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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如云之天命指路 ...

  •     丝绒游戏:天命指路
      “马总,这份投资协议需要您签字,对方要求控股51%。”
      24岁的马如云推了推那副从大学戴到现在的金属框眼镜,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阳光从“云栖城”创业园区简陋办公室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条款。
      这是一份近乎屈辱的协议。对方是“星河资本”,南方最大的风险投资机构,愿意向当时还叫“云网科技”的初创公司注资五百万联盟币,但条件是要走创始人马如云手中51%的股份,并拥有董事会绝对控制权。
      “马哥,不能签啊!”联合创始人陈磊急得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咱们熬了整整两年,好不容易用户突破十万,现在拱手让人?”
      马如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处,那里已经签了一个名字——“沈观澜”,星河资本的首席合伙人。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前世碎片在脑海中闪现:穿着深青色军需官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星洲卫队”的军械库前,对当时还是少校的蒋星洲说:“将军,这批新型能量步枪必须全部配发给第一纵队,其他部队用旧型号。”
      “但第三纵队即将开赴前线……”
      “这是命令。”军需官沈观澜面无表情,“不是建议。”
      年轻的蒋星洲立正敬礼:“是,长官。”
      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那种仿佛天经地义的权威感,与此刻协议上那个签名散发出的气场如出一辙。
      马如云放下文件,看向窗外。创业园区对面是一家小面馆,老板娘正将“今日特价”的牌子挂出来。三年前,他和陈磊常常在那里吃最便宜的阳春面,讨论着互联网将如何改变世界。
      “我签。”马如云平静地说。
      “什么?马哥你疯了!”
      “陈磊,”马如云转过头,眼镜后的眼神异常清澈,“你相信命运吗?”
      陈磊愣住。
      “我相信。”马如云拿起笔,“我相信如果命运中有人敢指挥我,敢要求我,那么这个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指路人。”
      笔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更多前世画面:
      ——沈观澜指着沙盘:“放弃东线,全力防守西侧星港,这是唯一生路。”
      ——蒋星洲:“但东线有三十万平民……”
      ——“执行命令。”
      后来证明,西侧星港守住了,东线的三十万平民……历史没有记载。
      马如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年后,“云网科技”更名为阿里巴巴,用户突破五千万,成为南方联盟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而当年那份“屈辱协议”,如今被商学院奉为经典案例——正是星河资本的资金和资源注入,让公司度过了最危险的扩张期。
      “马总,沈先生到了。”助理的声音将马如云从回忆中拉回。
      已是阿里巴巴总裁的马如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不再是廉价货,而是定制款,但眼镜还是那副金属框,只是镜片换成了最新的防蓝光材质。
      沈观澜走进办公室,七十岁的他依然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如鹰。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皱纹,却没有削弱那种与生俱来的权威感。
      “如云,”他直接叫名字,不叫马总,“‘星河支付’的牌照,你必须放弃申请。”
      马如云正在为沈观澜倒茶的手顿了顿。温热的茶水差点溢出杯沿。
      “沈先生,我们为这张牌照准备了一年半,所有条件都符合……”
      “我知道。”沈观澜接过茶杯,却不喝,“但今年不能拿。明年,后年,都可以,今年不行。”
      “为什么?”
      沈观澜抬眼看着马如云,那眼神让马如云恍惚间又看到了前世的军需官:“因为今年金融管理局的局长姓周。”
      马如云的心脏猛地一沉。
      周——前世害死张瑾仪弟弟的周副官,就姓周。
      “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沈观澜放下茶杯,“我只是建议你,撤回申请。当然,你是阿里巴巴的总裁,最终决定权在你。”
      但马如云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不仅是建议,这是警告。
      “我明白了。”马如云点头,“我今天就让他们撤回申请。”
      沈观澜脸上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很好。还有,下个月在‘翡翠城’的互联网峰会,你不要出席。”
      “那是联盟最大的行业会议……”
      “让副手去。”沈观澜站起身,“你需要去一趟‘望北镇’,那里有个采石场要转让,去把它买下来。”
      马如云完全困惑了:“采石场?阿里巴巴不做建材业务……”
      “买下来。”沈观澜已经走到门口,“不要问原因,买下来。”
      门轻轻关上。
      马如云站在原地,几分钟后才慢慢坐回椅子上。他打开电脑,搜索“望北镇采石场”,跳出的信息让他屏住呼吸——
      “望北镇第三采石场,原所有者:王建国”
      王纯的父亲。
      一周后,“望北镇”尘土飞扬的公路上,马如云独自驾驶着一辆普通的电动越野车。他没带助理,没通知任何人,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骑着二手自行车的青年。
