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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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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澄静天空上的星星,冬日到了,天空愈发干净,她却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一眨眼来状元府已半年有余,每日里除了吃喝便是睡,她也有些乏了。
以往在家虽累,却是做了事的,心头也踏实,如今在这里寄人篱下,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她心里感激方芸儿,可是日日如此这般针锋相对,却不是她想要的。
无奈没有他法,只得如此。
过了几日,老夫人也得知了方芸儿娘家出的事,对自己那日举办家宴的举动颇为后悔。也不敢再随意拉着他们一同吃饭。而接近年关,周槿钰愈发繁忙,平日里连家也不顾,方芸儿的肚子越来越大,眼见着到了生产之日。
周槿钰早告了假,在房门口等着,老夫人和季润陪着在外头,孩子让奶娘带了。听着屋内传来的一阵阵哭喊声,季润有些迷茫,生孩子都是这般的苦痛么?
等了一个时辰还没出来,周槿钰有些急了,派个丫头进去问,女医官只说是孩子有些大了,让他不要着急,他在外间走来走去,季润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慌乱。
最后有惊无险的诞下了孩子,是个男娃,医官抱出来让周槿钰看了,孩子哇哇哭着,周槿钰细长的手指从孩子脸上划过,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季润和老夫人进去看方芸儿,方芸儿躺在床上,一头乌发早已乱了,脸色发白,却带着笑问老夫人:“娘,您看到您的孙儿了么?”
老夫人忙不迭的点头,方芸儿道:“也算是,没有白受苦。”
两个人说了些祝福的话便出来了,门外传来鞭炮声,季润出了房门,天很冷,灰白的一片,炮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年关要到了。
欣喜从心头涌上来,没有谁提到过年不开心的。季润转头看周槿钰,屋中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周槿钰的贴身丫头进了屋,向方芸儿说及宫中有急事相召,周槿钰进宫去了。方芸儿脸上显了难过之色,很快就隐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说。
东宫那件事引起的声浪越来越大,竟传到了季润的耳朵里,并形成了完整的脉络。
墨棋是听专管采购的老妈妈讲的。
原是中秋那会儿皇帝的老祖母仙逝了,而皇帝对老祖母的感情极深,皇宫禁了几个月的肉食,衣服也都换成了暗沉的颜色。可在国丧期间,太子竟然把香云楼的姑娘都带到了东宫,同东宫的幕僚们一起玩耍。
坊间传言有真有假,真有几分假有几分谁都不明白,或许周槿钰能知道一二,可当这个传言传到状元府时,没有一个人敢去问他。
流言真假不知,可太子的确是结结实实的被禁足了一个月,期间太子手中的政务都交予了五皇子。
当今皇后只得两个嫡子,太子与五皇子,五皇子孝顺秉直,深得帝后认可。
民间甚至有传言,太子可能被废,而接替他的便是五皇子。
季润对什么太子五皇子之类的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方芸儿的娘家出了事,恐怕她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只是方芸儿要强,直到生产那日府上的用度也一如既往,没有让她受过委屈。而方芸儿生产之后不久,太子那里又出了一件事。
他将五皇子打了。
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不知道,可这件事对平民来说刺激太大,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就实化了,跟街头巷尾嘶闹的人们没有区别。消息如同狂风一样席卷开来,没有止头。
季润想了想,决定还是得去关心一下方芸儿。她记得方芸儿的家里是为太子做事的,那她会不会也受到了影响?
此时方芸儿还在月内。
暖阁里门窗紧闭,方芸儿不喜屋中太暗,就用了暖色的窗纱,窗纱使用上好的蚕丝织就,针线紧密,流光溢彩。
方芸儿最喜欢每日清晨阳光洒进时纱窗闪过的那末金。
她围着被褥坐在床上,手中拿着绣棚,孩子的帽子她打算亲手做,想及孩子带上帽子时的模样,她就从心底涌出欣喜来。
奶娘坐在摇篮旁,看着里面熟睡的孩子,她的脸上带着笑,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照顾孩子更让她安心的事了。
银珠悄声推门进来,在门边散了散寒气,望着心思浸在织物中的方芸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方芸儿瞧见了她,问道:“娘亲那里可还好?我听说好多织坊都关门了,可央及了娘亲的绣庄?”
银珠脸上带着难言之色,方芸儿一看便明白了,黯声道:“倒是我想的简单了,怎么可能不央及呢?”
