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晞之甄嬛传》苏末希

2、马如云之星河前缘

　　　　丝绒游戏：星河前缘
　　马如云从梦中惊醒时，冷汗浸湿了丝质睡衣。
　　梦里的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穿着墨绿色元帅服的自己站在高耸入云的“星河防御墙”上，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的“明珠城”。风很大，吹得肩章上的金穗猎猎作响。左手掌心有一道子弹擦过的旧疤，在梦中隐隐作痛。
　　那是前世记忆的碎片。
　　在如今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人觉醒前世记忆。科学界称之为“基因记忆返祖现象”，而民间更愿意相信这是轮回的证明。马如云的前世，是被称为“东方铁壁”的蒋星洲——那位在混乱时代守卫南方联盟三十载、身兼“镇南元帅”、“光复理事会主席”、“联盟永久荣誉统帅”等九个头衔的军事强人。
　　他的办公桌抽屉深处，藏着一枚褪色的青铜徽章，上面刻着“星洲卫队”的龙纹标志。这是前世记忆觉醒时，在家族老宅的地下室发现的。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
　　“马总，三十分钟后您与‘云上银行’的董事会议。”助理的声音传来。
　　马如云深吸一口气，将前世记忆压回心底。这一世，他是阿里帝国的缔造者，不是那个在战火中坚守孤城的元帅。至少，他努力这样告诉自己。
　　“星河金融中心”顶层会议室内，长桌两侧坐着十二位董事。
　　马如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右侧第三位——王纯今天穿着定制的珍珠灰色套装，腿上是最新的“星云幻影”系列智能丝袜，能够根据光线和温度微妙变换颜色。此刻，在会议室冷白灯光下，丝袜泛着淡淡的珠光。
　　“关于‘天网支付’接入联盟银行系统的议案……”主持会议的金融监管局局长正在发言。
　　王纯忽然抬眼，与马如云的目光撞个正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右手中指轻轻划过平板电脑的边缘。
　　马如云心中一震——那是前世蒋星洲与银行家张瑾仪之间的暗号。
　　会议室的一切瞬间虚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新历87年，明珠城中央银行
　　身着墨绿元帅服的蒋星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混乱的街道。货币危机正在蔓延，愤怒的市民聚集在银行外，要求兑换正在急剧贬值的“联盟券”。
　　“元帅，张行长到了。”副官低声禀报。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张瑾仪——南方联盟最有权势的女银行家，掌控着联盟三分之一的金融命脉。她今天穿着深蓝色丝绒旗袍，腿部包裹着当时极为稀有的“东瀛真丝袜”，是蒋星洲上月赠予她的生日礼物。
　　“星洲，你找我来，是要我拯救你的货币体系，还是拯救你的政权？”张瑾仪毫不客气地坐下，翘起二郎腿，丝袜下的腿部线条优美而有力。
　　蒋星洲转身，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掌心的疤痕：“瑾仪，我需要你发行新的债券，稳定市场信心。”
　　“代价呢？”张瑾仪端起青瓷茶杯，却不喝，只是看着杯中旋转的茶叶，“上次我帮你度过财政危机，你答应让我弟弟进入军事委员会。可他现在还在金融管理局当个闲职。”
　　“军事委员会不是银行，瑾仪。”
　　“但权力是相通的。”她放下茶杯，“我要三处星港的关税征收权。”
　　蒋星洲沉默。三处星港的关税是联盟财政的重要来源，交给私人银行家掌控，无异于将经济命脉拱手相让。
　　“你可以慢慢考虑。”张瑾仪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划过他胸前的勋章，“但外面的民众不会等。每过一个小时，你的‘联盟券’就贬值百分之五。明天这个时候，你的士兵可能开始要求用金银发饷了。”
　　她的手滑到他左手，抚摸着那道疤痕：“记得这道疤吗？七年前‘新月湾事变’，我父亲资助了你的医疗船。没有那艘船，你这只手就废了。”
　　蒋星洲闭上眼睛。前世今生的债务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重。
　　“好。”他终于说，“但只有五年。”