      采石场比记忆中破败许多。机械生锈,工棚倒塌,只有那间曾经支火锅的小屋还算完整。王建国蹲在门口抽烟,三年不见,他老了很多。
      “王叔。”
      王建国抬头,浑浊的眼睛看了马如云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小马?你怎么……”
      “听说采石场要转让。”马如云在他身边蹲下,这个动作自然得像回到二十岁,“我想买。”
      王建国苦笑:“买这个破地方干嘛?砂石生意早就不行了,现在都用人造合成材料了。”
      “就是想买。”马如云说,“您开个价。”
      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远处传来爆破声——不是这个采石场,是更远处的矿山还在运作。
      “小马,”王建国突然说,“纯纯要结婚了。”
      马如云的身体僵住了。
      “对方是个导演,比她大十五岁,离过两次婚。”王建国猛吸一口烟,“我说不同意,她说我管不着。这丫头,从小就这脾气。”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跟我说的。婚礼在下个月,翡翠城,就你本来要去的那个互联网峰会同期。”王建国看向马如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马如云想起沈观澜的话:“下个月在翡翠城的互联网峰会,你不要出席。”
      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婚礼,”他诚实地说,“但我知道不该去翡翠城。”
      王建国盯着他看了很久:“小马,你一直是个奇怪的孩子。当年在我这儿吃火锅,我说什么你都听。我说牛肉要涮十秒,你就数十秒;我说蘸料要加香菜,你不爱吃也加。陈磊那小子总笑你,说你没主见。”
      马如云低头笑了笑。
      “但后来我明白了,”王建国掐灭烟头,“你不是没主见,你是……太相信别人了。你觉得每个人说的话,都可能是命运给你的指示。”
      马如云惊讶地抬头。
      “纯纯妈妈去世得早,我一个人带她。”王建国望向远方的山,“有时候累极了,我就想,要是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了。但我从来不信真的会有人告诉我。你不同,你信。”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采石场你拿去,一块钱。”
      “王叔,这不行……”
      “我说行就行。”王建国转身进屋,拿出一个铁盒子,“这里头是地契、设备清单,还有……一些旧照片。你都拿走。”
      马如云接过铁盒,沉甸甸的。
      “还有件事,”王建国站在门口,背对着他,“纯纯结婚那天,你去趟‘落星滩’,北边那个海湾,知道吗?”
      “知道。”
      “下午三点,涨潮的时候,你去那里。”王建国没有解释原因,就像沈观澜从不解释一样,“现在,走吧。”
      回云栖城的路上,马如云打开铁盒。地契和清单下面,果然有一叠老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十八岁的王纯穿着高中校服,站在采石场的碎石堆上。她腿上穿着那双他送的廉价丝袜,已经勾了丝,但她笑得很灿烂,对着镜头比了个幼稚的V字手势。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是王纯的笔迹:“给未来的大明星王纯——马如云摄,新历15年夏。”
      新历15年,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年,他拿到第一份正式工作的那年。
      马如云将照片小心收好,继续往下翻。下面是一些采石场的老照片,工人合影、机械进场……直到最后一张。
      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边缘已经破损。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民国风格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老式银行的柜台前。她侧着脸,看不全容貌,但腿部线条优美,穿着那个年代罕见的丝袜。
      照片背面没有字,只有一个印章痕迹,勉强能辨认出是“瑾仪”二字。
      张瑾仪。
      马如云的手开始颤抖。前世今生的线索在这里交汇——沈观澜、周局长、翡翠城峰会、采石场、落星滩、这张照片……
      所有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
      而握着线头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答案。
      王纯婚礼当天,翡翠城下起小雨。
      马如云如约没有出席峰会,也没有去婚礼。下午两点,他独自驱车来到“落星滩”——一片人迹罕至的礁石海湾,以每年秋天的流星雨闻名。
      三点整,潮水开始上涨。
      马如云站在最高的礁石上,看着灰蓝色的海水涌向海岸。雨丝细细密密,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
      然后他看见了——海面上,一艘白色的小型游艇正破浪驶来。艇上只有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有撑伞,任凭雨水打湿长发。
      是王纯。
      游艇在离岸边二十米处停下。王纯跳下船,踩着及膝的海水向岸边走来。她的婚纱呢?婚礼呢?导演新郎呢?
      “你来了。”她走到礁石下,仰头看着他。
      “你逃婚了。”马如云说。
      “我没有逃。”王纯开始攀爬礁石,动作灵活得像小时候爬采石场的碎石堆,“我根本就没打算结婚。”
      她爬到顶端,站在马如云面前。雨水让她的白色连衣裙紧贴身体,勾勒出熟悉的曲线。她没有穿丝袜,小腿上沾着海水和沙子。
      “那个导演,”她喘着气,不知是累还是激动,“是周局长的外甥。前世姓周的害死我弟弟,这一世他外甥想娶我。你说,命运是不是很讽刺?”
