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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澡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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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与女人如厕的区别不大,最多就是男人可以站着,而女人只能蹲着,成年女人如此,小女孩也如此。在王向东看来,男人与女人其实洗澡也是如此。
纺织厂有澡堂,但是也是只针对女工和她们的女家属开放,如果是小小男孩,还有可能偷溜进去,大一丁点都不行了。所以,这一切都与王向东和他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需要自己解决。
刚搬过来那年,他父亲在屋外接了一个黑色的橡胶管子,父子俩就在下面冷水淋浴。他们居住的地方,不是荒郊野外,甚是荒郊野外,没有人经过,自然就不担心被人窥视。
夏天洗冷水浴还行,冬天就受不了了,他们父子俩只坚持一个冬天就坚持不住了。他父亲就在屋后建了一个建议热水箱,装上管子,这才解决他们父子屋外的淋浴问题。
最初几年,父子俩一起洗澡,其实主要是父亲帮助王向东。等他长大,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后,他父亲也很少在与他一起,站在水管之下,一起淋浴了。经常是王向东洗自己的,他父亲洗自己的,他们很少在赤诚相见,这也是他父亲很长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孩子与自己一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锤。
在王向东的认知中,男女洗澡,就是与男女如厕一样,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
他之所以对此产生好奇,都是源自他在厂区的一场云游。
王向东一个人远离同学,深居厂内,不仅是同学觉得他越来越高深莫测,就连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离群索居,与同学走得越来越远。这些成语都是新学会的,比较符合他的实际情况。
平时上学还好,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学校度过,基本上也是与同学朝夕相处。放学一人回到家中,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就是没有兄弟姐妹的最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还是寒暑假两个假期,和同学们约好了还好,总是有出去玩的机会。如果没有约好,临时起意,等他感到家属区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找不到同伴了,也不知道他们都去哪里?
王向东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或者是去他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寻找,经常都是两手空空,没有结果。久而久之,就变成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时间一场,他也就没有出去找人的冲动,除非是事先约好,要不他更愿意待在厂区,他的一亩三分地里。
别说父母在家陪伴,就是监督做作业也是没有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问一问今天作业动不动,考试考了多少分?除了问问吃饱了吗?穿好了吗?几乎就不在关心他的任何事情。
即便是下班以后,他父亲经常去仓库工作,这时候,他母亲也会跟着去,帮助他父亲工作,减轻负担。这种时候,就剩下王向东一个人,无所事事,这也是他才学到的新成语,用来形容自己的生活,非常贴切。除了做作业,就是看书,作业很少,无需太多时间。家中书籍也不多,已经看了个遍。
无所事事之余,在家中出现一台黑白小电视之前,王向东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厂区内外漫无目的地巡游。
首先是在厂区中,然后就是厂区外面的大街上。
纺织厂很大,达到王向东从住进去,到离开之后再也进不来的七八年时间,他都没有把整个厂区涉猎一边,尽管非常好奇,他都没能够把大部分地方走一遍。更大的地方是他无法涉足的,但是他可以到达的地方,他也没有应到尽到。
王向东一直觉得纺织厂就是一个超大型工厂,是一个庞然大物,虽然是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不管设备工艺如何陈旧落后,但是其体型却是无可置疑的巨大。直到二十年以后,当他坐着电瓶车,在某大厂巡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小时候的错觉误导了二十年。纺织厂不仅现在大厂的一半大小,之所以有那种错觉,都是源自小孩弱小的步伐,丈量出的大厂的感觉。
但是,纺织厂在王向东眼中,俨然就是一个庞然大物,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王向东还是新生好奇,总是有探索秘密的冲动和动力。
可以感兴趣的东西不少,王向东的确也对此非常有兴趣。他感兴趣的事情,都有很大的风险。
