　　夜色渐深，祭典的高潮即将到来——烟火大会。
　　人群开始向视野开阔的高地涌动。相良猛看着越来越拥挤的人潮，眉头越皱越紧。他看了一眼被三桥、伊藤和理子围在中间，但还是被人流推搡着的藤原茜，眼神阴沉得可怕。
　　就在一波人流涌来，三桥和伊藤一时没挡住，一个陌生男人几乎要撞到茜身上时——
　　相良猛动了。
　　他像一道迅疾的黑色闪电，猛地插入了那个男人和茜之间，用肩膀毫不留情地将那人撞开，同时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了藤原茜空着的那只手腕。
　　“走了！”他看也没看她，声音低沉而紧绷，拉着她，逆着人流，强硬地往旁边一处地势稍高、人相对较少的小坡走去。
　　他的手掌粗糙、温热，带着薄茧，力道很大，攥得她手腕有些发疼。但那份力量里传递出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和急切。
　　藤原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个装着金鱼的塑胶袋和只咬了几口的苹果糖。
　　智司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替他们隔开了后续的人流。
　　三桥和伊藤想跟上，却被涌动的人群隔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相良猛把藤原带走。
　　来到小坡上，这里果然清净很多，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准备发射烟火的场地。相良这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自己也后退了半步，眼神飘忽地看向远处，耳根在夜色中红得明显。
　　“……这里看得清楚。”他干巴巴地解释，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
　　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藤原茜轻轻握了握那只手，没有看他，也望向远处，轻声应道：“嗯。”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巨大的金色菊球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砰——啪！”
　　接二连三的烟花升空，绚丽的色彩在墨蓝色的天幕上肆意泼洒，流光溢彩，如梦似幻。轰鸣声震耳欲聋。
　　相良站在藤原的身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在烟花的轰鸣和光芒的明灭中，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目光从璀璨的天空，落到了身旁少女的侧脸上。
　　烟花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眼中明明灭灭，映照着她平静而专注的容颜。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浴衣的带子，那个装着金鱼的塑胶袋在她手边微微晃动。
　　那一刻，世界上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烟花的声音，和她安静的呼吸。
　　他看了很久，直到藤原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动了一下，他才像受惊般猛地转回头，心脏狂跳，假装一直在看烟花。
　　烟花大会进入尾声，最后一颗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绽开，化作满天流星，缓缓坠落。
　　在光芒最盛、声响最大的那一刻，相良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几乎被烟花的轰鸣淹没。
　　但他听见了。
　　她说：“好漂亮。”
　　相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看着漫天消散的光屑，喉结滚动，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低、极含糊的单音：
　　“……嗯。”
　　祭典的喧嚣逐渐散去。相良和智司将藤原茜送到了她家附近的路口。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
　　到了路口，智司率先开口：“我先走了。”然后对藤原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只剩下两人面对面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未散尽的悸动。
　　相良看着藤原茜手里那个装着金鱼的塑胶袋和没吃完的苹果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挤出一句：“……回去了。”
　　“嗯。”茜点头。
　　他转身，快步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
　　藤原茜站在路口，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苹果糖很甜，小金鱼在袋子里活泼地游动着。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份霸道而灼热的温度。
　　然后，她转身，走向了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