      马如云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你怎么知道……”
      “沈观澜告诉我的。”王纯裹紧外套,“三天前,他来找我,给了我这张照片。”
      她从湿透的连衣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正是铁盒里那张张瑾仪在银行的黑白照。
      “他说,前世你是元帅,我是银行家,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算计和交易。这一世,如果还想有不一样的结果,就得有人打破循环。”
      马如云感到一阵眩晕。沈观澜,前世那个总是下达不容置疑命令的军需官,这一世似乎成为了命运的调度员。
      “所以婚礼是假的?”他问。
      “嘉宾是真的,场地是真的,连我父亲以为我要嫁人都是真的。”王纯笑了,那笑容里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只有新郎知道这是场戏。他需要我配合演这出戏,来应付他舅舅——周局长怀疑他在转移资产,婚礼是个好掩护。”
      她靠近一步,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沈观澜让我今天三点来这里,说你会在这。他还说,如果你问为什么,就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这次的选择权,在你手上。’”
      马如云怔住了。前世今生,沈观澜从未给过他选择——东线必须放弃,西港必须死守,协议必须签,牌照必须撤,峰会不能去,采石场必须买……
      每一次都是命令,每一次他都服从。
      因为他相信,敢于指挥他的人是命运的使者。
      但这一次,使者说:选择权在你手上。
      潮水涨得更高了,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白色的水花。雨渐渐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如利剑般刺穿灰暗的天空,在海面上铺出一条金色的光路。
      “马如云,”王纯轻声说,“前世你听了所有人的命令,守护了城池,失去了太多。这一世,你还要继续听话吗?”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来,马如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买下采石场,”他缓缓说道,“但不是为了听沈观澜的话。是因为那里有我们的记忆,有你的童年,有牛肉火锅的味道,有你穿着廉价丝袜在碎石堆上跳舞的样子。”
      王纯的眼睛亮了。
      “我也不撤回‘星河支付’的牌照申请,”马如云继续说,“我会重新提交,用完全合法合规的方式,正面应对周局长的审查。如果他前世害死了你弟弟,这一世还想阻挠我们,那我们就正面交锋。”
      “那沈观澜呢?”
      “我会感谢他。”马如云看向海面,光路越来越宽,“感谢他前世今生的指引。但从此以后,我要做自己的指路人。”
      王纯笑了,这次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笑容。她踮起脚尖,在雨后的阳光下,轻轻吻了马如云的脸颊。
      “你知道吗?”她退后一步,眼睛闪闪发亮,“前世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在阳光下吻你一次。那时候我们总是在密室里、在夜晚、在阴影中相见。”
      马如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但正在慢慢变暖。
      “这一世,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相见。”他说,“在阳光下,在海边,在采石场,在阿里总部的大楼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顶楼给你建一个舞台,让你穿着最漂亮的丝袜,对着整个云栖城表演。”
      王纯笑出了声:“那还是算了,太招摇。不过……”
      她从湿漉漉的口袋里又掏出一样东西——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双折叠整齐的肉色丝袜,和她之前送给马如云的那双一模一样。
      “这次是真的‘初心’系列。”她说,“没有智能功能,不会变色,不会发光,就是最普通的丝袜。就像我,就是王纯,不是张瑾仪,不是银行家,不是明星,只是一个……终于学会自己走路的人。”
      马如云接过盒子,感受着丝袜柔软的质地。
      远处的海平面上,那艘白色游艇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更远处,雨后的彩虹横跨天际,一端落在海中,一端隐入云层。
      “我们怎么回去?”王纯问,“你的车能坐两个人吗?”
      “能。”马如云牵起她的手,“而且这次,我来决定去哪里。”
      他们走下礁石,在湿润的沙滩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潮水慢慢上涨,很快会将脚印抹去,就像时间会抹去前世今生的许多痕迹。
      但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会成为新的起点。
      马如云回头看了一眼落星滩。他知道,沈观澜可能正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切,那个前世今生的指路人,终于松开了手中的线。
      而此刻握在手中的,是真实的、温暖的、有选择权的人生。
      车子发动时,王纯忽然说:“对了,沈观澜让我转告你最后一句话。”
      “什么?”
      “‘这次你选对了。’”
      马如云看向后视镜,海滩上空无一人。但他仿佛看见一个穿深青色制服的身影,在礁石上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消失在阳光与海雾之中。
      他踩下油门,向着云栖城的方向驶去。副驾驶座上,王纯摇下车窗,让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进车内。她的头发渐渐干了,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这一次,方向盘在自己手中。
      这一次,目的地由自己决定。
      而这一次,副驾驶座上的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陪他走完全程。
      公路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就像这一世,刚刚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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