首先就是生产车间的厂房,这些排列整齐的建筑,每天每时每刻都发出巨大有节奏的声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可惜生产车间不允许外人进去,甚至都不能靠近,特别是他这样的小孩,基本上谁见到了都要拦阻。任何外人影响生产,造成损失,是要判刑的,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仓库更不能去,他爸就是守仓库的,也是不让他踏进半步,丢了东西,说都说不清楚,搞不好,也是要判刑的。他只能远远的站在成品仓库前面,看着搬运工一包一包地搬运产品,从仓库大门之中,一件一件搬运到外面的东风货车上。
他只能远远眺望,同样不能被允许靠近。看着搬运工川流不息地搬运,一包包雪白的大包被扛进车厢,就好像看地上的黑蚂蚁搬运散落地上的馒头屑一样的有趣。这样有趣的场景不多,很少遇见,看看也就没有了。
他曾经对食堂很感兴趣,虽然买饭的窗口总是紧闭着,到了饭点才会打开。食堂的后厨却是想办法溜进去,看见带着白帽子,系着白围裙的大师傅在洗菜、切菜、炒菜,对于无聊到什么事情没有的王向东,这些还是很有意思的。当然,想偷吃点东西的可能性很小,这年头,任何食物都是非常珍贵。
食堂也是稍有男职工的地方,胖胖的男大厨师傅对瘦瘦的王向东没有多少好感。这倒不是因为自己在学校里面经常打架的儿子,和王向东有什么过节,相反他爱打架的儿子还没有和王向东打过架。而是他也听说过王向东的外号的传说,心中非常不屑一顾的神情看着这个长得像豆芽菜一样的孩子。
那个年代,胖子很少,每个胖子几乎都是带着一点职业特征,食堂胖师傅就是这样的例子。胖师傅家不仅是两口子胖,孩子也比别的孩子胖,原因就各有各的说法。结果是,男孩子仗着身体壮实经常打架,女孩子却是因为身体胖经常被别人嘲笑。
胖子也有胖子的苦恼,胖师傅的苦难,正好与王向东值得夸耀的事情相反,所以,他就有点不待见王向东。王向东到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喜欢看其他师傅挥舞菜刀,在巨大的砧板上,切土豆丝和胡萝卜丝。
但是时间长了也没有意思,因为大师傅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切的菜都是一样的,三五天都没有新鲜东西出现,看了两次就没有任何新鲜感了。除了能在后厨蹭一点吃的,其他什么意思也没有了,可是,大师傅们又不愿意总是让他偷拿黄瓜,或者腊肉什么的,因为他们都不够分的。
除了这些对他可以开放的对方以外,唯一还能去的只剩下一间阅览室了。
纺织厂阅览室,其实没有真正的房间,而是在办公室的一条封闭的走廊上,加装了一道门改造而成的。除了几排简易架子上,排着密密麻麻的又脏又旧的书籍以外,就是多出几个报纸的架子。书架上什么书都有,甚至还有大量的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这也是别的地方很少见的书籍。而这些书籍,都是街边租书摊最常见的书籍。
阅览室与街边的租书摊差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厂里面阅览室的书籍不需要钱,还可以借走,最迟一个月还就行。而街边的租书的摊子,看书租书都是需要钱的,而且都是按照每天计费点,虽然不多,但是在没有多少零用钱的年代,除了节省早点钱以外,基本上都是没法在那里看书租书的。
所以,是饿着肚子看武侠小说,还是吃饱了到处疯跑,就是那个年代孩子们的艰难选择,特别是喜欢武侠小说的男生。
虽说不再打击手抄本的小说,言情小说也有了出现,但是这些被列为毒瘤的小说还是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在正规的图书馆难觅踪迹,除了纺织厂阅览室这样的地方,其他地方是不会引进这些书籍,至少不会引进那么多。
纺织厂工会的年纪大了点女工不认得几本书,都是年龄小一点轻工负责买书这件事,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的言情和武侠小说书籍。也就是这个原因,阅览室还是吸引大量年轻纺织女工,下班时间过来阅读,一时变成但是最流行的文娱活动之一。
那些戴着白帽子,穿着工作围裙的女工,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捧着厚薄不一的小说阅读的场景,真的就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可惜没有多少外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只有工会的干事在需要的时候,端着海鸥相机,专程过来拍摄几张照片,与大量纺织机和运动会照片在一起展出。可惜,这样的照片,后来都没有保留下来,毕竟这是完全工作以外的事情。
王向东对这些书籍也也很有兴趣,其中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他更感兴趣。书架上不知道为何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估计是某个工会干事的孩子正好想要读这本书,也就顺手买了进来,方便自己借回家的,没想到最后都被王向东阅读了。
只可惜,这里的书籍还是不够多,一两个假期就读完了,而且阅览室书籍的更新丰满,几乎就是停止的,要不了多久,书架上都是变成书籍黑乎乎的旧书了,但是很快,他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书看完了。
从阅览室出来,往往湛蓝的天空中,白云翻滚,他出神地凝视很长时间,直到有人从身边走过,好奇地抬头看看天空,又低头看看他,这才把他从百无聊赖的状态中召唤回来。
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呢?