　　张瑾仪笑了，那是胜利者的笑容：“足够我建立起一个新的金融王朝了。”
　　“马总？”
　　助理的声音将马如云拉回现实。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他对议案的表态。
　　王纯——或者说，这一世有着张瑾仪记忆的王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的手指在平板上轻轻敲击，那是摩斯密码：“旧债新偿”。
　　马如云深吸一口气：“我同意‘天网支付’接入联盟银行系统，但有三个条件……”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时，王纯故意最后一个离开。当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时，她走到马如云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前世你要了我五年的星港关税，这一世我要你阿里金融板块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很公平，不是吗，星洲？”
　　马如云身体僵直：“瑾仪，那是前世的事了。”
　　“是吗？”王纯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可我的记忆里，你欠我的不止这些。你欠我一次婚姻，一个公开的名分，还有...我弟弟的一条命。”
　　马如云脸色骤变。前世最黑暗的记忆涌上心头——张瑾仪的弟弟张瑾轩，那个年轻有为的舰队指挥官，在“黑海星域战役”中因情报失误而全军覆没。战后调查发现，是蒋星洲的心腹为排除异己故意提供了错误坐标。
　　“那不是我……”
　　“但你包庇了真凶。”王纯的眼神冰冷，“为了所谓的大局稳定，你把事情压了下去。我弟弟和三千名士兵的命，换来了你内部的团结。”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门前停住：“对了，下周‘星河电影节’，我要走红毯。记得把你旗下最大的娱乐媒体版面留给我。这算是...利息。”
　　门轻轻关上。
　　马如云跌坐在椅子上，左手掌心那道不存在的疤痕灼热地疼痛。
　　深夜，阿里总部顶层办公室。
　　马如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云栖城”的璀璨灯火。这座城市在夜间会启动光污染控制系统，让星光能够穿透人造光幕。今晚是新月，星星格外明亮。
　　他打开办公桌下的保险柜，取出那枚“星洲卫队”徽章，还有一本皮革封面的旧日记。这是前世记忆觉醒后，他根据记忆碎片整理的前世大事记。
　　翻到“新历93年”那一页：
　　3月15日：瑾仪要求关税权延期，拒。
　　3月28日：瑾轩舰队在黑海星域失联。
　　4月2日：确认舰队全军覆没。瑾仪崩溃。
　　4月15日：调查发现情报失误系人为。疑为周副官所为。
　　4月30日：为稳定军心，未公开真相。晋升周为中将。
　　5月7日：瑾仪断绝一切往来。
　　短短几行字，记录了一段关系的死亡。
　　手机亮起，是王纯发来的消息：“刚试了电影节要穿的礼服。Valentino高定，配FALKE的‘星河璀璨’系列丝袜，上面有真正的微光纤，会像星光一样闪烁。想看看吗？”
　　随消息附着一张照片——王纯侧身站在镜子前，修长的腿包裹在仿佛将整条银河编织其中的丝袜里。
　　马如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前世今生在这一刻重叠——那个爱穿丝袜的银行家张瑾仪，和这个一心想成为明星的王纯；那个坚守孤城的元帅蒋星洲，和这个建立商业帝国的马如云。
　　他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他回复：“很美。但你不必用这种方式。”
　　几分钟后，王纯回复：“这是我选择的道路。前世我掌控金融，却永远活在阴影里；这一世我要站在聚光灯下，让所有人都看见我。而你，马如云，你前世守护的是一座孤城，这一世守护的是一个商业帝国。我们都没变，只是在不同的时代演着同样的剧本。”
　　马如云苦笑。她总是能一针见血。
　　“电影节后，我们谈谈。”他发送。
　　“谈什么？前世的债，还是今生的交易？”
　　“谈一个可能的不同结局。”
　　星河电影节红毯之夜，“云栖城”艺术中心外星光璀璨。
　　王纯作为新晋制片人亮相，她投资的电影《破碎星环》获得了三项提名。她穿着一身银色流苏长裙，腿上确实穿着那款“星河璀璨”丝袜，在闪光灯下真的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
