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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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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春去找了一圈,没见人,去公子读书的地方也看了,还是没人,这才觉得慌了,去大夫人那回了话。
“处处都找了,没人。奴婢去司音阁时多了句嘴,问了那里的妈妈,那个娆红玉……已经脱了贱籍不知去向了……”
茶盏碎裂之声将外间洒扫的萍儿吓了一跳,刚想把头伸过去瞧瞧,便见上春狠狠瞪了她一眼,将门关上。
萍儿心中一动,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见四周的人都被遣了出去,想蹑手蹑脚趴在房门上听。还未走近,便被赶着来送降火茶的张娘子看到。
“原是萍儿,我还以为是谁呢,猫在这看什么呢?”
张娘子是灶房里的人,憨直,嘴快,没看出萍儿是在听墙根儿,还大声舞气地叫她。
萍儿被气得够呛,面上又不好做脸色,便笑着解释:“不知哪个想躲懒的丫头,竟将耳坠子掉在夫人房门口了,张娘子帮我瞧瞧是谁的?”
萍儿拿起来给张娘子看,张娘子定睛细瞧:“这不是巧儿的么,我拿给她去。”
“张娘子这不是忙着给夫人送茶汤,这等小事我去就成。”
张娘子笑着应下,待进屋后,萍儿将耳坠子揣进怀里,拎着扫把绕去了后院,趁没人,将耳坠子投入了池塘里。
大夫人与上春见张娘子进来,便将话头扯了,上春捏着笑问她:“张娘子在门口瞧着谁猫着腰偷听呢?”
张娘子愣在那,忙摆手解释:“不是偷听,萍儿在门口捡着耳坠子,我瞧着是巧儿的。”
巧儿?大夫人不禁冷声一笑:“还以为内贼藏哪儿呢,原是在这里。”
上春看着张娘子睁着眼睛不明所以,赶她出去,到了外间才拉着她一番警告:“只管回你的灶房做事去,今日你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没看过,可知道了?”
张娘子点点头。老老实实回了灶房,萍儿又过来了,问她:“我把耳坠子还给巧儿了,可巧儿偏说不是她的,我让她先收着,谁来找再还。”
“谁说不是她的,那就是她的。”张娘子不止一次见巧儿戴这耳坠子:“她说那是她娘留的东西,她从没离过身,我瞧着……应该值好些银钱。”
“那就奇了……”萍儿故作疑色:“你说这巧儿为何不认她娘的遗物呢?”
谁能知道这些事。张娘子自己懒得猜,本也不与她相干,再想起上春的叮嘱,摇头道:“谁知道呢,不与你说了,我要给大夫人做暮食了。”
萍儿瞧不上她蠢笨模样,翻了个白眼心中嗤道,只知道吃食的蠢货。
她想往三夫人那里跑,但上春这边看得紧,又有了巧儿的事,她便将去报信儿的心思收了起来,安安静静潜在暗处观望。
可大房那边没什么动静,上春对巧儿也并无不同。
难道是她的计策没奏效?萍儿愈发有些坐不住了,这巧儿不死,死的便是她了。淑儿那货倒还讲情义,没给她供出来,但大夫人可不是痴傻的。淑儿脑子笨,大夫人断不会信她自己会往三夫人那倒,必定还有内应在里面待着。
故而这几次她都不敢轻易离近了,就怕大夫人与上春察觉出来。
这当内应的事也不好干,萍儿想着隔天去三夫人那再讨些银钱,就算日后被发现,离了谢家也还活得下去。
月底的日子一到,秦云燕特意少做了些点心,早早关了门,拉着苏潆和杪冬一起吃饭。
秦云燕做点心的手艺不算特别好,但烧家常菜味道却很不错。秦云燕见她喜欢,不住往她和杪冬碗里夹菜,生愁她吃不饱。
“看你瘦的,谁能想到你住在谢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连饭都不给人吃饱。”
听着秦云燕埋怨谢家,苏潆无奈一笑:“也不是谢家苛待我,我喜欢自己做吃食,没让谢家灶房送,有时躲懒随便凑合些。”
“姑娘不是躲懒,这几日不是忙着做点心么,有时过了用饭时辰便不吃了。”杪冬鼓着腮帮子嚼菜,无情地戳穿苏潆。
“姑娘不是说要饿着那帮馋鬼么,少些便少些,他们也会常来,别累着你。”店里生意好了她是开心,但秦云燕也心疼她劳累。
如花似的姑娘,身边也没个亲娘在,不知生活的有多艰难。
“虽是如此,但也要供得上至少一半的量,否则‘铩羽而归’的人多了,耐心便磨没了。”
秦云燕点头应她,让她快吃,转头对杪冬道:“你要劝着姑娘,可不能不吃饭。我再难再累的时候,三茶六饭都没少过。姑娘要像我一样,我这人就爱个吃,饿不得。”
“爱吃、能吃都是好事,求不来的。”
苏潆吃饱后放下筷子,用茶汤漱漱口,与秦云燕分了这月的红利。除开人工,食材钱,赚了足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两人各分了六十两。
秦云燕又多分了十两出来给苏潆:“你在府里做那么多,理应给你多分些。”
苏潆将钱推了回去:“这十两留着定盒子,我最近又画了些样子,打算过一久再卖些别的。”
店内要不断保证有新品上来,如此既能留住老顾客,也能拓展新吃货。
“待冬日上来,一些不易存的点心就能做了。我们可以推出试吃,先送老顾客尝尝鲜,看看反响再决定上多少。”
秦云燕咋舌不已,谁能想到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会做这么多东西。
她对苏潆的身世有些好奇,但见苏潆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忍了几头,始终不好问出口。