澡堂。
纺织厂的工人都是女工,纺织厂的澡堂就是女澡堂。
他好奇洗澡的女人长什么样?更好奇不洗澡的女人长什么样?
这是最近一两年才出现的念头,这以前,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不是说不想知道女人长什么样子,而是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会想象出一个女人的长相,完美的解决自己的好奇心。
王向东想象中女人应该是这样的:
长得与自己差不多,长长的身体,细腿细手,浑身上下白白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有着又长又黑的长发,披在后背上,而他王向东只有一头乱糟糟的短发。
后来,他发现成年女人的前面鼓鼓的,特别是衣服小了以后,前面就像一座山似的,他想象中女人的身体,前面也应该是高高耸起的模样,就像一个枕头一样。
再后来,他看见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女工阿姨以后,就觉得,女人的长发,最好就是分成两股,披散在身体前面,遮挡住像枕头一样的前面,才是最好看的。
直到他决定去探寻澡堂的秘密以后,他才打消了自己给自己画出来,想象中女人的样子。老人家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就应该亲自去探索这个秘密。
在这里,一切都是为了女工服务的,这里恐怕是全世界最歧视男人的地方,至少是绝对偏心女工。纺织厂绝大部分是女工,澡堂也是只有女澡堂,一直如此,而且是唯一的澡堂。
多年后,为了解决越来越多的男职工,而且主要还是男领导的需要,工厂在办公楼一楼的水房附近,加盖了一个小澡堂,那是专门给男职工使用的,包括了办公楼里面的男领导。
由于小澡堂远离锅炉房,经常没有热水,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男工也不喜欢在哪里洗澡,特别是冬天,就怕洗着洗着没有热水了,只要可能,他们都会家属区解决,更多的是去街道的大澡堂解决。
女工们相应号召,把工厂当成家,所以她们也把工厂的食堂和澡堂当成自己家的,特别是澡堂。工厂澡堂全年定时开放,因为是锅炉提供的热水,不仅水温高,且流量大,还没有任何限制。特别是冬天,整个澡堂水汽腾腾,暖和得赛过了春天,这里是女工们对工厂最满意的地方了。不仅自家烧水在澡盆洗澡没法比,就是街上的用锅炉烧水的公共浴室也没法比。加上免费不要钱,还可以节省蜂窝煤的钱,大家何乐而不为了,所以都尽量在厂里面解决洗澡的问题。
女工对工资最不满意,但是这个没法改变,后来增加了奖金,又对奖金的计算和分配不满意,但是除了每次的争吵,又没有其他改变的办法。女工对食堂不满意,觉得饭做得越来越难吃,大师傅给的越来越少。这样的意见提的多了,会有一丁点改善,但是改变不明显,也不能持续太长时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人都知道外面的物价是什么样,食品敞开供应以后,好像就没有停止涨价,涨着涨着,东西还越来越少,所以也难为食堂了。她们对工会妇联也不满意,前些年是对过年过节发的东西有意见,后来是对免费领用的避孕套有意见,主要是抱怨不够用,哪家的男人一个月才用这么几个?