　　马如云以颁奖嘉宾身份出席，在后台看到了她。
　　“很轰动。”他说，“所有媒体都在报道你的丝袜。”
　　王纯笑了，这次没有讽刺，只是一种淡淡的疲惫：“你知道吗？前世我最讨厌丝袜。那种紧绷感，就像金融市场的压力，时时刻刻束缚着你。但你说喜欢，所以我一直穿。”
　　马如云怔住。
　　“这一世我本来也不想穿，”王纯继续说，“但我发现，当你讨厌的东西变成你的武器时，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前世我讨厌金融，却用它建立了一个王国；这一世我讨厌娱乐圈的虚伪，却决定在这里登顶。”
　　她转头看他：“我们都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马如云。”
　　颁奖礼开始，他们各自归位。当《破碎星环》获得最佳视觉效果奖时，王纯上台领奖。聚光灯下，她仿佛真的是从星河中走出的女神。
　　“我要感谢很多人，”她说，“但最想感谢的是生命本身——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它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前世的记忆和债务，但这不代表我们必须重复过去的错误。”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马如云：“我们可以创造新的故事。”
　　那一刻，马如云感到左手掌心的幻痛奇迹般地消失了。
　　电影节结束后三天，马如云宣布将阿里金融板块的百分之五股份无偿转让给新成立的“青年创业基金”，并指定王纯为基金管理人。
　　公告发布一小时后，王纯出现在他办公室。
　　“这是什么意思？”她将平板电脑放在他桌上，上面显示着股权转让文件。
　　“不是百分之十五，是百分之五。”马如云平静地说，“而且不是给你，是给那些需要机会的年轻人。”
　　王纯眯起眼睛：“你以为这样就能偿还前世的债？”
　　“不能。”马如云承认，“瑾轩的三千条命，我永远偿还不了。但这一世，我可以选择不做蒋星洲。”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前世我为了守护所谓的‘大局’，牺牲了太多具体的人。这一世，我想试试守护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帝国。”
　　王纯沉默了很长时间。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前世你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一双珍珠白丝袜。你说，白色代表重新开始。但第二天，瑾轩的死讯就传来了。那双丝袜，我一次都没穿过。”
　　她从手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马如云面前。
　　盒子里是一双简单的肉色丝袜，标签上写着“初心”系列，生产日期是十五年前——正是马如云送给王纯的第一双丝袜的同款复刻版。
　　“我不需要你的股份，马如云。”王纯说，“我需要的是，在这一世，我们都能穿回最简单的丝袜，做回最简单的人。”
　　她转身离开，这次没有提任何条件。
　　马如云拿起那双丝袜，质地普通，没有任何智能功能，不会变色也不会发光。就像很多年前，采石场边那个女孩穿着夜市买来的廉价丝袜，在碎石堆上转圈，梦想成为明星。
　　手机响起，是助理：“马总，‘天网支付’的最终协议需要您签字。”
　　马如云看着窗外的城市，这个他一手参与建造的科技帝国。前世他守护孤城，今生他建立王国，但也许真正的勇气，不是守护已经拥有的，而是放手重新开始。
　　“把协议拿来吧。”他说，“另外，安排一下，下个月我要休假。去...去看看那些采石场还在不在。”
　　也许，是时候找回那个穿着廉价丝袜、梦想成为明星的女孩，和那个相信互联网能改变世界的青年了。
　　至于前世今生的债务，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清偿。但至少在这一世，他们可以选择不再利滚利。
　　窗外，云栖城的人造星光与真实星光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亮。就像前世今生交织的记忆，分不清哪个更真实。
　　但有一点马如云确定：这一夜，他掌心那道困扰多年的幻痛，终于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