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晞之甄嬛传》苏末希

43、金其原之剜肉补疮

　　　　金其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份被“处理”过的身份文件。那不仅仅是两个生日的对调，那是更深层、更毛骨悚然的嫁接。
　　李东京那边传过来的、加密最深的那部分资料里，有几句晦涩的古文注解，夹杂在复杂的命理推演和数据模型中。金其原当初没太在意，只当是李东京故弄玄虚。可后来，当他动用家族里仅存的一位、几乎从不露面的老“堪舆师”看过之后，那位耄耋老人盯着推算出的命盘嫁接图，枯瘦的手指抖了半晌，只嘶哑地吐出四个字：
　　“剜肉续疮。”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是一种看到不该看之物的惊惧。他指着命盘上代表李东京和金其原的两个点，那两点之间不是简单的连线，而是一种诡异的吞噬与反哺的漩涡纹路。代表金其原的那个点，色泽原本应是浓郁尊贵的暗金，此刻却在核心处，透出一股不属于它的、阴冷的惨白（李东京的本命色），如同被异种骨髓侵入。而代表李东京的那个点，惨白之中，却强行镶嵌着几缕极细的金丝，像寄生虫扎入宿主血管汲取养分。
　　“这不是借运，公子……”老人声音发颤，“这是……换髓。他把他的‘根’，一段极阴、极厉、带着孤绝攀爬之毒的‘运骸’，生生楔进了您的命盘根基里。从此，您尊贵的命格，就成了他这‘异骨’生长的温床与掩体。您享的富贵，有一部分会无形中滋养他的野心；您若遭劫，他那‘异骨’却可能率先脱壳，甚至……反客为主。”
　　金其原当时听得脊背发凉，却强作镇定：“那我得了什么好处？”
　　老人沉默良久，才艰难道：“得了……‘不死’。不是长生，而是像壁虎断尾。若遇真正致命的大劫，这嫁接的‘异骨’会先于您的本命去承受、去碎裂，为您争得一线金蝉脱壳之机。但每一次‘断尾’，您的本命根基也会被侵蚀一分，而那‘异骨’重新生长时，汲取的，依旧是您的‘髓’。”
　　用自己最珍贵的命格根基，去喂养一条随时可能反噬、并注定会不断吞噬自己的“异骨”，换取一个扭曲的“不死”保险。这交易，从一开始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不祥。
　　直到后来，金其原在整理家族一些绝不外传的密档时，看到一段关于晚清某场涉及国运的惨败后，皇室内部极端隐秘的“禳灾”记载。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到有方士献上“移疴接木”之策，试图将王朝衰败的“病气”与部分“虚运”，通过极复杂的仪式，“过继”给某些特定的……人或物，以求保全核心“元气”。仪式后果未载，只留下“疴木反生，吮吸不止，元气日削，终成痼疾”十六个触目惊心的字。
　　看着这十六个字，再回想自己与李东京那“换髓”般的命格嫁接，金其原瞬间如坠冰窟。
　　那种感觉，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源自历史纵深和命运层面的恐怖回响。
　　仿佛百年前，那个庞然大物般的王朝，在穷途末路时，也曾试图用类似邪法，将自身的衰败与债务“嫁接”出去，断尾求生。结果呢？那被嫁出去的“疴木”（是否也包含了部分被扭曲的国运？）是否在异国他乡，以另一种形态“反生”，并开始更贪婪地“吮吸”？
　　而今天，他金其原，这个流淌着那个王朝末裔血液的人，竟然在个人层面，几乎复刻了这古老而愚蠢的邪术！他用自己的命格，去“容纳”李东京这条充满不甘与掠夺欲的“异骨”。这和当年试图转嫁国运衰疴，何异？
　　李东京是什么？他就是那段被扭曲、被嫁接出去的“疴木”在当代孕育出的恶灵吗？他那种不顾一切要向上攀爬、要掠夺、要占据的执念，是否就源于那份被强行剥离又畸形生长的“运骸”？
　　一荣？他和李东京现在命运纠缠，李东京借助他的庇护和资源疯狂生长，这算“荣”吗？可这“荣”是建立在不断吸食他本命根基上的。
　　未必俱荣？一旦他的根基被侵蚀到某个临界点，或者李东京的“异骨”成长到足以独立反噬……那画面，金其原不敢细想。恐怕第一个被彻底吞噬的，就是他这个“宿主”。
　　俱损？那是必然的。这邪术的本质就是共生毒藤。一根受损，毒素会立刻通过嫁接点蔓延给另一根。但“损”的代价可能不同——李东京的“异骨”或许能再次尝试“脱壳”，而他金其原被蛀空的本命，很可能万劫不复。
　　这不是合作，这是慢性而华丽的互戕，是一场早已写好恐怖结局的、命运层面的“甲午海战”微缩复刻。只是这一次，战场是他和金其原自己的灵魂与命盘。
　　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城市在苏醒。
　　金其原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冷。他喝光杯中残酒，冰冷的液体无法驱散骨髓深处泛起的寒意。
　　他看着屏幕上那只吞吐数据的鎏金三足蟾，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先人或许幻想过用金蟾吸纳天下财气。
　　而他，却在用自己这尊“活金蟾”的命格，喂养着一个可能源自历史伤疤的、贪婪的“异骨”恶灵。
　　这感觉，比任何商战失败、阴谋曝光，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血脉和历史阴影深处的……宿命般的恐惧。
　　而这一切，始于那场看似精明的、互换生日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