女工唯一没有太多意见,有着明显认同感的,只有澡堂。王向东在自己母亲身上就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她们对于澡堂的喜爱,以及澡堂深受欢迎的程度。经常有人远道过来,邀请相约他母亲一起去澡堂洗澡,这时候他母亲都会端着搪瓷脸盆,里面不仅有自己欢喜的衣服,甚至还有要清洗的衣服。
不管上班还是下班,都可以来,反正工厂也不限制没有上班的女工不能进厂洗澡。做了妈妈的女工,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来洗澡。澡堂不仅可以洗澡,还可以洗衣服,虽然这是命令禁止的,但是一大堆光着的女人,蹲着身子在洗衣服,其他人相管也没法管,关键没有人干预,唯一的办法都是大家都洗衣服,这样就不吃亏了。
被带进浴室的不仅是各种年龄的女孩子,就是懵懂不懂事的小男孩,也是经常出现在女澡堂。能被带进工厂的只有那些还没有上学的小男孩,至于大了的男生,门卫也是死活不让进厂大门,更别说进澡堂,就连门卫也不想让小男生占这个便宜。不管洗澡的女人之中有没有自己的爱人、姐妹或者女儿,他们就是不愿意让这些看上去没有长大,实际上心眼已经活动了的男生进澡堂。在这里,谁家的孩子几岁了,大家基本上都清楚,很少有蒙混过关的。
澡堂每天开放三次,每班下班以后都有一两个小时的洗澡时间,时间长短和热水时间有关,水凉了,说明时间也到了。下班从车间出来,女工身上从头到脚,都是纤维粉尘,眉毛长的,上面都会有粉尘。好在头发都是裹着的,否则就都变成白毛女,所以对每个人来说,最重要就是洗澡。
现在的纺织厂一共有一大一小两个澡堂,这是七十年代厂房扩建的结果。那些年,在原有厂房基础上,扩建更大的新厂房。原厂区的澡堂子也被保留下来,就形成后来的两个澡堂的格局。
新澡堂更大、更新、更干净,使用的人也更多一点,最主要的是它在厂区前部分,更靠近厂大门,那些没上班,又带着孩子经常洗澡的,基本上都集中在新澡堂子。而旧澡堂在老厂区,现在厂区的后半部分,又陈旧、又昏暗,基本上都是住在厂区职工宿舍的单身女工,或者是在这里休息的女工使用,人数相对少一点。
那座旧的澡堂,建于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砖瓦结构,就连排水的水管都是砖砌的方形管道。建筑物四角都有一个这样的排雨水的管道,从屋顶一直延伸到地面下水管道。外观看上去就像四根外立面的柱子,其实是空心的排水管道。
由于年久失修,砖砌管道外墙有些风化脱落,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看上去正好可以攀爬,其实不然,那些红砖与砖缝之间的泥灰,少一用力就脱落了,根本不能支撑任何成年人攀爬。估计就会一次性踩踏了排水管道。这也是年久失修的原因,只要不塌,就能够保证安全。
但是,王向东这样的小男孩,只要足够小心,还是可以轻易爬上去,而不会破坏管道,更不会踩踏了。
王向东第一次攀爬,就是从老的澡堂开始的。
王向东第一次就轻松爬了上去,只碰落了一些松散的砂石,没有对结构造成任何破坏。屋顶上面是一圈砖砌的排水沟,也是足够容纳小孩在上面行走,只是脚下的砖瓦已经陈旧,走在上面,很容易发出叽叽呀呀的声响,吓得他不敢多走。只能爬到最近的一排排期窗口停住,这里已经可以看清楚澡堂里面的情形。
这座旧澡堂,只有一个不大的排气扇,现在还能运转。但是排气扇的工作效率很低,完全不能满足澡堂子的需要,所以澡堂顶部基本上都是开放似的排气窗口。粗苯的木质百叶窗,经过二十几年的使用,有点已经腐败脱落,有的干脆就断裂,形成一个很大敞开的窗口。
王向东就是通过这样的破洞窗口,能够轻易地看见将近四米高度下方的澡堂的全景。虽然他躲在排期窗口后面,却不会被下面的人发现,一则是没有人会想到那种地方会有人偷窥,更重要的是排气窗是百叶结构,正好挡住下方的视线,根本看不清外面黑暗处的任何人,即便是大白天,也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除非是被外面的人看见。然而建筑物有一定高度,躲在屋檐和排水槽之间的空隙处,下面的人也是很难发现的。
王向东再不懂事,也明白,偷爬女澡堂,与偷爬女厕所是一样的罪行,被叫一声流氓是轻的,搞不好就要送工读学校。学校老师就明确经过爬女生厕所的问题,最严重就是这样的结局。明知道不对,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是的,就是好奇心。尽管他心中一直都有一副图画,而且一直都确信无误。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确切地讲,随着自己逐渐长大,他对于自己画出的图像已经产生怀疑。
