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晞之甄嬛传》苏末希

1、马如云之砂场往事

　　丝绒游戏
　　当马如云第三次调整自己宝蓝色爱马仕领带的角度时，私人飞机已经开始在拉萨贡嘎国际机场上空盘旋。窗外，西藏的天空蓝得像一块巨大的丝绒幕布，等待着演员的登场。
　　“马总，我们十分钟后降落。”助理轻声提醒。
　　马如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iPad屏幕上堆积如山的邮件。其中一封标着“王纯发来的视频”的邮件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在他内心深处激起涟漪。
　　他犹豫了三秒，点开了视频。
　　画面里，王纯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装，下身却是极薄的裸色丝袜，包裹着线条优美的腿，她正端着一小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灯火辉煌的上海外滩。
　　“如云，”她的声音柔软却带着一丝挑衅，“你看，新买的Dior丝袜，他们说这颜色最接近肤色，但又不是肤色。就像我们，看似最亲密，却隔着整整一个阿里。”
　　马如云关掉视频，揉了揉眉心。这个女人，总能精准地击中他最敏感的地方。
　　十五年前，浙江台州临海市的一个小镇上，采石场轰隆作响。
　　22岁的马如云刚从杭州商学院毕业，揣着一纸商业计划书回到家乡。那时的他戴着一副廉价的金属框眼镜，穿着起球的灰色毛衣，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颠簸。
　　“小马！来来来！”王纯的父亲，采石场老板王建国，总在黄昏时分招呼他，“尝尝今天刚到的黄牛肉，新鲜！”
　　王家的牛肉火锅就支在采石场入口处，简陋的折叠桌上摆满各种食材。17岁的王纯总是穿着校服短裙，露出细长的腿，大大咧咧地坐在马如云对面，一边涮肉一边朝他挤眉弄眼。
　　“马哥，听说你那个什么‘互联网贸易’计划被银行拒了？”王纯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眼睛却亮晶晶的，“要我说，你不如来我家采石场管账，我爸肯定给你开高工资。”
　　马如云推了推眼镜，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把烫好的牛肉夹到她碗里。
　　“切，装深沉。”王纯撇撇嘴，却还是把牛肉吃了。
　　多年后马如云才明白，那是少女特有的恶劣——用尖锐的言语掩饰悸动的心情。
　　那时王纯最大的梦想是当明星，她常常穿着从夜市买来的廉价丝袜，模仿电影里的角色，在采石场的碎石堆上“表演”。
　　“你看我像不像《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贤？”某个黄昏，她披着床单在碎石堆上转圈，夕阳给她镀上一层金边，薄薄的黑色丝袜在余晖中泛着微光。
　　马如云永远记得那一刻的悸动——不是为了她的“表演”，而是那种不顾一切的、生机勃勃的美。他推了推眼镜，轻声说：“你比她好。”
　　“骗人！”王纯嘴上这么说，却笑弯了眼睛。
　　飞机平稳降落。马如云收起回忆，换上阿里总裁的面具，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商业洽谈。
　　三天后，上海陆家嘴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私人包间内。
　　王纯姗姗来迟。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丝绒连衣裙，腿上是FALKE定制的烟灰色丝袜，细腻的针织纹理在餐厅昏暗灯光下几乎看不见，却微妙地勾勒出腿部曲线。
　　“马总真是大忙人，从西藏回来第一时间不是见我，而是见那些老男人。”王纯优雅落座，语气里满是嘲讽。
　　马如云看着她，突然想起采石场那个穿着校服裙、小腿上沾着尘土的女孩。现在的王纯美得锋利，像精心打磨过的钻石，每一面都反射着算计的光芒。
　　“你父亲身体还好吗？”他避开了她的话题。
　　“好啊，天天在舟山的采砂船上骂人，精神得很。”王纯晃着红酒杯，“倒是你，听说又收购了一家AI公司？马如云，你的帝国越建越大，不累吗？”
　　“你想说什么，王纯？”
　　“我想说，”她倾身向前，声音压低，“你还记得当年在采石场，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马如云记得。那是他拿到第一笔投资的夜晚，王纯穿着破洞的黑色丝袜，在采石场的碎石堆上跳舞庆祝。月光下，她像个精灵。
　　“你说等你成功了，要让我当最红的女明星。”王纯笑了，带着少女时期的恶劣，“可现在呢？我只能当个不上不下的网红，靠我老爸的砂石生意和你的‘照顾’混日子。”
　　“我可以投资你主演的电影...”