“夫人说原本是不影响的。宫中那些生意都是老爷做的。只是老爷因为周转不善,竟买通了铺子里的掌柜,将许多银钱转走了。夫人原本不知,等掌柜的走了查账,这才发现的。”银珠低声道,说完便小心翼翼的去看方芸儿的脸色,方芸儿原本就因产前操劳过度身体虚弱,如今再听闻这些消息,脸愈发白了。
“夫人还说…”银珠接着道,方芸儿没有说话,倒是奶娘脸上带着气,问道:“夫人还说什么了?老爷爷忒不是人了,当年将夫人娶回家时怎么说的?”
银珠便接着道:“夫人说家中没有男丁,唯一仰仗的便是姑娘,请姑娘一定要养好身子,等待出了月子,借着姑爷的威风,再找老爷算账。”
“夫人思虑的倒是。”奶娘道:“有姑爷在,不怕他不将钱吐出来。”
奶娘的话里带着一股痛快的滋味,可方芸儿听着却觉得有种难言的心酸从腹中涌起,她的眼睛中立马蒙上了一层薄雾。夫妻二人斗到此处,还谈什么恩爱情深?
胸口处闷胀起来,这是老毛病了,身边早备着药,她抬手想吩咐银珠去拿药,可是银珠正跟奶娘说话,两个人谁也没有顾及她。闷气生了,一时竟压不住,她软软的就从榻上倒了下去。
下方的两人连着一声尖叫,奶娘急忙去扶她,可愈忙愈乱,哪里搀扶得动?金珠不在,奶娘搡了一把银珠:“还不快去禀报老夫人?”
季润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屋中思索是不是要先去老夫人那里禀明,同老夫人一块去看方芸儿。现在听丫头说方芸儿晕倒,吓得她跳将起来,拉住丫头问:“怎么会晕倒?有没有请大夫?”
丫头摇头道:“这些事素来都是金珠姑娘做的,我们只管自己的差事,并不知晓这些。”
季润顾不得收拾,慌忙就赶到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也跟个慌脚鸡一样乱转,一会儿说应该派人去请周槿钰,一会儿又说周槿钰事忙不该去请。季润瞧了会儿见老夫人没有什么主意,抓住旁边的银珠问道:“你可知一向给夫人瞧病的大夫是谁?还不快去请?”
银珠道:“奴婢也不知道,这事一向都交给金珠做的。”
季润急起来,同老夫人道:“娘,人命关天,还是派人去请叔叔回府,我去询问府上的管事,先请来大夫为好。”
老夫人没什么主意,就依季润说的做了。季润出了门直奔外宅而去,她曾经听方芸儿提过,有管事常年在外间的议事堂里待着,去了果真寻着一位。同他讲了房中情形,管事就急急去了。
周槿钰竟是到晚间才回府。
他赶回来时方芸儿已经无恙,喝了药睡去了。季润在她床前伺候着,周槿钰问:“可说了是什么病?”
“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她原本就有些沉疾,这次一起发了。”季润答道,屋中掌着灯,明亮的晃人,周槿钰道:“多亏了嫂嫂,若不是嫂嫂…”
他隐住没有再说,季润却好奇起来:“我听说近些日子太子府出了事,叔叔这么晚才赶回来,是否也是因此?”
周槿钰拿了个小凳在方芸儿榻前坐下,应了一声:“的确是因为此事。宫内派来了内监,将整个东宫都禁严了,排查太子殴打五皇子一事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他面上颇有疲累之感,季润听了却只觉得此事荒诞:“可查出来是谁了么?”
周槿钰摇摇头,面上显出一丝苦笑:“谁有那等胆量…除了殿下,谁还能做出那样的事?”
季润忍不住反问道:“真是太子殿下做的?”
周槿钰点点头,季润觉得荒唐,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咱这位太子殿下,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说了会儿话方芸儿还没醒,她的眉头紧皱着,长长的羽翼似的睫毛轻颤,周槿钰望着她,突然叹了口气。
“她太累了。”周槿钰说:“要是有人能帮她一把就好了。”
季润闷声不吭,这还要看方芸儿的意思,若是她需要,她在所不辞。
奶娘捧着碗药过来,将方芸儿叫醒。方芸儿叫了声夫君,周槿钰上前扶着她坐起身来,询问道:“你可觉得好一些了?”
方芸儿点点头:“这是小事,无妨的。”
“你…终归还是太要强了。”周槿钰道,他看了一眼季润:“今日若不是嫂嫂去议事堂叫了管事,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房中之事太多,你何不让嫂嫂替你负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