王向东是抱着印证自己的一个构想和绘画而进行的一场冒险。
王向东的第一次偷窥并不顺利,且是非常不顺利,他好不容易爬上来,浑身上下都是灰土,尽管小心翼翼走在屋檐之上,脚下还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这些声音大到足够让他的心跳停止,但是都没有引起屋檐下面嘈杂的澡堂任何警惕。
等他好不容易趴到屋顶换气扇的边缘的时候,下面已经是水雾茫茫,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只是能够隐约感受到人影幢幢。
王向东屏住呼吸,其实是按耐住心跳,整个身体都躲在百叶窗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窥视下面。他即担心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会惊动下面洗澡的女人,更担心自己的身影暴露出去,被周围路过的人看见,那样麻烦就很大了。
此时此刻,王向东多想自己像站了四只眼,前面两只,后面两只,前面两只用来发现自己想要发现的东西,后面两只用来发现自己不想发现的东西。
虽然说谁谁是四眼,基本上就是在骂戴眼镜的同学了,但是,此时此刻,王向东却想把四眼的名称借用一下,变成自己的专用。可惜四眼是没有的,他的后脑勺长不出一对眼睛,他也没有戴眼镜,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四眼。
王向东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千里眼以外,还有顺风耳,既然成不了千里眼,有顺风耳的本事也好啊,只要能够听见周边走过的人就行,其他的他也不是很关心。
说来也巧,如果专注于听力,他也能够听得清周边经过的人的动静,不管动静是大是小,好像他还真的就听出其中很多声音。
等到他看清楚所有的人,又觉得与自己想象的并无二致,还不是那么一个人形,只不过不是自己想象中一样的长长的身形,而是有长有短,有胖有瘦,白花花的样子也是自己想到了。
然而看着看着,他还是看出来变化,首先是前面,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其次,即便是线条一样高矮胖瘦不均的人形,线条也有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变化。不是一个直线到底,而是变得弯弯曲曲,这种弯弯曲曲的线条感,让他的心中好像波动的琴弦一样,被轻轻弹奏,就好像每一个弯曲,都会波动一下他的心弦。
由于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一些轮廓,至于相貌,基本上只能靠猜了,离得远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拖了衣服的女人,好像都长得一个样,都难以分辨了。
在他最早识别出的女人之中,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年轻女工。她之所以容易识别,是因为她每次端着脸盆进去的时候,头上依然扎着双马尾,直到她选好水龙头的位置,放置好东西以后,才会解开两个马尾,把头发弄在一起,左右甩甩,这才走到淋浴龙头下面。
她甩发的时候很好看,整个身体都跟着跳动,就像表演一个优美的舞蹈动作。
当然,麻烦也是从她这里来的。
王向东非常小心,几乎不会被人发现,他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因为他并不认识任何的人。但是某一天的夜间,就在他依偎在黑暗之中的屋檐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从下面传来两道如炬的目光。
他看见,下面清洗完了的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年轻女工,突然抬头看着他的方向,吓得他立刻缩回了头。因为是夜间,尽管浴室里面依然是蒸汽腾腾,但是灯光变得清晰明亮,他才清晰的看见刚才那一幕。
等他稳定情绪以后,在探头俯身窥视的时候,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年轻女工的身影已经消失,她洗好走了。
王向东被吓得连滚带爬从破旧的屋檐上下来,一不小心还蹬掉了好几块砖。等他落地,发现四周没有其他人,这才仓皇向自己家的方向逃去,临走时候,他还没有把散落的几块残砖,扔到不相干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