　　“我不需要施舍！”王纯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又恢复平静，“我要公平竞争的机会。你的阿里文娱不是要拍一部大制作吗？我要试镜女主角。”
　　马如云沉默。那部电影投资五个亿，女主角人选关系到整个项目的成败。导演和制片人已经有了心仪人选——一位当红一线女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马如云，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只是男女之情。你是风筝，我是线轴，飞得再高，线还在我手里。”
　　她转过身，眼神复杂：“你以为我喜欢丝袜？不，我只喜欢你看我穿丝袜时的眼神——那种想要又克制，迷恋又清醒的眼神。就像你对权力，对成功，对我。”
　　马如云感到一阵窒息。这个女人太了解他，了解他的欲望，他的软肋。
　　“试镜在下周一。”他终于开口，“但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王纯笑了，那笑容里有胜利，也有悲哀：“你从来都不懂，马如云。我要的不是女主角，是你的为难，你的挣扎，你为我打破原则的样子。”
　　她走近，丝袜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就像当年在采石场，你明明知道那些商业计划不切实际，却还是会熬夜为我父亲整理账目，只因为他对我好。”
　　马如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助理提醒他下一场会议。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周一见。”王纯重新坐回座位，优雅地切着牛排，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试镜当天，马如云罕见地出现在阿里文娱的观察室。
　　屏幕上，王纯表演的是一段难度极高的独白。她没有选择常见的悲伤或愤怒，而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讲述一个关于背叛与原谅的故事。
　　表演结束，观察室里一片寂静。
　　“很有层次，但...太冷了，缺乏观众缘。”制片人小心翼翼地说。
　　导演点头：“技术上无可挑剔，但电影需要的是能打动大众的情感共鸣。”
　　马如云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王纯。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灰色半裙，腿上是最普通的肉色丝袜。不像平时那样精心打扮，却意外地露出了某种真实。
　　“让她进最终候选。”马如云突然说。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这不是马如云的风格——他从不过度干预具体项目。
　　手机震动，是王纯发来的消息：“看到我穿什么丝袜了吗？和你送我的第一双一样，15块钱，夜市买的。”
　　马如云闭上眼睛。那年他拿到第一份正式工作的工资，给王纯买了一双“昂贵”的丝袜作为生日礼物。她嘴上嫌弃“土气”，却穿了整整一个月。
　　“为什么是今天？”他回复。
　　“因为今天我不是王纯，我是19岁那个想当明星的傻女孩。而你是25岁那个愿意相信我能成为明星的傻小子。”
　　马如云放下手机，对导演说：“给她一次机会，和另一位候选人各拍一段试播片，让数据决定。”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不破坏规则的前提下，给她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三个月后，电影《碎石与星》开机仪式在浙江举行。出人意料地，王纯拿下了女主角。
　　不是靠马如云的影响，而是她那支试播片在阿里平台测试时，获得了惊人的用户留存率和好评度。
　　“恭喜。”仪式结束后，马如云找到独自站在角落的王纯。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平底鞋，素面朝天，与平时判若两人。
　　“你知道吗？”王纯看着远处正在搭建的拍摄场地，“剧组为了还原采石场的场景，真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和我家那个很像。”
　　马如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我昨天去看了，站在那里，突然想起我们吃过的那些牛肉火锅。”王纯笑了，这次是真的笑，没有算计，没有讽刺，“其实那牛肉一点也不好吃，我爸总是买最便宜的边角料。”
　　“我知道。”马如云轻声说。
　　王纯惊讶地转头看他。
　　“我第三天就知道了。”马如云推了推眼镜——这个他紧张时才会做的小动作，“但我没说，因为那是你父亲能负担的最好的款待。”
　　长久的沉默。
　　“电影拍完后，我打算去纽约学表演。”王纯突然说，“真正的表演，不是为了出名，而是为了理解人，理解...我们自己。”
　　马如云点头：“很好。”
　　“我们结束吧，马如云。”王纯平静地说，“不是因为你没选我当女主角——事实上，我很高兴你守住了底线。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我真正想要的不是你的迷恋，也不是明星梦，而是成为不需要任何人认可的自己。”
　　她伸出手：“谢谢你，给过我最好的青春。”
　　马如云握住她的手，第一次意识到这双手不再是少女的柔软，而是有了成年女性的力量和坚定。
　　“还有，”王纯眨眨眼，恢复了那丝熟悉的恶劣，“以后别再盯着女人的丝袜看了，很变态。”
　　马如云笑了，真正的笑。
　　一年后，《碎石与星》获得多项大奖，王纯凭此片获得最佳新人奖。领奖台上，她穿着简单的黑色礼服，没有穿丝袜。
　　“我要感谢一个人，”她在获奖感言中说，“他教会我，真正的力量不是征服别人，而是守住自己的底线。”
　　电视前，马如云关掉了屏幕。桌上放着一封辞职信——他决定辞去阿里总裁一职，创办一个专注于扶持中小企业的基金会。
　　手机亮起，是王纯发来的照片。她站在纽约街头，笑得灿烂，腿上穿着破洞的牛仔裤，没有丝袜。
　　配文是：“看，我不需要丝袜也很美。”
　　马如云笑了，回复：“你一直都很美。”
　　窗外，杭州的夜空繁星点点，像极了当年采石场上空的星光。那些粗糙的、尘土飞扬的日子，那些廉价牛肉火锅的夜晚，那些关于丝袜和明星梦的青春，最终都变成了滋养他们各自成长的土壤。
　　马如云终于明白，有些关系不是为了永恒，而是为了在彼此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痕迹，然后各自成为更好的自己。
　　而这，或许就是爱情最奢侈的形式。