两人正说这话,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他面色冷然,穿着蓑衣,浑身水汽,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
“你是哪里去了?瞧这一身的水,快换了擦擦身上的水,别惹了风寒。”
秦云凌看了一眼默默喝茶的苏潆,二话没说便钻进了里间换衣服去了。
秦云燕推开里间的门出去看,这才听见下雨声。回来便对苏潆道:“外面落大雨了,你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苏潆轻轻皱眉,想了一下,还是婉拒了秦云燕的好意:“淋湿了不过一身衣裳,姐姐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这话说得清楚。衣服湿了能换,病了吃几天药也就好了,可若是过了时辰才回谢家,便有些解释不清了。
苏潆的话才落下,秦云凌便从里间出来。还是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他抓起刚刚脱下的蓑衣,对苏潆道:“我找辆马车送苏姑娘回去。”
杪冬一听又跳了起来:“不可!你……你与我们姑娘坐在一辆马车里,若是被人瞧见……”
秦云凌岔言道:“我坐车辕上,不进去,就算别人看见也只会以为我是赶车的马夫。”
杪冬这才勉强同意。
苏潆却觉委屈了他,依旧婉辞:“秦公子不用客气,这里离着谢家不远,只是要借把伞。”
见苏潆坚持,秦云凌回身找了把伞给她,苏潆与两人告辞后,抬着伞走在回谢家的路上。
还算运气好,自苏潆出门,这雨势便小了些。
淅淅沥沥的雨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砸在油纸伞上,落在青石板上,汇成涓涓细流,随着低处聚成水洼。
谢怀延从朦胧雨幕中抬起伞沿,地上的水面映着公子的眼,似绽开的云雾,曈昽弥鲜,久而不淡。
“公子不上前?”绍六在他身后举着伞,望着前面不远处的窈窕身影,似在提醒他:“苏姑娘走远了。”
“同一条路,她走她的,我走我的。”
雨天路滑,苏潆走得很慢,谢怀延也放缓了脚步,如闲庭信步一般,看得过路人频频回头。
这富家公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雨天不赶紧回家,走得跟散步似的,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路人们连连摇头。
连绍六都忍不住腹诽:公子这是做什么?下学不回家,说想吃秦香斋的点心,不就是想来看看姑娘在不在,现在人在了又不敢上去送,送了还不敢跟太近。
做贼都没这般小心的……
哎……绍六长长叹了一声。
待谢怀延走后,秦云凌从雨幕中走出,头上的斗笠微微抬起,目光像是沁了雨气,又凉又湿。
苏潆刚回谢家,苏怡身边的莺时便跟了上来,低声道:“大夫人在主子那儿,说是有些事找不到苏姑娘,只能与主子说。”
“什么事?”苏潆蹙眉。
莺时跟着苏潆一路到了苏怡的小院儿前,已在路上将事情前后都说了个清楚。
苏潆摸清了大夫人来者不善,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停在院儿门口捏了个柔和的笑意,苏潆跨进门。
两人坐在正屋里聊天,苏怡的面色已是十分难看,低垂着头,时不时用锦帕点点唇角,勉强应和两声,又垂下头去。
苏潆站在门口给大夫人行礼,上春走来迎她,见她一身水汽,诧然道:“这是去哪儿?衣服鞋袜都淋湿了!杪冬,快去端碗姜汤来给苏姑娘驱驱寒。”
杪冬看了一眼苏潆,还未等苏潆发话,上春先笑了起来:“哟,我一个大房的一等婢子,连三等奴婢都使唤不动了,看来苏姑娘调教得好啊!”
苏潆朝杪冬看了一眼,却是对大夫人笑道:“这谢家所有的奴婢都是大夫人选出来的,没一个不懂事的,杪冬只是一时没听罢了。”
说罢对杪冬道:“去熬姜汤。”
杪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番话无疑是打了上春的脸面。她是大房的人,大房掌着家,她认为自己比其他婢子侍从高上一等,便常常在谢家以一等婢子的身份吆五喝六。如今碰了苏潆这么一个软钉子,哪能不气。
大夫人冷笑道:“虽这谢家的奴仆是我亲自选了来教,却也有几个没教好,苏姑娘也算是我们大房的人,这个时辰才从外面回来,也不怕被拓沫星子淹死?我早便告诉苏姑娘,我们谢家是要脸面的,你这般作为,可是要将我们谢家的盛名扔在地上踩烂?”
苏怡面色更为难看,大夫人如此说,岂不是将苏潆当成下人?
她刚想开口,便听苏潆从容回道:“大夫人教训的是,只老夫人叫我得空自己出去转转,说是东街上的点心铺子好吃,南街上的汤酪也不错,让我去试试。今日只是得空去尝了尝,没承想回来的时候落雨了,走得慢了些,这才耽搁了时辰。”
又将老夫人搬出来压,大夫人的眸色沉鸷,先是顿了顿,转而蓦然笑起来,夸她道:“这姑娘真是厉害,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说话却头头是道。我虽是做长辈的,也关心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在外损了名节,我是一片好心,她这样回,倒是让我找不到道理来说她了。”末了似喟似叹补了一句:“都是我的不是。”
苏怡看了一眼面色从容的苏潆,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大夫人一同笑了起来。
眼见又喝完一盏茶汤,苏怡忍不住直切主题:“大夫人所说之事,苏潆怕是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